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桂子月中

第三十二章 桂子月中

禾念歸不說話,只是盯著謝雲深和陸文景看。

沈花拾忽然明白,倒有些震驚禾念歸為兄長的盡責,道:「那個……兩位公子,非禮勿視,你們往邊站站可好。」

謝雲深心下疑惑解開,不免稍有些可笑的情緒,但還是拉著陸文景往外走了走。

沈花拾費勁解開禾思情的衣服,面色逐漸陰沉,這才震驚禾念歸為何如此保護妹妹。

禾思情脖頸,胸口前都是紅烈烈的傷痕……各處被鞭打過的地方已經發炎,冒出黃褐色的血水來。再往下深一點,竟是猶如被蹂虐過的紅腫淤青……

沈花拾一時無言,小心翼翼給她撒了些藥粉,又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給她換下髒兮兮的破衣。

做完這些事情后,沈花拾問道:「怎麼會這麼多傷?」

「從荊州出來的時候,官兵打的……」禾念歸淚眼朦朧,十分痛苦的回憶,似乎不願意提起。

「打你們?」謝雲深回頭皺起眉,十分疑惑,「為什麼?」

禾念歸繼續痛苦回憶道:「是……那些官兵不許我們出荊州。還打死了好多人……尤其是好多女孩都被……被他們弄死了……」

陸文景衝過來一把抓過禾念歸,禾念歸被嚇了一跳,掙扎道:「你幹什麼!」

陸文景手勁很大,對付一個孩子綽綽有餘,利索擼起他的袖子一看,也是道道紅印,血肉模糊。

「他們怎麼能這麼對你們。」陸文景氣憤道。

「是怕你們出來告御狀嗎?」謝雲深嘆了口氣,搖頭,「為官不仁,荊州這下可算是捅了大簍子了。」

「你的意思是,荊州想要把這件事瞞下去?」陸文景吃驚道:「這麼大的災情,怎麼可能瞞得住?」

「或許他一開始也沒想到會這麼嚴重。」謝雲深猜測道,「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先管好眼前的事吧。」

「這破廟肯定是不能住了,換個地方吧。」沈花拾深覺可憐,兩個這麼小的孩子怎麼能住在破廟裡,轉頭道:「阿景……」

陸文景被嚇了一跳,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感覺,下意識拒絕道:「別打我主意,我不要。」

沈花拾:「總不能還讓他們呆在這裡啊。」

陸文景感到什麼悲催,這是個什麼世道啊,把他家當成難民所了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塞給他……

「我收養花景深已經夠寒磣我了,你還要我收養這兩個小東西?你當我是什麼,垃圾堆啊,什麼東西都往我這裡塞。」

花景深就是陸文景帶回家的那隻小老虎,陸文景特地給它取了三個人的名字組合。

前天半夜花景深滿院子的亂跑,陸正庭起來小解,差點沒給他嚇個半死。出了茅房就跑到陸文景房裡,拎起他就朝他屁股上踹了兩腳。

「你知道大半夜睡得正香被踹醒是什麼感覺嗎?你的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誰讓你養了,就算你想養我們也不敢讓你養啊。」沈花拾笑道:「你大哥大嫂不是一直都想要收養個孩子嗎?給他們養,不是兩全其美。不花錢,也是買一送一。」

禾念歸搖了搖頭,跪下來道:「姐姐我跟你走吧,我會幹活的,妹妹病好后也會幹活的。我們不會白吃白住,我做牛做馬報答你。」

「小禾,真不行。」沈花拾搖了搖頭。

沈花拾不是沒想過將兩人帶回家,但這念頭很快就煙消雲散。家裡本就有兩個孩子,大人又各自忙碌,除了徐思顏,哪有人管這些事。但她又不能全部推給徐思顏。可是她也清楚自己是不願意照顧孩子的,自己還想當個沒心沒肺的孩子呢,哪裡照顧的了別人。

