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放牛娃的夢想
何興邦在鄉里的中學讀完初中后考上了離家50多里路的蘇仙縣第一中學,不知不覺已經過去兩年了。每個星期回來一次,帶些大米和霉豆腐當作下飯菜。
「我不想去上學了。」
這一天,何興邦回來后,對奶奶說。
何水生去世后,何福昌這一脈,剩下的男丁就只剩下了何日寶、何興邦兩兄弟了。村裡人念及何福昌生前樂善好施、無私辦學,何榮昌為國捐軀,何水生也因仙鶴村而犧牲,感恩其德,平素村人你一袋大米,我一個雞蛋,都送給日寶奶奶手裡。
何日寶比何興邦大兩歲,兩兄弟吃著百家飯長大,何日寶生性與書本無緣,看到密密麻麻的小字就頭暈,讀到初小就不要再去學堂,在家裡參與隊里的農活,算是個全勞力,還當上了二組的組長。何興邦是個好苗子,成績一直穩居前茅,日寶奶奶給予厚望,家裡的一應事情無需他管,讓他好好讀書。
「什麼?」奶奶和日寶對於這沒來頭的話,異口同聲地說道。
「我不想再參加那些大會,也不想再聽那些什麼也不懂的人嘰里呱啦說一些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也不懂的東西。」何興邦額頭隆起,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臉色稍顯蠟黃,上唇一行鬍鬚如同細小的絨毛,一雙眼睛堅毅有神。
「但是你至少要拿到畢業證呀。你都已經讀了這麼久了,不要浪費。」奶奶說。
「再熬下去才是浪費。高中畢業也要回來,不如早點回來。」
「可是——」奶奶想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勸說何興邦,但是沒有找到。何興邦是仙鶴村第一個高中生,何興邦學習成績很好,如果高考的大門像幾年前一樣,何興邦會是仙鶴村第一個大學生。
但是如果要靠推薦,何興邦拼身世、拼人脈、哪裡拼得過別人。
「學校的生活我煩透了,每天開一樣的會,做一樣的事,真正有學問的成了落後分子,沒學問的偏偏要當老師,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現在都反了過來。」
「小聲點,」何日寶看看左右,說:「你這思想很危險。你知道嗎?」
「我不想做什麼都隨著人家,人家怎麼想自己就得怎麼想,在家種地至少不用活得那麼違心。」
「別人都撿輕鬆的做,你倒好,放著好好的書不讀,你去問問三多,問問福順,他們願意讀書還是願意種地。」奶奶頓了頓,說道:「三多想讀還沒有讀,你能考上高中是你的福氣,你還是把書讀完了。上不上得了大學以後再說,真上不了,也認了,但你還沒走到跟前,你怎麼就知道沒有機會了。」
「我已經走到跟前了。」何興邦說完,也不再辯解,走出了房間。
興邦讀書的這些年,日寶、小泥鰍早就參加勞動了,在隊上已經是一名全勞力。
從學校退學后,何興邦真正做回農民,沒有了沒完沒了的思想糾結,興邦有些開心,但是也少了許多看書的時間,他心裡空空的,有時候會沒有來由的失落,有時候聞到草木泥土的清新,他又覺得非常安然。何興邦有渾身的力氣,揮起鋤頭來也駕輕就熟,他不怕地里的勞累,第一次集體出工的時候只顧自己往前挖,挖起地來竟然走在了大家的前頭。
日寶跑上前要他歇會,興邦一抹汗水說不用,不累。
日寶小聲地說:「你不累,我累呀。去邊上解個手吧。」
興邦隨著日寶走到邊角,日寶說:「你別這麼積極呀,你這才是第一天,你就把勁給用完了,以後還夠你受的。再說了,你乾的這麼快不是把大家都比下去了嗎,為了跟上你,大家不得多使勁嗎。你剛才聽到的是工頭誇你,沒聽到的是大家心裡怎麼罵你呢?本來兩天做的事情,你做一天做完,大家跟著你都遭累。」
一席話,說得何興邦像做錯事的孩子一般。
「有時候並不是你幹得越多越好,做的越多錯得越多。」日寶說。聽了日寶的話,興邦嘆了口氣。想起了一個故事。「放牛娃,你放牛做什麼?」「把牛養大了好賣錢。」「賣了錢做什麼?」「蓋房子。」「蓋房子做什麼?」「娶媳婦。」「娶媳婦幹什麼?」「生孩子。」「生孩子幹什麼?」「讓他放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