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鼓瑟吹笙

第十九章 鼓瑟吹笙

各行各人漸行遠去,一時恢復靜態,沈花拾也同謝雲泱一起進了更衣所換衣物。

「剛才的事情,多謝你,不過以後還是少這樣出頭,你總是這樣子,難免會人非議。」謝雲泱心有餘悸。

「你知道我的,我從不怕這些。我要是怕,我如今也不會在安都混出個這樣的名聲。想做就做了,我心裡高興才是正事。」

謝雲泱無奈搖搖頭,將換下的衣服給了輕珠,換上了本不打算穿上的紫色騎裝。

這次秋棠宴辦的隆重,呆的日子也需久些,聖上特許了三日期限。

建詩壇、賞秋棠、打馬球、狩獵……等等活動吸引著京都才子佳人。

謝雲泱一開始就不願躲著長舌婦憋屈的過日子,卻也沒打算出風頭,因此才穿了便衣來,如今才佩服輕珠預備衣服的先見之明。

沈花拾替謝雲泱打理衣服,冷不丁的碰到她手上的紅玉鐲,「你這鐲子倒是精緻,我還沒見過這麼深邃的紅寶石。」

謝雲泱一愣,撫著鐲子頓了頓道:「這原是做徐家的兒媳時得到的東西。要不是你提醒我,我就忘了,回頭就把它收起來。」

沈花拾斂了笑意,拂上了鐲子,變得有些認真,「這鐲子怕是有些問題。」

謝雲泱拂開她的手,臉上卻依舊言笑,意味深長道:「花花,有些事情不去挑明反而對你我甚至所有人都好。」

沈花拾一愣,千百思緒湧入腦中,糅合到只剩一條可怕的事實。

「我不過是將計就計罷了。我本就不愛徐常楓,徐家的所作所為一直是我的求之不得罷了。」

她一直以為眼前的美人在徐家過著委曲求全的日子,卻原來一切都在她的盤算安然之中。

出了更衣所,隱約腳步聲傳來,兩人目光及遠看到徐常楓緩緩而來,臉上被打的傷痕淡去了些,卻隱隱約約看到淺淡痕迹。

今日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長袍,在五顏六色的衣袍之中格外顯眼。

正巧聽見盛蘭在問他的傷勢,他答道:「多謝盛姑娘的關懷。」

沈花拾忽然一陣惡寒。

站在他身旁的是分別是庶弟徐常樺和盛太尉家的二姑娘盛柔。

儘管盛家的兩位姑娘比沈花拾還要大一歲,但盛柔她性情一向溫和又不喜多言,每次都跟著她雙胞姐姐盛蘭的身後像只小白兔。此時此刻,盛柔穿了一身白色的騎裝,更像是只小兔子,只是卻不見她姐姐盛蘭。

看到兩人徐常楓卻扭頭繞行,徐常樺和盛柔前來問禮。

徐常樺是徐思顏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和沈家他們這些人也是十分友好的,遂開口笑問候:「花拾,我姐姐和君樂怎麼沒來?」

