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消失的女人 第5節 半個骷髏頭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又到了2019年年初，江海市公安系統提辦的「清朗行動」轟轟烈烈展開了，旨在清理過去幾十年沉積的各類案件，肇事逃逸、人口拐賣、金融詐騙、搶劫傷人各式各樣林林總總，通過天網系統、嫌疑人家屬協助、大數據支撐，抓獲了一大批在逃嫌疑人，在江海市掀起巨大轟動，媒體連篇報道，人民群眾無不拍手稱快，這次活動也算是取得了圓滿的結局。

年底，江海市公安局，會議室，偌大的會議室里此時正在舉行表彰大會，對於本次「清朗行動」中表現突出的個人給予表彰，同時對結案的案例進行討論，總結成功的經驗和不足之處。

會議結束，身著警服的警員談笑著魚貫而出，辛苦奔波近一年時間，對自己、對群眾，總算是有了一個交代，這下可以過了好年了。

最後走出會議室的，是一名50上下的中年人，寬闊的額頭上豎著三條深深的川字紋，臉色偏黑，細長的眼角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尖，順著左眼瞼下方一條細長的刀疤划向嘴角邊，身著一身深藍色警服，肩章上兩枚綴釘、一隻四角星花，此時正和旁邊的年輕人邊走邊討論。

「難度很大，當時的物證提取技術不完善，再加上當時的屍體狀況，根本沒有保留下完整的人體組織，無法提取有效DNA.」年輕人回答。

聽到他的話，中年人皺眉道，「案發地的排查效果也不理想嗎？」

「當時那一片地屬於臨時棚戶區，在冊人員流動性很大，再加上只是拋屍地，時間過於久遠，並沒有提取到有效信息，」年輕人補充道，「而且，據我們這次走訪發現，那附近馬上要開發一個康養項目，審批已經下來了，正在進行搬遷工作，有些居民已經搬離，所以根本就沒有查到有用的信息。」

「唔」，中年人沉思，「雖然很難，還是不要放棄，再去找找報案人，看看還有沒有什麼疏漏的信息。」

「是，」年輕人得令，敬個禮轉身離去。

中年人也轉身往局長辦公室走去，直接坐在會客沙發上，背靠椅背，手捏上眉心，重重的嘆了口氣。雖然這次「清朗行動」進行得很順利，結案率達到60%，抓獲了很多在逃嫌疑人，但是，唯有一件案子，一直壓在他心底三十年，一直未曾放下。

這人正是當年雙旗鎮派出所的那名小警察，李成軍，想當年，剛入職的他，懵懂熱血，每天不是處理街頭糾紛就是抓賭抓小偷，遇到的第一件大案就是342外發現的無名女屍，當時的他也是勁頭十足，跟著縣公安局的辦案人員四處走訪，查找線索。可惜最後，案件毫無進展，這件案子作為未結案件就這樣寂靜的躺進了檔案櫃里。每一次公安局的清查活動都會把這件案件提出來重新梳理一遍，可惜每次都是一無所獲，就這麼積壓了三十年。

這些年，李成軍工作能力突出，先是從鎮派出所調到了縣公安局，參與的案件無不是沖在最前面，臉上的那道疤就是一次抓捕連環殺人案的嫌疑人時留下的。辦理了幾樁大案，一路順風順水的升遷到了江海市公安局刑偵隊隊長，主抓刑事犯罪案件，血腥殘忍的犯案現場不知看了多少，只有當初第一次看到報案現場那女屍的場面，偶爾還是會鑽進腦海里，就像那根細細的鋼絲，扎得有一絲疼。

李成軍正想著，剛才離開的年輕警官去而復返，急促說道，「老大，有案子，工地現場挖出一具男屍。」

李成軍立時站起身，

風風火火往外走去，「邊走邊說。」

「簡正元，說說，哪裡發現的？」李成軍一邊大步往前，一邊轉頭問旁邊的年輕警官。

簡正元快速回答，「是在一處拆遷工地發現的，位置在離市區48公里的雙旗鎮旁一座廢棄的國營老廠里。」

「雙旗鎮？」李成軍聞聲停下腳步，思緒短暫的抽離。

「是的，」簡正元一邊說一邊往前走，發現領導停住，趕忙停下來，明白他心裡在想什麼，「就是30年前發現無名女屍的那座國營老廠，342。不過那座廠荒廢已近十來年，地皮幾經轉手，一直沒動靜，最後被地產開發商買下來，準備開發康養項目。」

「走，去看看。」

汽車行駛在寬闊的省級道路上，看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高樓大廈，李成軍感嘆，雙旗鎮也早已不是三十年前那個只有幾條街的小鎮，寬闊的馬路，熙來攘往的車輛，鱗次櫛比的高樓，三十年的城市發展簡直可以用日新月異來形容，撥地而起的高樓，不斷擴張的城市邊緣，原本離市區有四五十公里的雙旗鎮也變成了江海市城市發展輻射線上的一座衛星小城，四面環山，水清山綠，氣候適宜，倒是做康養項目的好地界。

車子開到一處建築工地停了下來，三三兩兩聚集的工人無所事事的站在門外，項目臨時辦公區門口停著幾輛公安車輛，當地的同事正在等著市刑偵隊的到來。等李成軍他們一到，客氣的寒暄幾句，立馬把人帶去現場查驗。

這個地方正在進行項目前期的清拆和土方工作，隨處可見的挖掘機和運渣車此時已然停擺，等著公安人員清理現場后再行施工。屍體發現地是在項目深處一座三層磚混小樓內，工人已經完成樓面建築的清拆，正在對小樓地基的混凝土進行破碎，漫天粉塵中，一名工人在碎裂的混凝土塊中發現一截泛黃的骨頭，好奇的湊近一看，竟是半截大腿骨裸露在外。那工人腳下一軟，驚得扔掉手中的風鎬，連滾帶爬的往後爬，大叫「死人啦，有死人。」

工地上挖出屍骨，顯然已經無法處理了，項目負責人趕緊跟當地派出所上報了此事，立時封鎖現場。

踩著碎土磚塊，李成軍和簡正元一腳高一腳低的走到項目深處的現場，四周拉起警戒線，刑偵的同事正在混凝土塊間忙碌，現場的地面已被清理出來，法醫正用毛刷刷去屍骨上的浮土，進行拍照取樣。

「怎麼發現的？」李成軍直接問現場的同事。

同事手往外一指，「就那名工人，清拆的時候發現混凝土堆里有半根腿骨，嚇了一跳，趕緊跑出來報案了。」

李成軍順著手指方向望去，一名滿身塵土的工人戴著安全帽，老實的站在警戒線外，眼睛不安的左瞟右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