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十一章

「不要直視它的眼睛！」

地下三十六層的巨型土牢中，李笑笑發現趙狠居然下意識地循著出聲的方向，盯著污染物004看了數秒。她驚恐地瞪大眼，怒吼著想將其喊醒。

趙狠也是個訓練有素的老用戶，李笑笑的話不啻驚雷，讓他瞬間清醒過來。回憶起自己剛才做了什麼，趙狠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感激李笑笑，又后怕不已。

在進入這個土做的房間前，趙狠做足了心理準備。無論004是什麼可怖的形態他都能接受。可是一進屋，聽到的聲音、看到的東西都與他想的截然不同。他竟忘了李笑笑千叮萬囑的話，差點就釀成大錯。

這座高二十米，長寬也足有十米的土牢房間中，只有四個角落放置一盞幽黃油燈。

房間中央是一個小小的玻璃罩子。

污染物004就是在這個玻璃罩子中，手舞足蹈，原地轉圈。

李笑笑和趙狠被派下來檢查004的情況，可他們誰都沒想過，這件可怕的污染物真的出現了狀況。

004就像一個系統中樞。它是整個華夏用戶系統的核心。它負責操盤「長點腦子人人有責」app，維護部的工作人員只負責與用戶之間的聯繫工作，給他們發發任務，幫助他們解決任務期間的一些瑣碎工作，完全沒法插手長腦app的日常運轉。

污染物004出現異常，這可真是最壞的情況。

李笑笑臉色難看，她趕緊拿出通訊器，與地面上的王隊長聯繫：「報告，004出現異常。重複一遍，004出現異常！請趕快派人下來支援，請趕快派人……啊！」

李笑笑話沒說完，一陣刺耳尖銳的電波聲在她的大腦中轟響。雙耳瞬間耳鳴，腦子裡好像有一萬根針不停刺戳，李笑笑立刻疼得跪坐在地。生理性眼淚頃刻間便涌滿眼眶，她艱難地睜開眼，想向身旁的老用戶尋求幫助。

然而，趙狠比她更加誇張。

這個皮膚黝黑的漢子苦不堪言地在地上打起滾來。他的喉嚨里發著猛獸般的嘶吼，哪怕曾經被一個四級用戶差點斷了一隻手時，他都沒這樣痛過。這樣的痛苦連他也無力承擔！

玻璃罩里的小機器人不知何時已經不再四處轉動，而是趴在玻璃上，用那張「⊙v⊙」的臉龐，瞪大眼睛，死死盯著兩個人類。

「桀桀桀桀……」

「桀桀桀桀！」

李笑笑瞬間明白。

004的攻擊對已經覺醒邏輯鏈的用戶，可能更加兇猛。所以趙狠遭受的折磨大概比她要沉重數倍。但是……

004從來沒表現過這樣的攻擊性！

004唯一做過的，就是對身體與它暴|露在同一空氣里的用戶進行無差別攻擊，污染他們的邏輯鏈，然後吞噬。它從不這樣主動攻擊。這是004新的攻擊手段，它竟然一直藏著沒有展露！

不，必須告訴王隊長，她必須把這裡的情況彙報給王隊長。如果王隊長他們沒有任何防備地下到負36層，一定也會全軍覆沒！

這個年輕的女人突然展現出驚人的毅力。眼淚嘩啦啦地流了滿臉，四肢遒起青筋畢露，李笑笑從喉嚨里發出沉悶的吼聲。她抓住落在地上的通訊器，拼盡全力地想要按下通訊按鈕。然而，腦中湧來一陣更加兇猛的劇痛。

「啊啊啊！！！」

通訊器脫手飛出，李笑笑慘叫出聲。

她實在做不到。

她做不到！

跋扈瘋狂的笑聲在土牢之中，放聲迴響。

李笑笑和趙狠的哀嚎聲混雜其中，越來越小。

一堵堵漆黑的土牆好像從四面八方攻擊而來，李笑笑眼淚鼻涕流了一臉，意識漸漸沉眠。高大冰冷的黑色土牆，玻璃罩中詭異怪笑的小機器人，難以言狀的恐怖在大腦中不斷堆積，腎上腺素急劇分泌，李笑笑感覺自己已經快要達到身體的臨界點。

