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美國心理診所
包爺從書櫃某個抽屜拿出一本厚厚的本子翻閱著走過來:「你來看,這就是我在診所做廣告后,收到的各類迫切求醫者打來電話諮詢的案例記錄,你聽聽……」
他清清嗓子,開始表情嚴肅地念:「某女青年失戀,有自虐與自殺傾向;某男下崗、酗酒、賭博;某大學生畢業找不到工作患抑鬱症;某大款包了二奶又包三奶引發命案;某貪官因受賄巨大每天活在恐懼中導致精神崩潰,還有鄰里糾紛、家庭暴力、強姦、拐賣、鬥毆、賣淫、吸毒等等等等,還絡犯罪,這就是現狀!」
包爺把記錄摔在桌上:「診所還沒開業,就有許多病人或病人家屬來電話或上門諮詢預約,我看都看不過來呢!」
嚴克己不信:「你說的這些大部分與犯罪有關,發現、記錄案例也應該是公安部門警察的事,你搜集記錄這些怎麼能和醫患市場的需求掛鉤啊?」
「為什麼不能?再說公安部門管犯罪,管得了這裡的事嗎?」包爺指指腦袋,「我跟你說,這裡是犯罪的根源,有案例才有病人,有需求才有市場嘛!你是不知道,近年來,患心理疾病的很多,無論男女老少,無論貧富貴賤……這是一個新興行業,把犯罪消滅於萌芽狀態中……這麼說吧,國家要和諧安定,人民情緒需要撫慰,心理健康正得到空前高度的重視,而我這裡好比是一個急人所需的疏通渠道,一個化解任何各種麻煩問題的平台,因此,此行業方興未艾,前途無量。」
「那你要我做什麼?我是建築師,還有,就是對歷史發生過短暫的興趣。」
「這麼說你在美國還附帶研究歷史?」包爺不無嘲諷,「美國才兩百多年的歷史。」
「我研究世界史……」
「研究世界史還不如研究中國史,那更適用……我說的是你只要將研究本民族或世界歷史的方向轉移至幫助我了解每個病人個體的獲病歷史就行了。」
「可說到底我不是心理醫生啊!你也不是……」他在考慮自己此行的目的。
「是這樣,我曾經用電話疏導的方法救了兩個因絕望而自殺的情人,以後我就在家開了一個心靈拯救電話熱線,幫助那些身陷困境的人。我的理解,關鍵不在於你是不是醫生,關鍵在於你有一顆拯救人類的心!況且,我對你實話實說,辦診所這裡面有豐厚的回報,現實問題,我需要的不是你是個醫生,我需要你這塊美國博士的牌子,你知道這塊牌子是有絕對強大的號召力的,假如你願意加入進來,我不吝嗇這塊牌子再加上美國兩個字,就叫『美國心理診所』!」
嚴克己大驚:「掛羊頭賣狗肉?」
包爺把底子亮出來了,坦白得像攤開的一張白紙,讓你什麼都看見了,又什麼都沒有。包爺做心理醫生的確牽強,很難令人信服,但是包爺的眼光和決心卻絕不含糊。嚴克己沉吟了一會兒喝乾了紙杯里的水,自己又去倒了杯。「你是怎麼得到這些預約的?我是說病人怎麼會信任你?」
「那次救人後,電視台就邀請我去做了個的節目,我分析了一例強姦案……這事我們以後可以細細討論。總之,這件事之後我是名聲大震,電視台也就趁勢大吹特吹了我一番,並說我不久將開心理開診所。我還真是想開,政府鼓勵的事嘛,目標是和諧,這個信息一出,找我的人就絡繹不絕了。」
「這麼說你是公眾人物,我該對你刮目相看了,不過……」
「沒什麼不過,我已經讀過很多這方面的專業書籍了,什麼生理心理學啊,精神分析啊,甚至有關醫學。我是萬事具備,只欠你這個東風了!你已經看到我這裡為此做的準備了,你該知道我做這個事的決心有多大了。」包爺的鼴鼠牙一遍一遍的辛苦,已經呲到外面好多次了,的確可見他做這事的決心。
