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溺水

劉醫生安撫了李客之後，示意他不用擔心，就回去工作了。發生這種事情，在醫院這種地方，再尋常不過了。

「等到秋葉終於金黃」

「等到華髮悄然蒼蒼」

「我們相約老地方」

「……」

手機鈴聲響起，李客從兜中掏出來。

來電人：爸

李客接通了電話，對面李純的聲音傳了出來：「好小子，一周了也不知道給爸來個電話。」

李客恍惚了下，從自己住院開始，原來都一周了嗎？

「你身體怎麼樣了？一周了也不知道給家裡來個信。」

「爸，你怎麼知道？」

「你爸我是幹什麼工作的？難道我能不知道嗎？」

「沒什麼，沒什麼，就是手有點骨折已經打上石膏了。」

「傻孩子，都打石膏了，還沒事？」李客聲音中透出了一絲緊張。

不等李客繼續說下去，李春的聲音傳來：「爸爸這邊工作比較特殊，不能去看你，過幾天你出院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交代完事情后，父子二人結束了通話。

李客放下手機，躺回了床上。明明自己幫助別人，為什麼卻不被接受？甚至因為救下小女孩，自己的身體好像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自從醒來后的這三天里，每當他入睡時，都會做到同一個夢。

……

那彷彿是身處黑洞之中，不斷地墜落，整個身體好像陷入泥沼中，渾身沒有一絲力氣。如置身深海中，沒有一絲光線，整個世界只有他自身的思維存在。

不斷下沉，不斷下沉，某一瞬間，窒息感快速襲來。一秒、兩秒……十秒…三十秒…一分鐘…五分鐘…

李客的視線內本是一片黑暗，全憑僅有的感知在判斷。他的眼神開始恍惚起來，瞳孔先是開始渙散，隨後不斷放大，放大，最後在強烈的窒息感下猛地聚焦。

…

猛地聚焦

「呼」「呼」「呼」李客已經直挺挺的坐了起來，大口的喘息著空氣。

窗外的陽光照在病房內，雖然已經下午了，但夏季的太陽仍舊曬的人睜不開眼。屋內空調的溫度正好到27度，牆上的掛鐘明晃晃的走到了六點三十五分。

剛剛經歷過窒息的李客，看到眼前安詳的場景，一時竟難以分辨眼前景象的虛實。

六點三十五分

「又睡著了嗎？這還真是一個噩夢啊！」緩了半天的李客長舒一口氣，原來是夢啊。

緩過神來的李客聽到了到了腸胃的叫聲，但今天林化允沒有來給他送飯，他覺得自己應該先去吃些東西。

於是他伸手按向了呼叫按鈕，不多時，負責他這幾天生活的小李護士就到了病房。

「李護士，能麻煩你帶我去餐廳吃飯嗎？」

「李先生，那我們走吧。」

吱

隨著房門關閉，空無一人的房間中，沒有人注意到，李客床下有一攤深藍色的水色，正在快速消失。

……

「李護士，你也吃點啊！」李客看著眼前帶自己到食堂來的護士，向她發出邀請。

這幾天一直跟林化允吃的飯，他其實要是一個人還真不一定找到食堂，幸好李護士帶他一塊來這。

李護士神色不解，問向李客：「李先生，今天發生那樣的事，難道你不生氣嗎？」

李客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打著石膏的左手，咽下了嘴裡的肉夾饃：「難道我應該生氣嗎？」

「可是那個女人那樣子？」

「劉醫生說的對，

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的善意都會被認可，所以啊，人總得活的自在點，我何必因為他人的態度而影響自己的心情呢？」

「但你真的不覺得失望嗎？」

「我吃好了，咱們回去吧。」李客打了個渾，避開了李護士的問題。

短暫的沉默后

「好。」李護士跟李客回到了住院部。

……

西北地區的夏季一如往年的炎熱，零星的鳥叫也在這時顯得令人煩躁。大地向日光敞開了胸膛，地表上四、五十度的溫度令人產生了虛幻的感覺。

「真熱啊！」李客向身旁並立著的林化允感慨道。

林化允從背包外側掏出一把精緻的女士遮陽傘給李客撐開。

「歡歡的，估計上次被我包出去玩兒，忘記帶走了，先給你這個病號湊合著用。」

李客自然不會跟林化允客氣。

「為了慶祝人民英雄李客出院，咱這不得出去搓一頓？」林化允笑著對李客說道。

「先把吃的事放一放。」李客沒好氣的回答道，接著他又反問道：「林子，我還沒有跟我爸說我右手的事。」

林化允聽到這，心裡咯噔了一下，有些驚訝：「叔叔不知道你的事？沒跟他說嗎？」

「沒細說，前兩天他給我打電話了。但我沒跟他說具體。」

「叔叔的工作你也清楚，這肯定瞞不住的呀！」

……

二人同時沉默了，眼前兩人不知道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辦了。突然，林化允的肚子發出了抗議，「咕~~」

