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陰蕪城
清晨的陽光，刺破武當山的黑夜。
沉睡了一夜的羅靖，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相比於昨日初到洪荒時的慌張、絕望、茫然，此時的羅靖，眼神清明了許多。
昨夜發生的種種事，如今想來、如在夢中，充滿了不真實感。
封神榜、神靈火種，還有在齊天火種帶領下、前去見到的那位傳人。
孫月……
齊天大聖選中的傳人，竟然是一個少女？
不是猴哥？而是猴姐？
羅靖大為詫異。
雖然降臨到少女身邊時，透過兩者間隱約的聯繫，他看到了這少女經歷的許多事，知曉了少女的大致處境、以及性格。
可第一次進行傳承，他不敢草率。
而且進入那種玄之又玄的傳承狀態時，他好似受到了齊天大聖元靈的些許影響，以至於舉止、口吻都與平常有了區別。
因此羅靖沒有立刻傳功，而是選擇觀望。
他一直在旁觀察、考量這位齊天大聖選中的傳人。
直到孫月面對羅訶魔君悍然拒絕，甚至當眾頂撞族中長老，不惜一死時，羅靖才隱約明白這少女為何會被齊天之種選中。
這種一往無前、桀驁凶戾的脾性，的確很符合齊天大聖的傳承。
最終，羅靖選擇在水牢中現身，與孫月交談。
不過喚魔大典耽擱了太多時間，現身與孫月交談時，天光即將破曉。
羅靖沒來得及停留太久，只草草的傳下了《大品天仙訣》的第一卷，讓孫月自行參悟。便感應到本體這邊的動靜，不得不倉促離開、意識回歸了本體。
當羅靖再一次睜開眼，望到的，是山洞裡的夜叉們已經收拾好一切、準備出發。
羅靖依舊被捆在那根黑色的繩索上，像氣球一樣飄在半空中、被夜叉鬼首領拖著離開。
對於羅靖神魂出竅、抵達北俱蘆洲的神奇經歷，這些夜叉鬼沒有絲毫察覺。
不過這也正常。
如今的羅靖，短暫擁有了齊天大聖的戰鬥經驗、神通感悟，已不再是之前那個無頭蒼蠅般的無知凡人了。
依靠齊天大聖的學識，他一眼便能看出，眼前的這群夜叉鬼，大多都只是引氣入體的修為。
唯有那夜叉鬼首領，大概是鍊氣化神初期的修為。
但區區鍊氣化神的夜叉鬼，想要看出羅靖身上的異常，也還差得遠。
畢竟羅靖意識神魂中的，乃是傳說中三卷天書之一的談天之書封神榜。真正的天仙降世都未必看得出來，更別說這群夜叉鬼了。
飄在半空中的羅靖，眼神清明、心境平和，不再如昨日般慌張。
一切的恐懼，源於未知的兇險。
但當他擁有了齊天大聖的學識后，縱然自身還是一個凡人，卻也受到了齊天大聖的感染，有了些許的底氣。
左右不過是被抓去領賞，只要那群妖魔不立刻殺了他，給他時間，他早晚能脫離此刻的困境！
若真的被抓過去就要被處死，那也只能怪自己倒霉……
羅靖飄在半空中，心神平靜，無聲的查閱腦海中屬於齊天大聖的學識神通。
大品天仙訣、七十二變等神通奧義，在腦海中一一閃過。
雖然此時不能立刻修行，卻可以先熟悉一番。
反正這一路走去，都靜謐無比。
清晨的武當山，荒涼而死寂，彷如墳地。
夜叉鬼們離開山洞后，卻不敢交談，
連走路都盡量不發出聲音。
雖然天亮后，失心魔出現的概率會小許多，但依舊存在。
夜叉鬼們，全都小心無比。
蜥尾人們，雖餓了一宿、有氣無力的，也同樣不敢發出抱怨的聲音。
只有羅靖，腹中並不飢餓，依舊精神抖擻。
羅靖知曉，這是封神榜的加持，讓他能夠辟穀不食。
雖然孫月還未開始修行《大品天仙訣》，羅靖如今體內還沒有靈氣氤氳，卻已經如仙人一般能不飲不食了。
不過對於羅靖不飲不食也沒事的狀況，夜叉鬼們並不驚訝，甚至它們以為本該如此。
畢竟在它們眼中，羅靖乃是一位飛升者。
能破碎虛空飛升地仙界的，再怎麼弱也是天仙，哪怕被削去了道行，也還是天仙之體，辟穀不食再正常不過了。
在這樣的一路靜謐之中，夜叉鬼們在漆黑荒蕪的群山之中穿行。
足足奔行了數百里地，終於見到了些許綠意。
剛才的那片荒蕪山脈，在當年的大戰之中，被一道天下降下的神火焚燒、此後十萬年都不曾長出任何雜草。
但走出那片山脈后，山中便多了許多綠意。
雖然整體依舊荒蕪，但總比漆黑群山中寸草不生的模樣好看。
夜叉鬼們，加快了腳步。
蜥尾人們，也開始抱怨起來。