而且她有全面的考慮,最近安都流民只會越來越多,她一時心軟,難保不會二時,三時心軟,到時候總不能都領回家收養。

禾思情本就病著,而且去陸家還可以帶給陸文景大哥大嫂一個慰籍,自然是兩全其美。至於其後流民的事情,她既然起了惻隱之心,那就得想個萬全之策應對以後的事情。。

「那大哥哥,我跟你走吧。」禾念歸又跪到謝雲深面前去。

謝雲深急著拉他,脫口而出,「我就更不行了。」

這確實是有些難辦,先有謝仲鶴的古板,後有謝雲泱離異,這謝雲深又要平白無故帶回去一個孩子……

陸文景察覺到自己被嫌棄了,怒道:「哎,小鬼,你什麼意思啊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於是當陸文景心不甘情不願的抱著一個綠團,身邊又跟著一個灰團回到陸家的時候。門衛先來了一句,「公子,你帶回來兩個什麼東西?」

陸文景默默無語望了望天空,苦笑道:「撿了個便宜大侄女,還送個大侄子。」

……

詔書在當天頒下,經過一天的討論,沈故終於與戶部、工部的人終於商定結果。

沈故帶著工部尚書李平啟同時前往荊州,再帶上一個戶部侍郎于越行。大水沖堤既要重新修正河堤,又要建蓋新屋,工部的人至關重要。

目前面臨的重大問題就是錢不夠用,孫重光才三十歲,這兩年就把頭髮給愁白了。這兩年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去年北方大旱導致玉澄、潘陽等湖皆將斷流,聖上太過仁慈,賑災一下子花出去五十萬兩白銀。

今年上半年東方地震,又是一下子搭進去四十萬兩。

如今南方又發生特大洪澇,一樁又一樁的事考驗著他們這些人。

孫重光嘆了口氣道:「這樣,沈故你先調走二十萬白銀,根據實際情況再定。」

「國庫里還有多少錢?」沈故問道。

孫重光苦笑,伸了伸手。

沈故一頓,半晌又道:「儘快向各州募捐。」

說完又加了一句,「以安都為主,多在那些官員身上下些功夫。」

孫重光疲憊的點了點頭,強笑道:「我明白。只是此去任務繁重,沈兄一路當心。」

是以沈故回家就收拾起了行囊,眾人這才知道沈故次日就要出發去荊州。

事情來的突然,一家人晚上只臨時好好聚上一聚,沈花拾見他食不下咽十分憂愁,問了問才知曉原來南梁國庫現在都這麼窮了!沈故這個兩袖清風的人竟然也開始為錢發愁了!

沈朝夕敲了敲她的腦袋,道:「聖上仁慈,這兩年對災情之事格外關注。不僅免去了幾州的賦稅進貢,還倒貼了不少錢。國庫只出不進,哪裡還有錢?」

「這段時間只會有越來越多的流民來安都逃難,這下可就難辦了。」徐思顏雖離這些事頗為遙遠,卻也是有感而發。

沈江籬頗像個大人,一語道破:「三年清知縣都有十萬雪花銀,何況這些大官都做了好多年了,再不濟也是個富貴人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向他們募捐也好。」

沈君樂一聽,噔噔噔跑走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說是這樣說,但每年讓那些官員捐款就像是要他們命一般,一個個只會哭窮。」沈故嘆息一聲,「往年國庫還充裕些,募捐的事聖上也就睜隻眼閉著眼,差不多就過去了。今年這樣肯定是不行了。」

沈朝夕苦惱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那麼多災民,怎麼辦呢?」

寧楷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總會有辦法的。」

此時寧浩捧了一壇雪花釀過來,叨咕道:「我明明酒窖里記得還有三壇雪花釀,怎麼就剩兩壇了。」

「寧叔你年紀大了,記性不好是正常的……」沈花拾試圖引導催眠他。

「小姑姑你說謊啊,我上回都看到你去酒窖了。」沈君樂這時跑回來了,直接毫不留情拆穿她。

沈花拾惱羞成怒,道:「你出賣我!還我的糖葫蘆!」

「不要……略略略……」沈君樂往沈江籬身後躲,挑釁著她的極限。

沈朝夕伏在桌子上,把兩壇雪花釀虛攔在懷裡,笑嘻嘻道:「反正我們知道你自己都偷喝一整壇了,不許再喝我們的。」

沈花拾只好可憐兮兮道:「我真的沒有喝啊,我送人了,就讓我喝一點吧。」

「送誰了?」徐思顏好笑看著她,「平常自己都不捨得喝,怎麼這麼大方送人了?」

她可不能說是桑鴻,他們要是問她為什麼,她一時也想不出來編什麼瞎話哄他們,總不能說是被桑鴻看見她打徐常樺的封口費吧……

「阿景啊……他整天纏著我,我就給他了……」

正在蹲茅坑的陸文景,猛地打了個阿嚏。嗯,他覺得吧,肯定是謝雲深想他了。

這邊沈故「噢」拉長了音,明顯不信。

這時沈君樂從懷裡獻寶似的拿出一個小匣子,「喏,這是我的零花錢,不是要捐款嗎,我也要捐錢。」

小匣子里裝了不少的銅板,甚至還有幾顆碎銀子。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這已經是很多零花錢了。