「夫子布置的功課君樂那丫頭死活都背不下來,大嫂在家陪她呢。」

幾人失笑。

沈花拾問旁邊的人:「盛柔,你姐姐呢?」

「姐姐去和雲沁姐姐她們一起去騎馬了。」

說起騎馬,沈花拾忽然心裡痒痒。

謝雲泱看出她的嚮往,道:「你們都一塊去吧,我去找朝夕她們去了。」

盛柔是所有貴女中的團寵,不管是誰都不會對盛柔有什麼脾氣,沈花拾在她面前每次也像個大姐姐似的,不過和她姐姐盛蘭卻更合脾氣一些罷了。

沈花拾找到自己的夥伴,從八卦周承露進京講到眾人報考國子監,再講到新頒布的女官制度。

正聊的熱鬧,還沒等著及騎馬,卻聽見幾個內侍急匆匆的喚人。

原來是聖上,陸貴妃,宋美人到了。

沈花拾和幾人去時,候駕的甘雨台已經聚集了大片的人。細數過去,各官員家的才子佳人幾乎來了大半。

沈花拾這才細細看了陸貴妃,雖說她與陸文景交好,但這卻是她第一次見他這位大姐。舉手投足之間華貴端莊,溫和大氣,確然不失母儀天下的氣度。

陸貴妃身邊站著的是宋美人,幾日未見她似乎清減了些。相比那日的瘋言瘋語,此刻的她處處得體,淡然從容。

其實桑祈臉上氣色並不見好轉,只是看著精神尚好。

觀台下方又是一處稍微簡單的觀台,隨行的官員依次就坐。

沈花拾隨意瞧了瞧都來了哪些官員,謹慎尋找著那一抹藍衣。

只聽見身旁的貴女們嘰嘰喳喳,趙媛道:「那就是今年的狀元郎,祝余。」

沈花拾往甘雨台上看去。桑祈坐在最高一層,左右兩邊分別是陸文陽和宋知書。

略低一層,由於陸正庭、沈故等幾位位高的官員未按原來計劃隨行狩獵,於是是徐博梣和蘇修齊就坐。

等等如此類就坐。

狀元郎祝余,榜眼寧楷,探花楊之棠就坐於官員檯面的最低處。剩下的官員子女就在台下四處隨意就坐。

身後的曉珍好奇倒還好說,只是丹粟也怔怔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你看上哪家的公子了?」沈花拾最近以打趣丹粟為樂。

丹粟並不氣惱,只是搖了搖頭,「想起一些往事。」

聖上金口一開,秋棠宴的第一活動便不是吟詩作對,而是打馬球了。

馬球的規則也簡單,一隊四人,兩隊比拼。

謝雲深和陸文景自然是踴躍參加的,盛蘭與楊珂珂也積極跑到裁判處報了名。

桑鴻見沈花拾沒有參加的打算,緩步走到她身邊的道:「你不去打馬球?」

沈花拾笑笑道:「我騎術還行,可打馬球這事還是算了。殿下怎麼不去?」

話剛說完,沈花拾尷尬的笑了笑。

前幾天眼前這人才剛挨了三十板子,如今正常行走怕是已經勉強,哪敢指望再打馬球?

此時,頭彩已經被捧出,只聽內官高聲喊到:「彩頭,鎏金雙荷步搖、南山狼毫筆、九轉玲瓏簫、黃泉劍。」

此言一出,眾人都驚了驚。

沈花拾下意識的看了看丹粟,果然丹粟也變了變神情。

這四樣東西無論哪一件都是上乘之物,尤其九轉玲瓏簫是南朝遺物,黃泉劍更是天下排名前三的寶劍。

等到八人都上了場,沈花拾才瞧見另外四人分別是燕王桑洛衡、謝雲泱、蘇九思、周承露。

桑洛衡是隨同蘇九思一塊上場的。一位是當年美人榜的榜首,一位是如今新榜的第二,如今兩人同時出現更是搶足了風頭。

所以蘇九思和桑洛衡一出現,女席里頓時嘈雜聲四起。

「是蘇公子……」

「是燕王殿下……」

「蘇公子剛才對我笑了……」

……

沈花拾瞧著貴女們都是一副自我良好的表情突然有些想笑。

球場南北兩邊分別有金絲木球門,門高一丈有餘,上刻彩龍鳳凰,下刻花草樹木,球門側邊兩旁放著綉旗記錄輸贏。

內官送上大小如拳的紅色小球放在草地中央。

男男女女的助威聲相互交織,賽場上氣氛熱烈。桑洛衡、陸文景、謝雲泱、楊珂珂是紅隊,蘇九思、謝雲深、周承露、盛蘭是藍隊。

一聲開球,八人策馬飛馳,在馬上馳騁縱橫。沖在最前面的是腰系紅帶的謝雲泱,只見她左手執馬韁,右手持梨花球杖,離小球越來越近。接連佔據上峰而進的分別是是桑洛衡、周承露、盛蘭。