臨近正午，陽光熾烈，失心魔基本不可能出現，這一路疾行的隊伍便熱鬧了許多。
蜥尾人的確是一群傻大粗的樂天派，縱然淪為了階下囚，也不影響他們抱怨叫罵，絲毫不怕這群夜叉鬼。
哪怕夜叉鬼們時不時把叫罵的蜥尾人拽下來揍一頓，打得蜥尾人鱗片飛濺、鮮血直流，蜥尾人們卻也不屈服。
最後煩的不行的夜叉鬼們，用破抹布把五個蜥尾人的嘴巴被捆了起來，才算是消停下來。
紛鬧之中，看戲的夜叉鬼首領見塵埃落定，便冷笑出聲。
「一群沒長腦子的蠢貨，活該世代為奴。」
說著，它看了身邊飄著的羅靖一眼，道：「飛升者，你猜我拿你去能領多少賞錢？」
看到飛升者這樣的戰利品，夜叉鬼首領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羅靖睜開眼，看著它道：「夜叉也需要錢財嗎？」
卻聽那夜叉鬼嗤笑出聲，道：「飛升者說的什麼蠢話？世間萬物，誰不需要錢財？就算是修行者，法財侶地又有誰能免俗？」
「你能飛升洪荒，在下界怕也是一方作威作福的老祖、欺壓良善、強取豪奪無數吧？」
「如今落在我這樣的小小夜叉手中，怕是不服氣得緊。」
「不過……嘿嘿……這世道早已顛倒。要是在以前，遇見你這等大仙，似我們這樣的小鬼怕是連求饒的資格都沒有。」
「但現在，你卻淪為我這小鬼的階下囚、任意揉捏，連一句狠話都不敢說。」
「你們這群天道修士作威作福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啦！」
夜叉鬼首領笑聲暢快，得意非常。
雖然以它的修為道行，肯定沒有經歷過十萬年前的世道。
但這不妨礙它拿來譏笑鄙夷羅靖這箇舊時代的「天道飛升者」。
羅靖懶得搭理，任由夜叉鬼一路譏笑不斷，一句話都不回。
他發現，或許是夜裡以及清晨都不能說話的原因，這武當山裡的生靈都被憋壞了。
一旦到了正午時分可以自由說話后，便個個都是話癆、吵鬧個不停。
蜥尾人如此，這群夜叉鬼也是如此。
它們一路在山中狂奔疾行，一路碎碎念的扯著各種家長里短。
倒是讓羅靖知曉了這群夜叉鬼的身份，乃是所謂的荒野獵手。
它們在武當山中遊盪，抓捕那些山中躲藏的生靈，賣去懸空城內換錢。
而它們此次要去的，乃是最近的一座懸空城，名曰陰蕪，據說城中乃是夜叉執掌、萬靈皆為奴隸……
最終，一眾夜叉獵手來到了一處兩山之間的巨大關隘。
那隘口上，有諸多夜叉守衛，鬼氣森森、邪氣繚繞。也不知有多少夜叉，望之無窮無盡，怕是有數萬之數。
全都身披制式戰甲，旌旗烈烈，氣象森嚴。
抓捕羅靖他們的這十幾隻夜叉鬼，站在這宏偉巨大的隘口前，寒酸得像是幾個乞丐。
守關的夜叉鬼走上前來，查明情況。
「你這是何物？」
那夜叉鬼望著半空中飄著的羅靖，面目猙獰：「為何看起來如此像人族？」
抓著羅靖的夜叉鬼首領連忙笑道：「回三哥，這是我在山中逮到的飛升者。自下界飛升上來，被削去了所有道行法力、喪失了記憶，正打算把他送進城中、交給城主發落。」
那守關的夜叉鬼將領，與抓到羅靖的夜叉鬼獵手竟是兄弟關係。
聽到如此言語，守關的夜叉鬼立刻伸手奪過了黑繩，將飄著的羅靖粗暴的拽到了面前，仔細嗅了嗅。
「的確是人族的氣味……」
「但是不是飛升者，還要查驗。」
說著，守將看了眼前的八弟一眼，道：「你讓你的這群手下先把蜥尾人解去採石場領錢，我親自帶你進城、去求見城主。」
「若真是飛升者……嘿……那你小子這次倒是發了財。」
夜叉守將面容猙獰，斜眼看了過來。
那夜叉鬼獵手連忙賠笑：「自然會有三哥的那一份。」
就這樣，羅靖與蜥尾人分開。
五隻蜥尾人，被夜叉鬼獵手拖去採石場領錢了。
而羅靖，則被守關夜叉拖著飄進了關隘之中，一路朝著隘口后而去。
走在關隘中，守將一路都在詢問抓到飛升者的具體情況，夜叉鬼獵手也恭敬應答、不敢隱瞞。
但它們好似防著羅靖一樣，一路交談，卻絕不提及彼此姓名。
讓羅靖連它們叫什麼，都不知道。
最終，它們走出了關隘，直接駕著漆黑的魔雲升上了天空。
而羅靖，也終於看到了那關隘之後的恐怖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