沈花拾瞪大了眼睛,氣道:「沈君樂,你也說謊!你明明說自己沒有錢,每天都讓我給你買東西,結果你偷偷攢錢!還不告訴我。」

沈君樂爭辯,道:「我沒有,哼哼。」

「你還不承認!」

眾人明明很想聽沈君樂解釋,卻見她極力的閉嘴不言。

沈江籬只好解釋道:「我作證,阿樂確實沒錢。她那一點錢還不夠她買零嘴的。」

「人贓俱獲,你還替她說話!」沈花拾不服的瞪著沈江籬。

沈江籬悠悠道:「因為她拿的是我的錢。」

「……」

徐思顏道:「這麼多錢夠你買很多零嘴了,但要是賑災這只是杯水車薪。」

沈君樂眨了眨眼睛,雖然她讀書很多,但似乎不太明白什麼叫杯水車薪。

「一杯水救不了一車著火的木材。」沈江籬眯眼看了看沈君樂。

沈君樂興奮起來,道:「噢……那又不止我一個人,讓大家都掏錢好了。」

沈故摸了摸沈君樂腦袋,欣慰笑道:「他們要都像阿樂這麼善良,那才是真的好了。」

沈君樂抓住那一把銅板在手心裡撥了撥,又叮叮噹噹扔回匣子里,發出陣陣清脆的碰撞。

沈花拾捏起一個銅板,頗為隨意笑道:「那就想辦法讓他們掏銀子,而且是讓他們不得不掏,必須上趕著掏。」

……

此刻陸文轍在陸正庭書房外猶豫再三,準備敲門忽然手又止住了。手又伸出去,卻再伸出來……如此反覆多次,十分懊惱。

「你幹什麼?」陸正庭氣定神閑的看著自家大兒子這番神奇舉動,嫌棄道:「你準備改行演戲呢?」

「哪個……我來有事想給爹商量一下。」陸文轍磕磕絆絆的笑道。

「那兩個孩子的事?」陸正庭抱著胳膊氣定神閑的看著他。

陸文轍驚訝道:「您都知道了?」

陸正庭知道老大一直想收養個孩子,只是還沒有挑明白說而已。

「我一回來還沒來得及進門呢,就看見你娘站在大門口等我了。然後不由分說的就拉著我去坊間一直逛到現在,我的老腰都快累斷了。她倒是興奮,剛買了一堆東西在屋裡收拾呢。」陸正庭嘴上巴巴埋怨著,心裡卻也有些歡樂,兩人都好久沒單獨出去逛過了,今天倒也是盡興了。

「是,我和昭華一直想收養個孩子,只是怕您不同意。你要是真不同意,那……」陸文轍猶猶豫豫的。

陸正庭卻反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那就只能……」陸文轍為難道。

陸正庭道:「那就留著吧。」

「行,我知道了……嗯……爹你同意了?」陸文轍不敢置信,臉上的欣喜又與驚訝交雜。

他爹怎麼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同意了?

「你這個性格啊就應該和小景綜合綜合。」陸正庭又道:「你也上些心吧,別整天讓昭華想那些亂七八糟有的沒的。孩子這事,到底也強求不得。」

陸文轍點點頭。

陸正庭深知自己不是那種什麼都不在乎的人,誰不想要親生的大孫子呢?他自覺自己出身江湖,卻也有少不了想要傳宗接代的俗氣。但楊昭華的品德行事他也都看在眼裡,葯她是一碗又一碗的喝著,求神拜佛的事也日日夜夜做著。可是生不出孩子,楊昭華總是自覺對不起他們,在陸家行事也漸漸開始小心,不似從前那般洒脫。

「我也聽說,那小男孩不願意被收養?」陸正庭探究看他神情,等待著答案。

陸文轍只得點頭道:「不是不願意,是他不準備改姓。」

陸正庭欣慰點點頭,已間接表露出接納之意道:「這小子倒有些意思,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推恩念族不忘本分,倒是個好孩子。」