嚴克己這才想起打量身處於其中的這個診所來:白桌椅,白屏風、白書櫃,白牆壁,白牆壁上掛著白大褂,一切都是觸目的白,白得空洞。心理診所有必要搞得跟大醫院一樣嗎?他馬上想到這是包爺的誇張,不過是強化他這裡就是醫院,縮短診所和醫院的差距而已。嚴克己走出這令他暈眩的一片白的世界來到外面,就注意到走廊牆壁上方還赫然掛著精神分析學弗洛伊德、人本主義心理學家馬斯洛和宗教心理學家詹姆斯等大師的畫像,吸引了他的目光。
包爺跟過來做解說:「你看,有了這些大師給我點綴……哦不,是坐鎮,我這裡是不是變得思想深邃而內涵豐富了?有大師給我們引路……哦,撐腰,我們不做,更待何時?」包爺這時以虔誠而敬仰的目光溫柔地掃視著照片,彷彿真的感到此時大師正靈光閃現並注以他無窮的力量,那專註肅穆的神情,恍若已經進入了與冥冥先師對話的時空隧道。
「……」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你還沒談談你自己呢!」包爺拿得起放得下,只要需要,包爺分分鐘可以從時空隧道里抽身返回現實,「要不這樣,你的房間在走廊盡頭,就在我房間的隔壁,那裡一切我已經為你收拾好了,你先回房洗個澡,然後我們一起吃個晚飯好好聊聊?」包爺很熱情周到也很霸道,顯然忽略了嚴克己那個寫書的事,而嚴克己也還在考慮,他又有了另一個想法……
「有浴室嗎?我是得去洗個澡。」
「有,有,你房間有。」包爺攬住嚴克己的肩膀拍著體貼如親人。電話突響,包爺走過去接電話:「你好,美國愛心心理診所,哈羅!」
嚴克己從座位上彈起來抗議:「喂,你怎麼……」
包爺捂住話筒扭頭一臉親密:「嗨,哥們兒,別大驚小怪好不好!這事兒打你決定來我就宣傳出去了,沒有什麼不可以呀,你來了就意味著答應了嘛,別猶抱琵琶半遮面了好不好!」
「上帝呀!」他只能喊上帝了。
包爺撇嘴:「看看看,做了美國公民就滿嘴上帝上帝的啦!可是你要知道,中國人不認西方的神,他們只認阿彌陀佛,就是能接受香火,也能保佑他們的菩薩。」
「菩薩是佛教,佛教不也是印度來的嗎?」
「印度佛教比上帝可信啦!總之,有關信仰不是像老外說的沒有,民間自然有,好歹得信一個吧?老百姓實在,要信也一定信一個實在的神!好啦好啦,不就是借你一個名嘛!咳,也可以不打你的名,你只是個顧問,合適的時候拿出來唬唬人,實際給人看病的是我,我是醫生,沒你什麼事行不?」包爺不耐煩安慰了幾句,然後繼續打電話:「哎喂……張經理啊,診所歡迎前來諮詢啊,只是現在有別的安排,改日行不行?改日改日,再見再見!」包爺非常興奮,神秘地對滿臉迷惑的嚴克己說:「一個有地位的人,患了恐懼症,我說什麼來著,此行業方興未艾吧?電話不斷,我已經把這個和那個叫可音的女孩列為我診所開張的第一批病人了。」
「那女孩是第一批上當的病人吧?」
包爺很認真:「你這麼說簡直是污辱我的人格嘛!我是那種招搖撞騙的人嗎?我這是在救人!……等等,哈,你對那個女孩發生興趣了?那好,你要是願意我這就給那女孩打電話,這就讓她過來和我們一起吃飯怎麼樣?」
「瞎扯!」
「女孩是有問題嘛!至少是出了問題。」
「出什麼問題了?」
「心理問題說出來對正常人一定不是什麼問題!還是那句話,這年月有問題的人多了!」他聞聞汗濕的腋窩,「這一身都臭了,趕緊洗澡,然後歇會兒出去喝一杯,你要是還有興趣,咱邊喝邊聊那女孩的故事怎麼樣?哈哈……」包爺笑著去拉嚴克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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