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鍾愛
眾所皆知,他們浮滄山的大師兄,是個頂頂溫柔謙和的修士,很少像今日這般把「生氣」二字掛在臉上過。不常生氣的人,一旦板起臉來有些懾人了,不禁叫人想起很多年前蕭留年發過的那次火——他狠起來可是連自己都打的人。
就連慕漸惜也不敢造次,與楚玉幾人互視幾眼,一起把目光拋向雲繁。
看她幹什麼?雲繁不吱聲,假裝沒有收到他們的眼神。
蕭留年看著眾人小雞崽般的模樣,知道是自己嚇著了他們,心裡一樂,臉卻仍舊板著,甩袖踏進屋裡,霍危等人這才長長鬆口氣,只是還沒等真正鬆懈下來,便聽屋裡傳來聲:「雲繁進來,我有話同你說。」
雲繁招呼都還沒來得及和楚玉等人打,只能朝眾人聳聳肩,慢悠悠踱進屋裡,霍危擔心她挨訓斥,跟到門前,那門卻「砰」地一聲關上,險些撞到他的鼻子。
楚玉失笑出聲,霍危摸著鼻頭在房門口一屁股坐下:「你們笑什麼,就不擔心小師妹嗎?」
「閑吃蘿蔔淡操心!」慕漸惜白了他一眼,轉身走到旁邊坐下,不再看他。
楚玉和越安也笑著走到另一側,只道:「越安師妹,我替你換藥。」
沒人再理霍危。
——
晚霞還沒散,透過窗口一眼就能望到。
蕭留年坐在桌畔,看著小步踱進來的雲繁,道:「怕我吃了你嗎?」
「怕師兄生氣。」雲繁聽他這語氣,便知道沒什麼大事,便在他身畔坐下。
「你還能怕我生氣?」蕭留年笑了,跟她生氣,傷筋動骨的可是他自己。
「我當然害怕,師兄一生氣,浮滄震三震,師叔都拿你沒辦法,我怎麼不怕?」她從儲物袋裡翻出被藏起來的髮帶,遞到他面前,又道,「幫我綁上。」
聽她這語氣,瞧她這神態,就不是怕他的模樣。
蕭留年搖搖頭,接下髮帶依言替她綁上手腕,邊綁邊道:「你今天不該讓曲弦進來的。」
「他是來找師兄的,又救過我一回,於情於理我也該謝謝人家,何況他還與師兄有些交情。」雲繁道。
曲弦是好是壞她心裡當然有譜,此番放他進來,也只是為了試探而已,看看他有沒有從黑袍怪那裡得知關於自己境界的消息,也試試他能不能看破她的假裝,順便探聽探聽他從西洲深入九寰腹地的目的,她總覺得,他此番來意蹊蹺。
從他的反應來看,前者應該是沒有,如果她的境界秘密曝露,身份也瞞不住,曲弦反不會特意試探她,至於後者……她想他尚未勘破。
「我與他只是泛泛之交,談不上什麼交情,對他的底細亦不了解。我到陰山救你偶遇他,這本就透著蹊蹺,當時因為急你之危,所以無暇多顧。」蕭留年解釋起來。
歸溟一別,他原以為再遇不上曲弦,也就沒有刻意打聽此人身份底細,怎料不過數月又在陰山遇到曲弦。
「我不知道此人殷勤獻好到底有何居心,但他確實幫了我,這份人情是我欠下的,與你無關,你無需為此掛懷。」他仔細綁好髮帶,繼續正色道,「也不必對他另眼相看,下回再遇上,避著一些。」
「為什麼要我避他?他又不是壞人。」雲繁拔弄著髮帶上垂墜的金鈴,「不解」問道。
蕭留年卻沉默起來,他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曲弦看她時眼神里透露出來的全然無法掩飾的佔有與瘋狂。天知道他剛才回到秋夕澗瞧見那一幕時,有多驚心,體內靈力涌動,幾乎是下意識地向曲弦出手。
可這一切,他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說。
「雲繁,他是個魔修。」末了,他只能搬出這個借口。
「魔修怎麼了?你自己還不是與他在歸溟呆了月余,相處甚歡。」雲繁不以為意道。
扯出魔修做幌子,她可就不喜歡了,畢竟她也是師兄嘴裡的「魔修」呢。
「我們不一樣,你涉世未深,哪裡明白這其中險惡。仙魔有別,縱是當年師尊和大魔尊曲悲樓曾攜手共征歸溟,生死與共了近百年,到最後依然要為自己的立場堅守,很難成為真正的朋友。」蕭留年不知道該如何與她解釋立場這件事。
不同的立場,代表著不同的利益,有時並非兩個人之間簡簡單單的事。
靈星回山前說的那番話言猶在耳,他確實也看出來了,隨著年紀漸長,雲繁只會越來越招人,他就怕……怕那曲弦別有居心靠近雲繁,而雲繁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萬一叫曲弦騙去心,那後果……
思及此,蕭留年猛得蹙眉。
他發現自己非常不喜歡這個想法,哪怕這僅僅只是個沒有邊的預測。
「師兄,你怎麼了?不過一個曲弦而已,你犯得著這麼緊張嗎?」雲繁越聽越是不對,敢情蕭留年不是在責怪她放曲弦進來,而是在阻止她與曲弦接觸,這倒是奇怪了,「我也沒說要與他深交,只是不想平白無故避著人罷了。」
蕭留年被她一句話問住——是啊,他緊張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