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奇襲晉陽（上）

建安二年（公元196年）三月十五日

二月底奔襲晉陽失敗后，為了震懾敵軍，打擊其士氣，趙岑、高見率領所有騎兵在晉陽城外耀武揚威一番揚長而去。

隊伍首先攻陷晉陽東北的榆次縣城，然後一分為四，留下賈衢和龐德率領一千五百輕騎兵鎮守榆次，李奇率領五百騎兵沿著馳道一路向東，去奪取和封鎖井陘口。而高見則率領所部人馬沿著汾水一路向北，跨過洛**，一路快馬，當天下午抵達晉陽北部五十里的三交城，城中不過幾十名巡檢收稅的老軍小吏，看到大軍的旗幟早跑得無影無蹤。兵馬稍事休息，繼續前進，當天晚上攻陷晉陽北八十里的狼孟城。而趙岑則率領所部向東南進攻，渡過木瓜水、洞渦水，拿下鑿台、陽邑和箕城，又渡過回馬水，翻越鳳凰山和馬陵，佔領太原和上黨之間的交通鎖鑰馬陵關，也就是孫臏伏擊射死龐涓的所在了。

由於太原的主力騎兵調到上黨去協防，太原境內除了晉陽的三千五百鐵甲軍算是真正的戰鬥力，其餘布防在普同關、天門關（在晉陽西北，通汾陽）、石嶺關（晉陽北一百二十里，連接太原和雁門的要道）、隆州谷關（晉陽東南，連接上黨和太原的一個重要關口）等地的兵馬，各處最多不過四百，而且都是面向外部防守，卻如何是這些從後面攻過來的鐵騎的對手。

趙岑、高見留龐德率領一千五百輕騎兵駐紮榆次監視晉陽，兩個人卻一南一北攻城掠地。連續二十幾天，奔襲十分順手，連續攻下了太原北部、東部的陽邑、陽曲、狼孟、盂縣、汾陽等縣。

庄燦、徐晃、蒲儼也沒有閑著，留下裴潛鎮守介休，總督糧草。其餘步兵卻一分為二，庄燦和蒲儼營司馬杜珩一起帶領庄燦營兩千人和八百弓弩士沿著汾水沿著西路向北進攻，一路拿下滋氏、平陶、大陵三縣，徐晃卻和蒲儼一起率領龐德營步兵一千二百人，弓弩士一千二百人，沿著東路進攻，一路拿下鄔縣、中都、京陵、祁縣。同時派出蒲儼麾下的軍侯尹公陀率領四百弓弩士佔領隆州谷關，只許進不許出，封鎖消息，嚴密防備敵上黨援軍。

到三月中旬，幾路兵馬都進展順利，整個太原境內除了晉陽外全部被河東北伐兵馬踏平。各個將領按照楊飛事前的指示，除了主動投降的守土長吏繼續留任之外，其餘全部換成賈衢和裴潛帶過去的河東官吏，留下鎮守官吏、接受了各縣政權后，庄燦、趙岑等各將領開始率領所部兵馬向晉陽集中，準備會師後攻打晉陽。

為了便於就近管理，由裴潛移駐中都管理太原南部八縣，賈衢駐紮榆次管理太原北部諸縣。至此，除了一個晉陽，整個太原郡大多都落入了北伐軍手中。雖然有個別袁氏的門生故吏作亂，但畢竟人微力薄，如何是這些虎狼之師的對手，很快就被鎮壓下去，不過枉自送了性命而已。至於一般的老百姓，才不管是誰當政，反正只要自己有安生日子過就行了。賈衢和裴潛二人除了防備各地作亂以外，就是催督各縣百姓加緊春耕，以不誤農時。

由於北伐軍的動作迅速，賈衢、裴潛二人都有治才，太原很快就穩定下來，竟然有很多百姓不知道政權已經易主。當然他們就是知道了，也不過多了一點飯後的談資而已。對於老百姓而言，給誰交糧納賦服役不一樣？更何況賈衢、裴潛接管各縣不久就宣布廢除了高幹以前的政令，而施行河東的法令，由於楊飛一向堅持不納賦（人頭稅），七一為稅，一月為徭，太原百姓的壓力實際比以前小了不少。

老百姓雖然不能說額手相慶、奔走相告，但至少對於這個新政權是比較滿意的。加之各位將領遵照楊飛的指示，除了逮捕那些抵抗的長吏，縣裡的其他小吏和投順的長吏一概不問，沒有損害絕大多數人的利益，所以上自官吏，下自百姓對新政權都接受的比較快。可憐高幹、高柔還在晉陽城裡對各縣的援軍望眼欲穿，這裡卻已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重搭戲台另唱戲了。中國人的適應性是最快的，過了不到一個月，很多人談起高幹竟好似說起陌生人一般，裴潛等人雖然高興政權穩固的快，卻也暗嘆人情淡薄，世事炎涼。