看著李客糾結的眉毛，林化允試探性的問了一句：「要不，先吃點？」

李客無奈的看了眼這個吃貨，嘆聲道：「走吧走吧，先吃飯。」

飯館里

「那你打算腫么辦？」嘴裡塞滿了米飯的林化允含糊不清的說。

「慢點兒吃，又沒人跟你搶，跟餓死鬼一樣。」李客吐槽道。

林化允一邊吞咽一邊笑罵：「你倒是快活了，在醫院裡有護士喂飯，出來了還有我給你喂飯。」

「體諒病人嘛！」李客義正言辭道。

「那你……」林化允咽下了食物，「那你打算怎麼跟叔叔細說？」

「先...瞞著。」

「那來不及了。」李化允打斷了李客的話，「諾，剛才我就跟叔叔打電話了，你看門口是誰？」說完還挑了挑眉。

「你這…真狗。」不等李客罵道，李純已經推門進來了，他快步上前走到李客面前，眼神中滿是心疼的神色。

「現在還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這都一周多了。」

「哎呦，我這記性。那影響正常活動嗎？」

「這不明擺著的嘛！」

「嘿嘿，看老爸我這，一著急就老問這些沒有的話。」

……

父子二人一個是慌亂的關心，一個也是不厭其煩的回答。就在父子二人交談的時候，林化允已經結完賬離開了。

「住院的這段時間怎麼樣？」

「挺好的，遇到了位劉大夫，還有個李護士，兩人都對我挺照顧的。」

「那就好，那就好，咱先回家。」

「好，先回家。」

……

父子二人坐在客廳里，李客望著眼前男人鬢角幾縷白髮，他26歲收養了自己，今年已經四十多了，因為帶著自己的緣故，一直是一個人，還因此和爺爺奶奶鬧掰了。

李客一時竟不知怎麼開口，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行為究竟會給李純帶來多大的憂慮。這次其實是他運氣好，僅僅只是一隻手罷了，若運氣不好，可能已經變成肉泥了。

李純看著李客，眼神中滿是複雜之情，他語氣微微顫抖，說道：「乾的挺好的，現在我們單位里的人都對你稱讚有加，不愧是我兒子。」

李純雖然是人民警察，但他是也有私心的，至少他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樣，他寧願立刻平平安安的度過這一生就夠了。

李客聽到李純帶有鼓勵性的話語，這段時間來因為不被認可而崩著的弦也鬆掉了，眼眶一下就濕潤起來，哽咽道了一聲：「爸！」

李純坐到李客邊上抱住他，以一種極溫柔的語氣安撫他：「孩子，我都知道你這段時間經歷了什麼？只要你覺得自己做的是正確的，那就沒有問題。」

李客的眼淚終於也壓抑不住了，他將頭扶到李純肩上，不斷抽泣。

住院這一周多，被周圍人否定的行為。以及那中年女人的謾罵，已經令這名僅僅只有18歲的少年足夠難受了，他真的很難想象到這個世界上竟然滿是惡意的人，加之一周以來，連續不斷的噩夢困擾，令他備受折磨。

才有了現在這一幕，得到父親認可的態度，直接是擊破了少年這幾天構築起來的堅強外表。

也許是發泄過後的人都會放鬆身體，李客爬在李純身上沉沉地睡了過去，李純抱起他，將他送回了房間。

咔

輕輕地關上了房門，李純長嘆一口氣：「這小子，真沉啊！」

……

手機提示音響起

李純瀏覽了手機中內容，鎖屏。

幾乎是一瞬間，李純整個人變得凌厲起來，他看著房喃喃自語：「已經快到時間了嗎？我去求那位幫忙治療小客，他會幫我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