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消失的女人 第40節 1眼萬年
孔林合上卷宗,李成軍食指有節奏敲擊桌面,「這個案子已經進入尾聲,我們也需要對外通報案情,這個媒體,就由你們來做了。怎麼寫,寫多少,你衡量一下。」
孔林胸膛拍得山響,「知道,你就放心好了。」
「之前你說的關於有人監視沈源的事情,高國立也承認了,這個事是他主導了。葉文聽說沈源來了江海市,有點坐立難安,高國立擔心沈源會追查當年的事,所以托關係找了人一直盯著他。」
「還有,關於那隻貓...就是張志那個事,我到現在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不過也多謝了你們,這個案子才能順順利利告破。你們...」李成軍努力組織辭彙,不知該怎麼表達心裡的疑惑。
孔林笑道,「什麼貓?什麼張志?我聽不明白。」
李成軍明了,這個事情,不能對外公開,也解釋不清楚,將所有按下停止鍵才是最好的。
李成軍突然想到一事,「之前張家那事,不會也跟這些有關係吧?」
孔林食指抵上嘴唇,做出噓聲,「張家的事,報紙上不是登了嗎。」
李成軍不作糾結,行吧,那就算我們警民合作愉快了。
報道結束后,孔林去看了一次鄭玉成,老人仍然獨居老屋,只是沒有了那隻貓。鄭玉成也算看得開,聚聚散散總有時,他說,張志也算是睜眼看到兇手伏法,自己也了無遺憾了。他走得很安靜,那天早起被鄭玉成發現,趴在書桌上那本《小窗幽記》旁,很安詳。鄭玉成親自把貓送到火葬場,場工一邊推進火爐一邊嘟囔,現在的寵物都得都比人金貴。鄭玉成不介意,人都不在了,想來他也不計較這些了。
番外一
困在看守所那間小小囚房裡,高國立總是背對鐵門,看著牆上那扇小小窗戶,沉默不語。
30年前的案件正在審理,雖然由於時間久遠推進緩慢,但是關鍵性的三個人均已到案,結果只是時間問題。謀殺張志的兇器,警方也從高國立家中懸挂的畫卷畫軸中取出,作為證據保留。女兒只前來探望過一次,輾轉的轉達了丈夫的意思,這個案子動靜鬧得這麼大,加上他的身份特殊,已經有對家在拿著這個做文章了,現在他們自顧不暇,實在是沒有辦法再做些別的。
李成軍去過幾次,高國立對周遭的一切以及將要到來的判決,無知無感般,只是關心葉文在拘留所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好好吃飯,她的身體不太好,需要靜養的。李成軍沒想到,到了這個地步了,他不關心自己的結果,反倒對枕邊人的情況如此關注,順嘴提了幾句葉文的情況,「放心吧,她在裡面過得還可以,就是有點安靜,我們有專業的隊醫,隨時關注她的身體。」
「那就好,」高國立鬆了口氣,又恢復了那副淡漠的表情。
「你就不關心這個案件會怎麼判嗎?」臨走之前,李成軍還是把心裡的疑問吐了出來。
高國立並沒有直接回答,「活到這個歲數,我夠本了,反正我交代過了,阿文是要跟我葬一起的。」
李成軍走後,高國立又回到那間小小囚房,知道她還好就夠了,至於其他的,早就無所謂了。高國立看向那扇滿是鐵條的小窗,可惜了,仍是看不到天空,只有灰撲撲的牆面。
記憶飛回三十多年前,還記得當時的自己,滿頭滿腦全是工作,即使妻子因病去世,高國立也是辦完後事后,把孩子托給家裡老人匆匆趕回廠里。
他太怕失去這份工作了,
當初是因為熱愛才選擇了這個職業,可是出身不好的他在特殊時期險些被踢出研發隊伍,還是當時的老廠長力保,才留了下來。後來,環境變了,他也憑藉著優秀的技術能力一路向上。高國立心裡憋著一口氣,誓要給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看看,我,高國立,從來不是他們能隨意看低的人。
晚上加班結束后,埋頭往宿舍趕去的他,偶爾能瞥見一個女人在操場里跑步。看不清她的臉,夜色中只是能看到一小塊白在遠處跳躍,偶爾能碰到剛好從操場離開的她,低垂的頭,瘦削的背影。後來白日里碰到兩回從旁人口中才得知,她是江朝陽組裡招進的技術員,剛來不到一年,平日里也是少言寡語的性格。
後勤部的大齡同事知道他現在鰥身獨處,也曾熱心的拉著他想要介紹介紹,見見面聊聊天說不定就成了呢,好說歹說高國立只是拒絕,莫名地,想到暮色下操場里那塊翻飛的白。
兩個人有正面已是幾個月後,那晚下班回宿舍的高國立,-路過操場,沒有看到那個白色身影,心裡想著是不是生病了,還是有事耽擱了。正想著,遠遠看到路邊一個瘦削身影彎腰低下頭,伸手扒開路邊花叢像是找著什麼,高國立目不斜視走過,走出幾十米后,鬼使神差的倒回來,看著貓腰埋頭的她,問道,「需要幫忙嗎?」
「不用,」她頭也不回的拒絕。
高國立沒有離開,放下手裡的文件,擰開電筒,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蹲下身,撥開花叢也找了起來,雖然不知道她要找什麼,高國立心裡默默想著,這種感覺似乎還不錯。
順著那排花叢,高國立一路向前扒拉,在最深處的花莖處,模糊看到一物什,伸長手臂總算是夠著了,高國立掏出來一看,一本薄薄的書,就著電筒光線一看,封面一副簡單的山水簡筆插畫,幾個鉛字體,《小窗幽記》。
「嗨,是這個嗎?」高國立揚了揚手裡的書。
她一聽,忙跑過來,接過來一看,摩挲著封面,聲音細細的,「就是這個,謝謝。」猛地彎腰沖高國立鞠一躬,反倒把他弄得不自在,尷尬道,「不用謝,只是幫個小忙而已。」
她仍是埋頭,雙手不停擦著書頁上已經不存在的灰塵,柔柔嗓音裡帶著一絲堅定,「要謝的,這本書,很重要。」
「咳,」高國立轉開話題,「你叫什麼名字,我看你好像經常晚上跑步是吧。」
「我叫葉文,」她抬起頭,望向高國立,路燈下,一雙眼似水似夢,似真似幻。
高國立終於懂了那句一眼萬年,到底是什麼樣的心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