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黃牛山

黃牛山，起初只是一個不出名的山頭，在縣誌上都找不到出處的地方，在十年前卻驟然成為遠近聞名的仙地，只因這裡在一夜間拔高數千米，有人推斷，是因為這裡成了化仙之地。

從下往上看去，山峰被無邊白雲遮蔽，雄偉壯麗！

倘若真是有人能費盡千辛萬苦來到山巔，便會看到，這裡有一座小木屋，伴著山巔怪石，一起眺望無邊雲海。

可若是仔細查看，就能看到那斑駁不堪的木板之內，隱約有一絲絲靈光閃爍。

屋內有兩人，一名女子…姑且稱作老婦，此時正躺在屋內僅有的一張床上，她體形修長，姿態柔美，可卻扭頭面向裡頭，看不清面容，若仔細看的話，便可看到漏出的臉上布滿皺紋，濃密的頭髮也有大半灰白色。

另有一名中年男子站在床邊，卻看此男子，丰神俊朗，劍眉星目，實乃俊朗挺拔。

此間氣氛有些沉悶，兩人像是經歷一番爭吵之後，均是緊縮眉頭，一言不發。

良久，床上那名老婦開口了「少恆，你還是快些離開吧，再晚了就要錯過升仙之路了，我時日不多了，你莫要再讓我難做了，我只希望在最後的一段時間能聽到你飛升上界的消息，就已經很滿足了，你我緣盡於此，我…」

「不要再說了！」

話沒說完便被男子打斷

「那化靈果我已經應下，升仙之路說到底是仙氣灌注全身，那張道人只是真身有損，得灌注之後也能飛升，再說此間仙道也只是傳說，能不能真的飛升還不知道，只需找到張道人交換一番…」

「不行！」床上婦人聽到這番言論早已精心破膽，杏目怒睜，支撐著身體想要坐起來，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男子見狀趕忙扶起她。

「那是你耗費千辛萬苦才得到的天大機緣！怎麼可以為了我就輕易放棄？！寧少恆！修仙本該講究無欲無求，你我相守三百年我已很滿足了，即使重回青春又怎樣？三百年後又是一堆黃土！你若讓我吃這化靈果，那今日便是我化道之日！我便不活了！嗚嗚…」

她情緒愈發激動，竟是哭了起來，見男子在看自己，急忙用手遮住自己的臉，生怕他看到自己的醜態

「你快走啊！我已經老了！你還年輕！我就要死了，也斷無其他念想，求你了！你在這裡一刻我都覺得萬分煎熬！」

聽著如此決絕的話，男子一言不發，他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名老婦，伸手攬過她的身軀抱著，她不顧身體胡亂掙扎著想要擺脫，卻怎麼也掙脫不開。

「你當真是讓我死也安心不了嗎？」

男子無言以對，他知道，自己若是強行帶她去尋化靈果，她斷然不會活著，即使以法力束縛著她，哪怕活著，她孱弱的道心也會變的破碎，道心有瑕之人，化靈果便如凡物，可能性萬中無一。

只是，她的道心，其實早已千瘡百孔，所以，他也只是在賭那一絲絲的可能性。

或許是沒有了力氣，懷中女子漸漸安靜，顫抖著道

「少恆，走吧」語氣沙啞平淡，卻布滿了決絕。

男子沒有起身，他緊了緊懷抱，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

「十八歲那年，我遭人欺負，你不知從哪冒出來行俠仗義，還不小心漏了端倪，讓我知道這世間竟還有仙人存在

十九歲，我死纏爛打，你終於決定傳我修鍊法訣，我才自此開啟仙道

二十歲，我天資平凡，你調侃我這輩子都不可能駐基，

暗地裡卻為我尋那啟靈丹改變我的根基，那時的你，也才剛剛練氣八層

二十四歲，你已經駐基，我卻還是練氣一層，可你毫不嫌棄，還說今後要做我的靠山

三十歲，你師門得知你外泄真法后將你逐出師門，廢除一身修為，你卻毫不怪我，還笑嘻嘻的安慰慌張的我，說現在和我一樣了

六十歲，天資無雙的你重開仙路，已至金丹，而我卻才是駐基修為

一百歲那年，金丹的你已經青春永駐，我卻還是駐基八層，已是中年模樣，心急的你不顧安危，重返宗門，希望能看在往日情面上為我求來一枚化靈丹，那天你許久沒有歸來，我尋到你時已經昏迷不醒，醒來時只說破宗門原來在每個放逐的弟子身上都種下毒咒，以防將來報復，你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我竟也以為你只是受傷，卻沒想到，壞了道基。

你自知元嬰無望，為了讓我修鍊有成，多次為我出入死地，我卻渾然不知，甚至還因此跌落至假丹境界，迅速衰老，一向愛美的你終日鬱鬱寡歡，不願與我過多見面，也許在那時，你的道心便以破裂。

一向性格強勢，開朗洒脫的你，竟也變得鬱鬱寡歡，本有五百年壽命，如今三百年竟已壽盡。

搖搖，你天資無雙，本該成仙得道，卻因我一個凡夫俗子誤了終生，我時時刻刻不在後悔，你卻還是裝作不在乎的模樣，我知道，你不想讓我擔心」

懷中的女子早已泣不成聲，她雙手緊緊抓著眼前男子的背，她何嘗不想與他做一對神仙眷侶呢，她後悔嗎？從不後悔，她一向敢作敢當，性格洒脫，從她發現自己愛上這個男人之後，便想尋求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可時至今日，一想到從此便再也不能看到他，就有莫大的恐懼，時時刻刻的折磨著她，眼下，她縱有萬般不舍，也不想再去拖累他。

彷彿知道她心中所想，男子繼續說道：「你知道嗎，萬元宗被我滅了，就在昨日，我成道第一日，便屠盡了宗門上下所有人，徒子徒孫，靈草靈獸，不巧的是你那個師尊已經死去十年有餘，我便把他挖出來挫骨揚灰，我恨他，恨了幾百年，他們錯了嗎？你不顧宗門規定，私自傳我法訣，他們毀你修為是該，你找上門去，為我求去化靈丹，他們看你竟能重修到金丹，擔心你成為隱患，便去你道基，也是該。你傳我秘法是因，毀你道基是果，毀你道基是因，滅他宗門便是果，而我的道心因此有裂，便也是一個果了。」

懷中女子靜靜的聽完，不出一聲，眼中卻滿是絕望，完了！道心有瑕便無法升仙，短時間再無可能是飛升上界，而一旦錯過，便不知又要等到多久，甚至可能終生無望！

「少恆…你！」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搖搖，你把一切都給了我，最終卻要落下個身死道消的結果，我其實更恨的，是我自己，成道之日愈近，我越是不能忘懷，你怎知道，我的道心，是不是早有裂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