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消失的女人 第10節 你師傅在哪兒
李成軍不以為意，腳下生風，直接拿著報告回了辦公室。辦公室桌上，從一摞卷宗翻找出一本，正是當年李成軍新入職時，第一次接受無名女屍案的卷宗。當年這個案子，無身份無人認領無線索，女屍早已化作一堆沒有溫度的灰，只剩李成軍心裡還保留著一點星火，沒想到，山重水複疑無路，會在這裡找到關聯處。
李成軍把卷宗和屍檢報告攤在桌面，平復一下心情，揀起右邊的屍檢報告細細翻閱起來，多年來的刑偵經驗告訴他，線索就像是隱藏在砂礫里的珍珠，只有耐心挑揀，提出雜質，才能連接成一串完美的珠鏈。
首頁映面而來的是，《江海市鑒定結論通知書》一排大字，繼續往後翻，最後面一頁是鑒定意見，死亡原因：四肢及軀幹骨骼有多處骨裂或骨折，直接致死原因為利物刺穿顱腦導致大腦機械性死亡。
打開旁邊那一本卷宗，抽出泛黃的紙頁，李成軍有片刻的抽離，彷彿不是現今那個經歷生死、百戰不撓的市刑偵隊長，還是那個手足無措、初見生死的鄉鎮派出所小民警，上面的字跡彷彿刀刻，已然刻進他的骨血里，李成軍恍然明白，終其半生極盡全力，不過是想求這麼一個結果而已。
李成軍忽的想到什麼，拿起手機，撥出電話，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不耐煩的聲音，
「還有什麼事？不是說了，等結果嗎？」，原來是王家裕。
「那個，」李成軍聲音有些沙啞，「你知道你師傅現在哪兒嗎？」
「嗯？」王家裕有點不適應話題轉變，「你找我師傅做什麼？」
「沒事，就是好久沒看到他老人家了，想說拜訪一下老前輩。」李成軍順口找了個理由。
「切，黃鼠狼給雞拜年，」王家裕不置可否，嘴上吐槽，聲線並未下降，也不管對方聽沒聽到作何感想，「等等，應該在家呢，自己找去。」也不管這邊怎麼回答，直接切掉電話。李成軍趕在他掛斷之前忙說道，「地址發我。」也不知道王家裕到底聽到沒有。
習慣了他的口無遮攔心直口快，李成軍並不介意，很快，手機滴滴作響，一行地址發到了微信上。
李成軍抄起桌上的文件，隨手塞進挎包里，匆匆往手機上的地址趕去。多年的刑偵經驗告訴他，所有的文字記錄都來源於記錄人的手和大腦，雖然極盡保持客觀冷靜，在科學客觀的事實之外，總是會無意識的加入個人的主觀判斷，李成軍覺得，現在的他，需要和當年親自屍檢無名女屍的鄭玉成聊一聊，而他，正是一手帶出了王家裕的師傅，如今已然退休，安享晚年。
按著王家裕提供的地址，李成軍駕車來到了老城區內一處老舊小區外。
鄭玉成退休后，一直過著歸隱的生活，雖然局裡看中他的專業知識，幾次表態想要返聘他回來，無一例外都被回絕了。
關於他的過往，李成軍只隱隱聽說，鄭玉成曾經是省局刑事鑒證的一把好手，後來不知犯了什麼錯誤，被下放到縣公安局做了一名法醫。後來是前任的市局領導惜才，頂著巨大的壓力硬是把他從下面調到了市裡。這些年，經他手驗過的屍體不知有多少，從無差錯，甚至還從物證上查出很多隱藏線索，江海市的破案率是蹭蹭往上漲，喜得老局長眉開眼笑，暗自慶幸當初的決定。
論專一能力，鄭玉成稱第二局裡沒人敢自稱第一，就是脾氣比較孤僻，在單位沒有相熟的朋友，沒有結婚，一直拒絕局裡熱心同事的牽線搭橋，
這麼些年，只收了王家裕一個徒弟，性子還習得跟他一樣的孤高清傲。
好不容易下小區內見縫插針的停好車，李成軍看著破敗的小區外牆，皺眉，以鄭玉成這麼多年的收入加退休工資，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不應該住在這麼老舊的地方啊。
借著樓房外牆掛著的昏黃燈泡，終於找到地址上的單元樓棟。李成軍偱著樓棟號，爬上一棟單元房的二樓。老式防盜門虛掩著，留下一掌寬的門縫，李成軍還是客氣的在門上敲兩下，一邊拉開房門，一邊喊道，「老鄭，在家嗎？」
「誰啊？」，屋裡人聞聲出來，正是鄭玉成，披著一雙半舊棉服，鼻樑上架著那副熟悉的老框眼鏡，一手拿碗，一手執筷，看來是在吃晚飯了。
一看是李成軍，鄭玉成嘟囔著，「是你啊，」轉身坐回飯桌繼續吃飯。
李成軍也不客氣，直接跨進門，-屋內設施一覽無餘，左手邊是一間小小的會客廳，靠牆連排的書柜上累滿了各式書籍，中間擺放著一張大書桌加一條木凳，朝南的窗外晾曬了幾件的衣服，窗戶下邊放著一個砂盆和藤籃底的窩，應該是餵養的什麼寵物吧。
鄭玉成正坐在右邊的小餐桌上吃飯，桌面只是簡單的擺著一碟小菜，李成軍看了眼，餐桌前只有一張凳子，此時坐在鄭玉成的屁股下面。
「我說老鄭啊，你就吃這麼點？好歹也整點肉嘛，」李成軍搭話道。
「挺好的，粗茶淡飯，溫飽夠了。」鄭玉成面無表情的扒乾淨碗里的飯，起身把桌上的碗筷收拾進廚房。
李成軍也跟著站在廚房門口，「咱們也許久不見了，你就不好奇，我來找你做什麼？」
鄭玉成打開水龍頭，清洗碗碟，「你是刑偵隊隊長，來找我老鄭的，不是死人了，就是失蹤了。反正啊，都沒好事。」
李成軍失笑，點頭道，「確實是這樣。」
「什麼案子，王家裕都解決不了？」鄭玉成洗完碗筷，放進碗櫃里，擦著手走出廚房，「要是這小子沒用到這個地步，還留著他做什麼，尸位素餐嗎？公安局可以直接把他給開除了。」
李成軍啞然，這老鄭也是夠大義滅親的了。
鄭玉成泡上一杯茶，端到那張大書桌前坐下，手一伸，「拿來我看看吧。」
李成軍環顧四周，這會客廳也沒有別的椅子，順手把餐桌邊的那張凳子端過去，在書桌另一邊坐了下來，把手裡的資料放桌上，「這個資料，你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