周承露想攔擊謝雲泱,只見桑洛衡猛然加速攔擊制衡。

謝雲泱橫杖飛過,在飛奔中作回身反擊球狀,一記飛球。

只見蘇九思從側道旋身而起,飛立馬上,將球向相反方向打去。

小球並未落地,正好向周承露飛馳而去。周承露下腰躲開,手中的梨花秋杖卻在上空一掃,小球再次被傳遞給盛蘭方向。

卻不知楊珂珂是何時加速上前的,於盛蘭之後加速上前繞過,從盛蘭頭頂兩寸之餘一擊傳球。

正激動時,丹粟戳了戳她的肩膀示意她。

「啊?」

遠望,發現徐嫣姝站在離鼓手不遠處談笑風生。

馬球隊的鼓手一共有四名,輪流擊鼓上陣,此時的徐嫣姝和一旁閑置的鼓手們不知在說些什麼。

沈花拾挑了挑眉,「丹粟啊丹粟,你倒是越來越關注徐嫣姝了呀。」

謝雲泱運球於空中,在馬上直起翻身以迅若雷電之勢擊進了球門。

裁判一聲「頭籌」,取旗插入紅隊之地,表示得了一分,引的觀台上一陣喝彩。

好球、加油……」沈花拾站在場外連連吶喊。可惜自己不會打馬球,真是遺憾。要是能親自上場感受一番,那該是怎樣的痛快。

「陸文景、加油!謝雲深、加油!盛蘭、加油!雲泱姐姐、加油……」

眾人對她這番行為頗為不解。

「花拾,你到底想讓誰贏?」盛柔問。

沈花拾一愣,不好意思笑了笑,「哎呀,都一樣嘛。」

桑祈坐在宴席高台上,神情盎然地看著馬球場上的激烈狀況。看著紫衣紅隊女子神采飛揚,好奇的問了問:「紅隊領頭那姑娘是誰?」

陸貴妃人含笑:「那是謝候家的長姑娘謝雲泱。」

桑祈知曉謝徐兩家和離之事,卻還是由衷點了點頭稱讚,道:「經歷磨難還能有這般心境,實屬難得。這般風采亦不輸男兒郎。」

宋美人淡淡的微笑,彷彿馬球場上的一切與她無關。她也只是靜靜的聽完兩人的問答之後,像是有感而發道:「難道平常女子就該低於男子一等?」

「知書。」桑祈沉沉的喚她的名字,然後搖了搖頭。

男女之差,本就令人不敢輕易造次。如今宋知書又當著這天下最尊貴男子的面說出來,似乎更是大逆不道。

但,桑祈和陸貴妃像都是習以為常。

宋美人也察覺此時此話不妥,淡然歉意將眼睛轉向了馬球場。

鼓聲越來越弱,沈花拾雖然不參加,卻擋不住興緻勃勃,只覺得鼓聲不夠振奮人心,跑過去擠走了奏樂的人,自己上場擊鼓奏樂。

沈花拾雙手持棒,重重敲擊,雙手來迴轉動,擊打的是軍營的《破天曲》,更加激奮人心。

沈花拾鼓邊如同起舞,連連旋轉翻了好幾圈。看著球離球門門越來越近,沈花拾的插鼓聲更加急速。觀台上吶喊聲此起彼伏。

場上的鬥爭越發激烈,塵土飛揚卻擋不住眾人的激烈心情。

楚暮不知是何時來到桑鴻身邊的,倆人都離開坐席站在馬球場外。倆人並未施禮問候,只是點頭示意。

馬蹄聲、人群的呼喊聲、球杖聲、鼓樂聲等等相互交織。

此時的紅隊接連進了兩個球,明顯佔據了上風。

藍隊也不甘示弱,漸漸的交鋒中也開始了配合,盛蘭與謝雲深夾擊謝雲泱和桑洛衡,蘇九思傳球給周承露逆襲拿到了一個球。

「蘇公子加油……」

「燕王加油……」

「小侯爺加油……」

「陸公子加油……」

觀眾台上連綿不斷的加油聲吵的讓人震耳欲聾,吵吵嚷嚷為誰加油的人都有。

「一定是蘇公子贏!」

「明明燕王殿下更勇猛一些!」

……

不知是誰家的兩個小丫鬟吵了起來,竟吵的耳紅脖子粗的,吵著吵著當事人都忍不住笑了。

陸文景本來並不將對方放在眼裡,不過此刻發覺周承露也是個高手,忽然有些敬佩。安都貴女裡面這些年打馬球的優秀者也就謝雲泱一人,她成親后就不見她再有涉獵。

如今謝雲泱重現風姿,還又出現個周承露,這倒讓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他平日里沒個正形,但打馬球這事卻是數一數二的。棋逢對手,不得不上心了。