陸文轍見得到了陸正庭的稱讚,大喜道:「孩兒也是這樣想的,可見德行良好。」

「我真是和你浪費時間,這是你們倆要收養孩子,又不是我。要收養。你們覺得好就行了,這些事情就不用再問我了。既然不準備改姓,那就只對外說姓陸好了,私下裡他該怎樣還怎樣,不只是入宗祠不改族譜。」

兩人又如此這般閑話片刻,陸文轍回了自己房內。

楊昭華正從禾念歸的房裡退出來,迎面撞上陸文轍。見他欣喜上前握住她的手道:「昭華,爹同意了,從今日起我們就有孩子了。」

「是……」

「你怎麼了?是他們兩個人有什麼事嗎?」

楊昭華愣了一刻勉強笑道:「念歸沒事,只是我剛才去思情房裡……她一直在喊疼,在喊娘……我也開始跟著難受,可憐她小小年紀就要承受這麼多痛苦。」

陸文轍摟了摟她,輕聲安慰道:「以後都會好起來的。「

這是荊州災情爆發到現在,禾念歸睡的第一個好覺。只是此刻屋裡的他睡意朦朧的翻了個身子,卻無意間緊緊護住了胸前的一件物什。

……

陸正庭深夜將瑣事處理完,並沒有直接自己房裡,反而摸去了陸文景房裡去。

此時陸文景正在做一段不可描述的美夢,忽然感到鼻孔里癢了起來……揉了揉還癢……再揉還癢……於是不耐煩的睜開眼,看見眼前一個黑影猛地壓過來。

「娘啊,是人是鬼……」陸文景被嚇的支愣起來,一拳打過去。

陸正庭輕輕鬆鬆一把握住他的手,「是鬼。」

「你個老頭子總是大半夜不睡覺,來我房裡幹什麼?」陸文景閉了閉眼睛,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陸正庭一邊去點燈,一邊順口輕笑:「你大白天也不在家,爹單獨找你談個心可不太容易。」

「聽你這語氣,你找我還瞞著我娘?」陸文景嫌棄的看著他,怎麼就攤上這麼個爹?

陸正庭拍了拍他的肩膀,循循善誘道:「不是……這事是咱爺倆的秘密。」

陸文景回憶從小到大的事,好笑的撇了撇嘴,道:「那咱爺倆的秘密還真不少……說吧幹啥?」

陸正庭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借我五萬兩銀子……」

「你瘋了!你你你,你當你兒子是什麼,暴發戶啊!你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呀,你還能指望你兒子?」陸文景被這獅子大張口的爹嚇了一跳。

陸正庭接道:「我是有那麼點俸祿,可府里這麼大花銷不都是花的我的錢嘛,至於剩下的錢差不多都讓你娘收走了。」

陸文景充耳不聞,繼續好笑的看著他道:「口口聲聲說是借,難不成你還真能還我?」

「我是你老子!何況區區五萬兩銀子,對你可不算什麼。」

「沒有。」陸文景哭笑不得,什麼叫做五萬兩銀子對自己不算什麼?在他爹心裡,自己還真是能耐啊。

「你非要逼我是不是?德寧街和休寧街那兩條街是不是都是你的產業?」陸正庭終於放出大招。

陸文景臉色一怔,「誰告訴你的?除了我二姐壓根沒人知道這件事情,不可能是我二姐說的。除非是你調查我……陸正庭,你調查我!」

「小景,你可真給爹爭氣呀」陸正庭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我也是才知道小月留給你那麼多產業,你倒是挺厲害呀,三年了還沒敗完,還賺了那麼多。」

「不是爹……你好歹也是江湖俠客出身,怎麼現在說話怎麼像個草寇?你就只看到我賺錢了,你咋就沒看到天羅地網和捕風捉影那麼大的機構運行,我要維持這些機構正常運行,我手下那麼多人我不要掏工錢啊?」

「你還騙我呢。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除了這兩個機構,還有疾如風,你早就私下變成盈利機構了吧?你早就賺翻了,你偷著樂吧你。」陸正庭毫不留情的揭穿他。

