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信物
眾人在慕家一呆就是三日。宜安府正月初三這日,有游神祈福的習俗,城中男女皆可上街迎神。人間的熱鬧雖比不上仙界的華光璀璨,卻別有風味,是在仙界時永遠體會不到的。
「我就不去了吧?」
「不成。外頭有人覬覦我的靈根,萬一出門遇上,師兄又不在我身邊,我招架不住怎麼辦?」
「那你就呆在府里別外出。」
「師兄……我在山上呆了十多年才有這一次下山的機會,下回還不知道要等到幾時人,我真的不能陪我這一回?師兄……」
「雲繁……」
蹲守門外的人聽到蕭留年這無奈的聲音響起,就知道他基本上是被雲繁拿捏了,果不其然,沒多久房門就吱嘎打開,一身凡人打扮的蕭留年出現在門口。
荼白的圓領袍,衣上綉著橘色楓葉,頭髮仍規整束髻,只是去了道簪改為玉冠,依舊是清俊無雙的容顏,少了幾分謫仙氣息,添了人間貴氣,就是眉眼間又氣又無奈的神情,叫人忍俊不禁。
守在門外的眾人頓時笑了。
「我就說,小師妹肯定請得動大師兄!」楚玉一看他這模樣就調侃到。
今日眾人約定到城中看游神會,為免太過惹眼,便換上凡人衣裳,扮作普通人。蕭留年原是不準備湊這熱鬧的,架不住雲繁左一句「師兄」,右一句「留年哥哥」的遊說,妥協了。
沒來及說什麼,他手裡就人塞了柄扇子。
「妥了。」雲繁踱步走到他身邊,一邊審視他的打扮,一邊點頭,「師兄就該多多打扮,否則辜負你這大好容顏。」
「……」蕭留年險些被她這話氣笑,抬手用扇子敲敲她的腦袋,「大冬天的叫我拿扇子,你覺得合適嗎?」
「我看慕師姐家的少爺公子都拿扇子,風流倜儻,沒什麼不好,總比你拿把劍拈道符合適吧?」雲繁笑嘻嘻地走下石階。
「那你看我這打扮如何?」旁邊立時傳來霍危聲音。
院里眾人早就換成凡人打扮,三個姑娘各著顏色鮮亮的衣裳,俏麗非常,只有霍危穿了身玄青勁裝,頭髮束得老高,手裡還真拿了把劍,像哪家富戶走出來的喜好武刀弄劍的少年公子,英氣逼人。
「還行。」雲繁誇得敷衍。
「富貴兒,大過年的我們不是去打群架!」慕漸惜對霍危一向不假辭色,連眼神都帶著嫌棄。
霍危聽到自己的乳名,臉色立變,馬上就要和慕漸惜大吵三百架的節奏,那邊越安已經和楚玉跟著蕭雲兩人朝外走去,霍危只得放下私人恩怨,狠狠瞪了慕漸惜一眼,轉頭又粘向雲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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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安府正月初三的游神會熱鬧非凡,全城的男女老少幾乎全部踏出家門。一列長長的游神隊伍穿行於街頭巷子之間,從城東走到城西,到處都是雜耍和小吃攤子,城中河道兩側更是掛起滿樹花燈,燈下便是倒影璀璨的水面,無數祈禱的蓮燈滿載各色各樣美好心愿,順河緩緩而流……
人潮擁擠,雲繁使了點手段擺脫眾人,尤其是那個總愛粘著自己的霍危,單獨和蕭留年在河邊踱著步。
「你別老是欺負霍危。」瞅著霍危被人潮衝散,蕭留年嘆道。
她那點小花招怎能瞞過他的眼。眾人之中,雖然和霍危最不對付的人是慕漸惜,但對霍危最冷漠的人卻是雲繁。
「師兄,我怎麼欺負他了?」雲繁不以為然道,「我如今待他一分好,他日便化十分傷,師兄不會連這個也看不明白吧?」
對一個人笑臉相迎誰不會呢?這可是她的看家本事……霍危的心思都寫到臉上了,誰能看不明白?若擱從前,她給點甜頭換他真心以待,自可將霍危玩弄於掌,讓他為己生為己死,可是浮滄十三載,讓她遇見了最好的師門,最好的師叔,最好的師兄和最好的同門……縱然日後他們終將分道揚鑣,她也不想將這樣的手段用在他們身上。
何況,霍危那小子再怎麼也算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她對他是有幾分心軟的。
既然無心,那便無情,於他才是最好。
可能,這十三年的日子,稍稍安慰了她在那兩百年間受盡的人世苦楚,於是堅硬冰冷的心,也有了不那麼冷硬的時刻。
偶爾,她也會想,如果兩百年前,她的六柱靈根就被浮滄山發現,那麼她會不會變成浮滄山真正的小師妹,就不會有那兩百年的掙扎求存,也不會有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可以成為蕭留年名正言順的師妹。
可惜,沒有如果。
「所以,你知道霍危的心思?」蕭留年止步,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她停在河畔,眼裡倒映出璀璨燈火,蕭留年試圖從她眼中讀出什麼,卻只能看到她眸中流淌的超脫年齡的冷靜透徹,一如很多年以前那樣。
她遠比他想的,要成熟許多。
「他什麼心思?」雲繁卻不肯正面回答,嘻嘻笑著,跑向樹下賣花燈的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