這些天，庄燦、趙岑、高見、徐晃各位將領攻城略地，忙的不亦樂乎，倒把個監視晉陽的龐德鬱悶壞了。別人都攻下了許多城池，自己卻只能看著晉陽難以下口，真是難受。

本來他還想把晉陽守敵誘惑出來，打上一仗。但剛一開口被參軍賈衢堅決否定掉了。賈衢告訴龐德：在北伐軍分兵之際把敵人引誘出來只能壞事，當務之急不是誘敵出城，而是想辦法讓他們死守在晉陽城裡不動，為各位將領攻城略地爭取時間，等全軍回師后再集中兵力一舉攻下晉陽。龐德雖然年齡比賈衢大，但不論受楊飛寵愛的程度還是智略，都不如賈衢，加之趙岑、高見走時也交待了讓他聽賈衢的，所以他也只好聽令。

但賈衢要往各縣安插官吏，拜訪各地聞人賢達，穩定收攬人心，又沒有多少幫手，忙的腳不沾地、屁股冒煙，給了龐德這個指示后，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龐德無法，只好和鉗耳莫於等幾個軍侯屯長計議，最後是往晉陽四周派出巡騎和伏哨，日夜監視晉陽的動靜，捕拿內外進出人等。

高柔等人派出求援的人手后，日夜在晉陽城頭等候，望穿秋水，卻不知這些人要麼被龐德的巡騎伏哨抓住，要麼跑出去一看，各地的長吏悉數更換，卻向誰求援去？個個屁股抹油溜之大吉，難得有幾個忠義在心的，千難萬苦跑了回去，也是被抓住下獄了事。

終於有一個精細的小吏成功逃回了晉陽，把外面的消息一報，高幹、高柔、夏昭、張雄等個個面面相覷，心膽俱寒。一些官吏得了消息，更存了個趁機獻城投降新主、謀取富貴的念頭，卻端耐高柔舉措得力，嚴加彈壓，城內的局勢倒還沒有大亂，不過已經惶惶不可終日。

最後，高幹、夏昭等人一致認為這樣下去完全是坐以待斃，便派夏昭、張雄率領三千五百鐵甲兵和城中壯丁出擊。

可惜這橋拆起來容易，要建起來卻難了。城中的士兵民夫工匠剛把木料卸載到岸邊，還沒有施工，就被龐德的巡騎發現，一聲號角召喚來幾百騎兵，立即就將上了小船準備下樁的工匠民夫射到一大片，張雄沒辦法，只好讓士兵用刀槍逼著民夫上前施工。

不想河東兵馬最重弓弩，既便是步兵和重騎兵也是要通曉射術的，更不要說專門以射箭為攻擊方式的輕騎兵了。這裡面許多人是河東匈奴出身，從小在馬背上騎射長大，雖然不都是和軍侯鉗耳莫於一樣的神射手，卻也個個手硬力沉，箭准矢猛，民夫們上去試了幾次，都被射了回來，最後一些民夫被逼不過，一氣之下直接打著白旗將船劃到東岸，向龐德投降了，把個在遠處督陣的夏昭、張雄氣的兩眼冒火、徒喚奈何。

此後，晉陽又在其他方向試了幾次，都被及時發現，損失慘重，還沒有照面，晉陽就死傷了幾百民夫工匠，百姓怨恨不已，最後只好停了下來，想來當年斷了晉陽橋等幾個連接晉陽內外的橋樑的舉措竟是作繭自縛了。

龐德為了防止敵人突出去，在城中第一次試圖建橋之後，就從榆次城裡搬了出去，把大營駐紮在了晉陽西南汾水邊上的銅壁戍，日夜安排人巡邏。好在龐德為人勤謹，倒也沒有出什麼漏子。

不過這種日子實在無聊，為了對付城中的鐵甲軍，龐德飛馬請示庄燦、賈衢同意后，在晉陽附近開始招募騎兵。原來自從秦朝之後，太原各地就是五胡雜居，特別以匈奴人和烏?為多，還有鮮卑等異族。好在龐德統率的輕騎兵中許多都是匈奴人，語言溝通起來倒也不成問題，加之河東一向軍人待遇最為優厚，很快就招募了七百多騎兵，編成了兩個屯。