「你你你,你怎麼什麼都知道……」陸文景又被氣的結巴起來。

「我可警告你啊,小月要是回來了,看見你這麼胡作非為,不罵死你才怪。」

「不是那又怎麼樣啊,除了你和我,誰也不知道我就是幕後主人啊。就連花拾和雲深都不知道,只要你不說,沒人會知道。」

陸文月當初建立這些機構也只是為了私下方便內部運行,從不曾公開盈利,這下倒好,一下子被陸文景整成了今日這般模樣。

天羅地網尋人,捕風捉影查事,再加上一個傳信機構疾如風,於此構成了陸文月手下的三大機構。

「至於陸文月她只要願意回來,我寧願被她罵。」陸文景打了個哈欠繼續道:「這兩天丐幫荊州分舵的人來了,我可忙死了,管他們吃管他們住的,你當我是白拿錢的啊。」

「兩萬兩,不能再少了。」陸正庭苦巴巴的望著陸文景。

「不是爹……羊毛是出在羊身上,但咱也不能逮著一隻羊就使勁薅啊,這早晚得薅禿啊。你不行你就多找幾隻羊薅薅。」

看著陸正庭可憐兮兮的小眼神,陸文景起了點同情心,但還是繼續說下去,所以我就算再有錢,我也不甘心就我一個人掏錢,要不然也太不公平了……這天下比我有錢的多了去了,我又不是活菩薩。」

陸正庭誇讚他道:「你不是活菩薩,你是我兒子。」

「何況我手下那麼多人呢,我扔出去那麼多錢還不如多給他們發些工錢。我總不能為了救別人掏空家底吧,這是大家齊心協力的事,我是你親兒子,幹嗎逮住我一個人薅。」

陸正庭只好道:「那你到底怎麼樣才借給老子錢?」

陸正庭這樣一問,陸文景反而有些不忍。到底也不是說不願意捐錢,只是心裡多少有些不吐不快罷了。那些官員家裡不知道窩著多少白花花的銀子呢,憑什麼就讓他爹這麼積極。

陸文景認真想了想又道:「這樣吧爹,我給你兩萬兩,我自己再捐一萬兩,不能再多了。剩下的就靠你那些同僚了,是發揮你老人家本事的時候了。」

「好兒子。」陸正庭誇讚道。

「不過你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他們不懷疑啊?你倒是清白,他們可不會這樣認為。」

陸文景考慮事情還算全面,畢竟一個大官突然拿出三萬兩白銀這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算小。像陸正庭這麼大的官職若是勤儉節約做點小生意也是可以攢些銀子的,卻也難保有心人不會借題大做文章。

陸正庭忽然急道:「所以這不是趕緊來找你了,你快點取錢啊!天一亮沈故就要走了,我們還要私下把這些錢混入物資軍隊里啊。」

陸文景不可思議道:「……敢情你還準備匿名?你還真是給陸文月學會了啊,田螺老頭?」

陸正庭不由分說的拽著他起來,道:「快點行動吧,天都亮了。」

「不是……我沒穿衣服……」陸文景敞著中衣,腳上只拖拉著半隻鞋,「你等我穿衣服啊!」

屋外夜涼如水,門前那株由陸文月親手種下的桂花樹,已經散發出幽深濃郁又象徵著秋深臨近的花香。在月光的映照下,小小的黃蕊在綠葉的襯托下顯得十分嬌嫩,但隨著秋風寒氣略過,不曾吹落下一株花朵。

這就是桂花,這就是陸文月喜歡的桂花。葉脈翠玉長青,亭亭玉立,不與任何人爭芬,也註定冠壓群芳。

這折桂苑從前一直是陸文月的居所,裡面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都是她親力親為,因此建造風格與陸府其它居所差別頗大。她走之前為了能讓陸文景搬進來住的舒適些,專門花大價錢從天海運回來一塊幾人高的海中巨石,又專門請了工藝名師天道子親自為巨石雕石刻字。

雖然陸文景和陸文月兩人總是互相傷害甚至有時候還能打起來,但深究兩人的感情是要比其他兄弟姐妹好的多的。

巨石之上是陸文月親選的前人詩作,亦是對陸文景的祝願和警醒:

世人種桃李,皆在金張門。

攀折爭捷徑,及此春風暄。

一朝天霜下,榮耀難久存。

安知南山桂,綠葉垂芳根。

清陰亦可托,何惜樹君園。

月光照在亮閃閃的鎏金雕刻字上陸正庭眼巴巴的看著,太像白花花的銀子了,真想扣下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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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拾舊夢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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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桂子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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