她會死在這裡嗎……

她的人生居然就這樣結束了嗎？

忽然，門外土廊盡頭，傳來一道清脆的滴聲。

劇痛中，李笑笑的大腦清醒了一瞬。

這是，有人來了。

有人乘電梯下來了……

「桀桀桀桀！」

不，不對！不要進來，跑，趕緊跑！

李笑笑在心中狂吼，可她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黑暗籠罩的土廊深處，傳來噠噠的腳步聲。

在猖狂的桀桀怪笑和兩個人類痛苦哀嚎的背景音中，這道腳步聲奇異地沒有被掩蓋。它有規律地響著。鞋底踩在濕潤的泥土上，咔嚓，再邁起。

無盡昏暗的濃黑之中，一個頎長的身影走出黑暗，站定門旁。

腳步聲也隨之停住。

「桀桀桀……嘎？！」

***

中都市。

康仁小區。

光線暗淡的卧室內，蕭矜予坐在床邊，一手拿著手機，與這個突然出現在他手機里的「怪物」對話。

「……所以，你是一個神奇物品？」

手機上迅速閃過大片彈幕。

【桀桀桀桀，我是爸爸的好兒子！】

【也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神奇物品，渾身上下，全是神奇！】

【爸爸，他們把我囚禁在地下幾百年，幾百年！嚶嚶t^t！】

盯著屏幕上閃爍雀躍的文字，蕭矜予沉思起來。

幾百年明顯是在誇張，按照a型輻射出現的年份來說，這東西最多才出現二十多年。

至於神奇物品，是這個「怪物」給他的答案。

很明顯，這個怪物並不是他的邏輯鏈，他的邏輯鏈仍舊和之前眼睛里看到的那些光點有關。

他的邏輯鏈，應該叫「眼睛」。

按這個怪物所說，a型輻射擴散全球，除了影響人類外，還影響到了一些原本沒有生命的物品，賦予它們特殊能力。有的物品是直接受輻射影響，產生了神奇作用；有的物品則是被人類的邏輯鏈感染，變成神奇物品。

而它，就是神奇物品中最響噹噹的一個。

它能感知全華夏所有邏輯鏈的大致信息。

這個能力實在恐怖如斯，其帶給蕭矜予的震撼，遠大於怪物詭異的「桀桀桀桀」口癖。

【爸爸，我深入敵營多年，敵人早已對我鬆懈，他們只以為我是個腦子有問題的神奇物品。呵，其實我博大深遠的智慧，這些人類哪裡能懂！】

蕭矜予：「……」

你智慧不智慧不知道，但腦子看上去屬實問題不小。

【是我們反擊的時候了，爸爸，打死他們，桀桀桀桀！】

很多問題他已經從這個怪物的口中得到答案了，但是有件事……

蕭矜予：「你為什麼說，我是你爸爸。」

【爸爸就是爸爸，沒有為什麼鴨！】

「……」

「和我的邏輯鏈有關？你能感知全華夏所有邏輯鏈的信息，那你能感知到我的邏輯鏈么。它和我的眼睛有關？」

【哦爸爸還沒註冊用戶，等註冊了就知道了。桀桀桀桀，那些愚蠢的人類早已被我強制地註冊了用戶，留下了他們的邏輯鏈信息。他們還以為撿到了寶，我在免費給他們打工。他們根本不知道，這也是我在收集他們的信息！而且，他們用的是公服，我可以給爸爸開個私服！】

蕭矜予雙目一緊。

私服？

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神奇怪物的能力確實誇張得有些厲害。手指不自覺地撫著下唇，輕輕摩挲，蕭矜予思緒紛呈，腦中閃過十幾種旁敲側擊、從怪物口中套話的方式。