進球之後,還不忘向謝雲深嘚瑟。

正得意,小球飛旋而來,陸文景拿出獨門絕技一個倒立,球杖在手裡快速旋轉,一個半勾將球傳給了楊珂珂。

這第一場都是高手,眾人心裡暗嘆。

中場休息時,楚暮端了茶水給沈花拾。她大汗淋漓卻覺得十分舒暢,楚暮給她拿手帕擦了擦,沈花拾嫣然一笑,「多謝。」

這一切都被徐嫣姝看的眼裡,桑鴻見徐嫣姝氣惱嫉妒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隨即搖了搖頭,扭頭卻發現顧知南在不遠處發什麼愣。

而顧知南身後還站著一個徐娉婷。

徐娉婷依舊打扮的平淡如往常,杏黃色的對襟裙衫,得體卻也不惹眼。

她做衣服都送給親朋好友,唯獨自己不怎麼上心。遠遠的望著前方的人,想起那日他波瀾不驚的站在她面前,說:「在下顧知南。」

她到現在也不能相信這世上怎麼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一樣的臉,一樣的眼睛,甚至一樣的眼神。

她不甘心,依舊喊了一遍:「葉子羨。」

那人並未回頭,半晌像是無意回首才看到她,道:「徐四姑娘。」

徐娉婷如夢初醒,十分抱歉道:「我又認錯人了。」

顧知南點頭表示自己並未介意,十分理解。

徐娉婷勉強一笑,盯著他像是想要從他臉上找出什麼東西來,可惜無果。

桑鴻看了半晌不覺得顧知南的八卦有什麼意思,離開球場回到觀台上繼續看球,沈花拾也繼續擊鼓。

此時的紅隊已經變了對策,桑洛衡和謝雲泱不再沖前,退居守起球門。陸文景和楊珂珂首當其衝。

藍隊也換了謝雲深領隊。

其實桑鴻也不怎麼看馬球,大半時間還是若有若無的看向沈花拾。以至於桑祈喚了他好幾聲才聽見。

「阿鴻,這馬球賽還可入你心意?」

正在此時,紅球被謝雲深掌控擊向球門。球門處的謝雲泱一起馬踏飛燕將球反向打去傳給陸文景。

球越來越近,陸文景勒緊馬韁一個下腰,反擊小球如流行般入門。

又是藍隊勝。

下半場的一闕《破天曲》快完,勝負明顯已分。

桑洛衡看著謝雲泱英姿颯爽的自信笑容,不禁也忘卻了之前的不快

桑鴻笑道:「自然是好,臣弟剛才都著了迷。」

桑祈朝下面巡視一圈,道:「阿鴻,你覺得盛家兩位姑娘怎麼樣?」

桑鴻看了看馬球場中間的活潑盛蘭,又看了看場邊端莊的盛柔,道:「盛家的女兒也都是極好的。」

見他不多評價,只用好字形容,桑祈也是無奈。

陸貴妃含笑道:「長平王怕是誤會了,聖上這是有意在為燕王選妃。」

「你別勸慰他,有皇叔也跑不了他。」桑祈指了指馬球場上的人,「御史大夫家的楊珂珂也不錯。」

「紅隊勝……」一陣鑼鼓喧天,高聲喝彩。

桑鴻替桑洛衡感到憂心忡忡,此時桑洛衡等人翻身下馬,往觀台這邊走來。

「只是還是要先問一問皇叔的心意才好。」

桑鴻心裡清楚,只怕婚姻之事桑洛衡比他還要執拗些。

四件東西分別由謝雲泱、楊珂珂、陸文景、桑洛衡依次挑選。

謝雲泱的手似乎向那隻鎏金步伸去,桑洛衡死死盯著她的動作,卻終於還是看到她自顧搖頭又將手收了回來。

糾結片刻,她終於還是挑了那支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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