第一百零八章 什麼也沒畫
「畫了什麼?」
包醫生把空白紙反過來晾在這對父母面前。
這對父母大驚,「什麼也沒畫?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太明顯了嘛!這說明你們的兒子心裡什麼也沒有啊!你們沒從你兒子的眼睛里看出來?你們看看,這是多麼可怕,又是多麼觸目驚心的一片空白啊!白茫茫的空白代表了一無所有的心靈!假設它就是你兒子的心靈天空吧,心靈的天空中連只飛鳥都沒有,別說飛了,就是往前走一步的願望也沒有了。」
「什麼願望也沒有?」母親驚慌了。
「是啊是啊,就是我說的絕望了!萬念俱灰了!」
「不對啊!他什麼慾望都沒有,沒有他自己,沒有我們父母他也不能沒有祖國啊?」
「混帳話!他連自己都沒有能有祖國嗎?!自己都沒有還要祖國幹什麼?不全是大話虛話了嗎?真不知道你們這是什麼邏輯!」包醫生一面說著又拿起另一張測試,「你們看看,這張上面畫著房子、樹、草坪、青山綠水,人群,男人女人和孩子,我讓他打勾,他全都打叉,這又說明什麼?」
「說明什麼?」
「說明什麼問我嗎?你們都教他什麼了?」
「我們?我們沒教他打叉啊!」
「可你們也沒教他怎麼打勾!教他從心底里認可打勾!所以什麼家庭啊,社會啊,大自然啊,父母啊,連同剛才說的他自己都沒有了,都否認了,你們希望有這樣一個無欲又無愛的兒子嗎?」又轉頭對可音,「你是老師,你希望你的學生變成這樣的學生嗎?或者說你將來有孩子你希望你有這麼一個兒子嗎?」
可音急忙搖頭,這對夫妻也跟著搖頭,妻子居然哭了,丈夫不服氣,「不可能,就憑你這樣兩個測試就斷定我的孩子無欲又無愛?他不是什麼都沒畫嗎,他不就是打了打叉嗎?什麼都沒畫就是沒畫嘛!打叉也就是一時的發泄,你就說出那麼多的想象來。可那也是你的想象啊,想象誰不會啊,誰都可以胡亂想象,或胡說八道,不能證明什麼嘛!我們是親身體會,我們孩子沒什麼大問題,我們不過是為他好,也就是不讓他唱歌而已嘛……」
「不過是『而已?』你說得輕巧!可就是你說的這個輕飄飄的『而已』就扼殺了你兒子的天性啦!孩子需要歌唱是需要發出聲音!不記得有這麼首歌嗎:我想唱歌我就唱。你要強行不讓唱就會憋出毛病來的,不是有句話叫流水不腐,戶樞不蠹?也適宜於良好的心理宣洩……好啦,好啦,你們自己回去琢磨吧,孩子不僅是你們家長的希望,也是社會、國家的希望嘛!不要限制你孩子的自由,奪走他心靈間的幸福,這比拋棄的結果還壞!總之,要治療你的兒子我覺得也要同步改變你們的管教方法,你們看到了,今天的治療初見成效,他已經開口說話了,你們認可這一點的話,我就給他繼續治療一個療程,你們下次還帶他來嗎?」
這對父母商量了一下,雖然懷疑包醫生的說法,但畢竟兒子開口說話了,就同意了。
包醫生把眾人送到外面,這對夫妻又十分擔憂的問:「我們的兒子病得很嚴重嗎?他真的得了自閉症?」包醫生嚴肅地點點頭,「你們孩子不僅自閉而且得了狂躁性自閉症,當然,病是因你們而起,是你們親手關閉了他本來敞開的心靈大門,這要打開就不容易了,你們努力,我也儘力吧。」
兩位父母聽了就搖頭、嘆息、默然,不明白怎麼回事。
可音送完那孩子一家人回去后就急忙忙往回趕。天黑著又下著雨,好在她在包醫生那裡借了一把傘,打著傘,雨也不算太大,她一邊走一邊想著包醫生的診斷過程,想著他說的那個故事,雖然覺著有點誇張,她還是同意他的看法的。對於劉希望這孩子她確實覺得父母有責任,父母不該粗暴地干涉孩子的喜好和自由,不該壓抑,要是她自己有孩子……她腦子嗡了一下想起胡芳說的那個孩子。那孩子是自己的嗎?如果是,她就是那個拋棄孩子的母親了。她不敢往下想了,加快了步子……
「哎喲,對不起……」可音正要走進門洞不小心撞到一個人,趕忙道歉定睛一看竟是母親,吃了一驚:「媽?!」
柳絮飛正七想八想地呆立在那裡,猛然聽到女兒的聲音……女兒打著傘站在了面前。此時天黑,兩人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街上一輛車馳過,車燈像探照燈那樣掃過女兒奇怪又吃驚的臉,又掃過柳絮飛因生氣而慘白嚇人的臉。她依然沒有從悲涼的心境里脫離出來,兩隻杏眼只是愣愣陌生地望定女兒。女兒可音這時也意識到什麼有些害怕又生氣,但她還是很關切,出於女兒對母親的關切:「媽,這麼晚了,天又下著雨……你看,你好像在外面走半天了,身上都濕了,你這是從哪兒來呀?」女兒的傘關切地罩在了柳絮飛的頭上,同時拍拍她身上的水,柳絮飛這才清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