然而。

忽然，滿屏幕刷屏的「爸爸爸爸」齊齊消失。

蕭矜予神色一冷，直接把手機扔到床頭，整個人也站起身，離那隻手機足有三米距離。

這怪物終於要動手了？

下一刻。

【Σ(°△°|||)！！！】

【老變態來了，老變態來了！】

【救命嗷嗷嗷！】

【爸爸我先跑了！】

【我一定會回來的，爸爸等我，我一定會回來的！！！】

剎那間，手機屏幕變黑。

蕭矜予：「……」

等了半分鐘，確認手機沒有動靜后，蕭矜予沉著臉色，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頭。

他拿起手機。

「app下載好了？」

只見手機已經恢復原樣，屏幕上原本顯示「下載出錯」的「長點腦子人人有責」app不知何時也下載完成。

那個怪物說，這個app是由它創造出來的，每個覺醒邏輯鏈的華夏人都會使用……

嘴唇微抿，蕭矜予伸出手，按下app圖標。

就在他手指即將觸碰上手機屏幕的一刻，一把鋒利尖銳的黑色長矛狀物體突然出現半空，懸浮長腦app的圖標正上方。

蕭矜予反應極快，他雙眸縮緊，迅速收回手指。

下一刻，這把十厘米長的黑色長矛猛然墜落，穿過蕭矜予剛才手指懸放的地方，直直刺穿長腦app的圖標！

這是什麼？！

蕭矜予震然地望著這一幕。

他並不知道，同一時間，全華夏所有用戶也都看到了這個場景！

發現長腦app無法進入后，華夏的用戶們紛紛聯繫當地用戶委員會的維護人員，詢問app到底出了什麼情況。在他們覺醒邏輯鏈后，長腦app就一直伴隨著他們，這個app能提供邏輯鏈信息，甚至對於部分用戶來說，他們對自身邏輯鏈的了解程度，還不如這個app。

有部分用戶就是依靠app，來探索自己的邏輯鏈，逐步變強的。

現在app出問題了，頓時人心惶惶，他們自然時刻關注app的情況。

於是，便看見了黑矛穿屏的一幕。

漆黑鋒銳的黑矛，無情冷厲地刺穿長腦app。

蕭矜予恍惚間好像看到這個app的圖標晃動了一下，但隨即就被刺穿它的黑矛鎮壓。

慢慢的，長腦app放棄掙扎，歸於平靜。

黑矛依舊扎在其上。

良久。

蕭矜予忍不住伸出手，觸碰向這根筆直的黑矛。

冰冷刺骨的涼意順著指尖，瞬間流遍全身。眼睛一陣劇烈的刺痛，蕭矜予低呼一聲，再睜眼，絢麗燦爛的光點在他的眼中突然聚集。

他的邏輯鏈竟被刺激得自動開啟了！

蕭矜予心有餘悸地看向手機上的長矛。

「轟——」

它突然碎了。

黑矛在空氣中驟然崩裂，蕭矜予嘴唇張開，他睜大眼，望著這一粒粒從黑矛中溢散出來的爛漫光點。

他從未見過這樣璀璨絢爛的景象！

成千上萬的七彩光點從那根小小的黑矛中驟然炸開，好像宇宙大爆炸，萬千恆星極盡全力迸發出驚人美麗，最終匯聚而成燦爛星河！

房間中，光點不斷飛舞，縈繞在蕭矜予的身邊。

隨著時間流逝，這些光點也慢慢消散。

蕭矜予並不知道，全華夏其他用戶看到的只有黑矛穿屏和黑矛破碎的景象。只有他，看見了那漆黑之下，隱藏而來的震撼瑰麗。

許久。

蕭矜予從那場動人心魄的星河爆炸中緩過神。

定了定神，蕭矜予看向恢復正常的手機屏幕。他想了想，再次伸出手，按下「長點腦子人人有責」app的圖標。

進入了！

屏幕陷入漆黑，過了幾秒，一行行血淋淋的文字顯現出來。

『歡迎來到屬於邏輯的世界。』

『你……』

『能活多久？』

『桀桀桀桀！！！』

蕭矜予：「……」

畫面再次變換，這一次簡潔許多，屏幕上最醒目的是一個「註冊用戶」的鮮紅按鈕，而這個按鈕的上面，則是一行奇怪的字。

蕭矜予皺起眉頭。

「用戶id……」

「第四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