北伐軍已經攻陷了許多縣城，各縣庫房中雖然沒有什麼上好的兵器甲胄，但裝備七百多騎兵倒還湊合，雖然很不統一，但也聊勝於無。

自從有了這些人，龐德就天天在汾水東岸，對著晉陽操練人馬，倒也能消磨時光。有時還把那些捉拿的求援使者從牢房裡面提出來，抓到河邊對著城中大喊：太原全境已經失陷，快快投降等話語。弄得城中官吏軍民的人心一天比一天渙散，還好晉陽城飲水和食糧都不缺乏，否則早都不攻自破了。

今天龐德又帶了一千六百人馬和十幾個敵人的使者到汾水邊來，照著舊方子料理。看著將士們操練之餘，或者打趣那些探子，或者對著城中罵娘、吐口水，甚至脫了褲子對著城頭調戲守兵，龐德也跟著將士們一起大樂了一陣。不過樂完之後，看看陽光燦爛的晉陽城，想想自己整天干著這些無聊的事情，好像西域的雜耍班主一樣，龐德就是一肚子火。

卻也心知肚明是自己和李奇倚仗楊飛的寵愛奪了選鋒的職務，建立北伐首功招了眾將的忌，所以把兩個人一個派去守關口，一個派來監視這個晉陽城。自己還算好點，子英剛守完永安，現在又去守井陘口，恐怕更加鬱悶。

看看在河邊練習武藝的將士和在飲水洗浴的戰馬，龐德心中一陣煩躁，從放在地上的馬鞍上起身，信步向汾水邊走去，用手舀了一捧水洗了洗臉，稍微精神了點。

又忙活了半天，一直到日沉西山，龐德收拾人馬正準備回城，卻聽到將士們驚呼：「大人，快看，城中有人出來了。」

龐德聞言，手搭涼棚遮著夕陽，向晉陽方向看去，只見大隊的鐵甲軍如同鐵流一般從晉陽的南門蜂擁而出，夕陽下個個如同身著黃金甲一樣，倒也十分威武。

從晉陽到汾水左右也不過一兩里路，那支隊伍奔跑十分迅速，加之逆著陽光發現的晚，等龐德觀看時，他們已經快到河邊了。龐德一見，暗自叫聲好：老子正手癢，你們倒送上門來了，這卻不怪老子違抗將令。回頭對著隊伍大吼：

「傳令，營中駐紮的兵馬立即趕來會戰，來人，對著汾水結陣。」

在旗幟鼓角的指揮下，一千六百騎兵很快對著汾水列成陣勢。但正對著夕陽，十分晃眼，而敵人這時已經抵達岸邊，將從城中拖來的小船和木筏往河水裡一扔，立即跑了上去，前面的人高舉著大盾，後面的人用各種東西大叫著划水。

晉陽的鐵甲軍這些天也憋悶壞了，此時孤注一擲，要趁龐德騎兵日晚氣沮的時候進行決戰，此番三千五百鐵甲軍抱著決死一戰的決心，倒也士氣如虹，雖然不時有人被輕騎兵射下水，但也沒人敢後退，全部奮力划水，只想上岸之後消滅了這些天天上門挑釁的敵軍。

晉陽守軍這些天一則見慣了河東兵馬，不復以前那種神秘感，少了許多懼意，二則也仔細觀察了，知道龐德的虛實，左右不過這些人馬而已，加之高柔除了把三千五百鐵甲軍掃數派出外，還令張雄將城中的三千多壯丁武裝起來跟隨而出，人多勢壯，所以膽子倒被圍城之初壯了許多。

龐德雖然是個外表粗魯的軍漢，卻久歷戰陣，通曉軍機，看到敵軍大隊人馬蜂擁過來要和自己決戰，發令命隊伍邊射箭邊後撤，鐵甲軍一見敵軍撤退，士氣大振，吶喊一聲隨著追了下來，龐德冷笑數聲，卻不理會，也不快跑，只是在敵人前面若即若離的引著。

如此沿著汾水向南追了四五里，鐵甲軍被輕騎兵射死了幾百人，人也是跑得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原來鐵甲軍是高幹的核心部隊，不僅挑選的都是年青人，訓練嚴格，裝備也一色的玄甲，這在大漢各家諸侯的兵馬里算是十分精良的。可這玄甲加上鐵兜鍪、兵刃總重超過四十斤，鐵甲軍身體素質就是再好，背著這許多東西跑了七八里地，鐵人也支撐不住。剛開始還憋著一股怨氣，懷著一腔決死的銳氣，加上休息了一整天，狀態正好，可人的兩隻腳如何比得上馬的四條腿，趕了幾里路就體力下降的厲害，加之輕騎兵弓箭厲害，速度不由地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