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轉生
「你這個情況,還是再觀察觀察吧。現在也看不出什麼結果來。」醫生把病曆本遞還給梧庭。
梧庭遲疑道:「那,能不能先開點葯?」
「小姑娘,飯可以亂吃,葯可不能亂吃啊。」醫生笑道,「兩個星期以後再來吧。」
梧庭只好離開診室。
兩個月前,莫名其妙的頭疾找上了梧庭,那種好似被人抽走了靈魂似的感覺嚴重影響了她的生活。而比賽的日子已經近在眼前,梧庭無法再忽視下去,只好來醫院挂號。結果所有檢查參數都是正常的,醫生也查不出原因。
教練打來電話問情況如何,聽完結果后,沉吟一會兒,道:「這次的比賽,你放棄吧。」
梧庭最聽不得這話,她立刻反駁:「教練,我可以的。」
「可以什麼可以?等上了賽場,別人的拳頭都砸到你面前了,你忽然頭暈一下,這場比賽還怎麼打?」教練道,「已經定下了,張莉莉頂上你的位置去參賽。」
「張莉莉?!」梧庭怒道,「練習賽里她從來沒贏過我!我不服,我要跟她打一場,誰贏了誰去比賽!」
「你這倔脾氣……」教練無奈道,「選張莉莉去參賽本來就是看的人家爸爸的面子,正好這次你身體抱恙,乾脆就把機會讓給她,這對你,對隊伍,都有好處的呀。」
梧庭不服。這張莉莉平日里就仗著自己有個厲害的爹作威作福,別人礙著她爸的面子,連練習賽都給她放水。若是不痛不癢的小比賽,這機會讓就讓了,但這次參加的,是今年度的全國武術散打錦標賽,對梧庭實現三連冠的目標來說有重大意義,所以這參賽資格是絕對不能讓的。
梧庭快步離開醫院,一心想著要趕回學校和張莉莉打上一場。然而這頭疾發作得偏不湊巧,她站在馬路口,忽得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噁心感一陣一陣地湧上來,眼前是紅燈還是綠燈都看不清楚。直到被撞飛出去時,腦子才清醒了過來。
車主和路人都嚇傻了,亂成了一鍋粥。
劇痛中,梧庭睜著充血的雙眼,不禁罵了一句「賊老天」。
她這輩子無父無母,旁人多瞧不起她,因此梧庭憋了一口氣要出人頭地。眼見著就能拿到三連冠了,偏偏把機會拱手讓了張莉莉那賤人……如果有下輩子,她也要找個大腿抱,最好是山一樣粗壯的大腿。
黑暗如潮水一般湧上來,劇痛和失血帶來的冰冷轉化成無窮的睡意,拉扯著梧庭閉上了雙眼。
……
「不祥之物!理應當誅!」
震天的吶喊從遠處響起,梧庭閉著眼,感覺煩躁。
住院部不是要求保持安靜么,這誰啊,擱這兒演戲呢?
梧庭翻了個身,不搭理外頭愈演愈烈的討伐之聲。
「破了這護山大陣,揪出妖女慕梧庭!殺!」
衝天的殺聲響徹雲霄,驚起了山中的飛禽走獸。緊接著響起的,是一陣又一陣撞擊聲,好像無數的兵器砸在什麼屏障上。這動靜簡直天崩地裂,梧庭無法再冷靜下去,翻身坐起,睜開了雙眼,結果被疼地叫出了聲。
她這才察覺到不對,她所在的地方根本不是醫院,而是一個破廟。身下是一堆發黑的乾草,她的全身衣衫襤褸,大大小小的傷口遍布全身,最嚴重的是尾巴上一道幾乎斷尾的刀口!
尾巴?!
梧庭瞪著這條幽藍色的巨大蛇尾,心中跑過千萬頭羊駝。然而不等她消化眼前的事實,一聲清晰的碎裂聲就從外頭響了起來。梧庭猛然轉頭看去,只見破廟外呈現淺藍色的天空裂開了一道縫!肉眼數不清的神兵利器眼見著馬上就要突破這道屏障!
「慕梧庭!你這妖女!為非作歹,殘害無辜,天理不容!且來受死!」
護山大陣外,領頭首領操縱法訣,祭出一柄通身圍繞火焰的利劍。梧庭的瞳孔縮成了一道細線。不能再坐以待斃,梧庭立刻強撐傷體,遵循本能無師自通地迅速掐出一道法訣,「去!」她清喝一聲。一隻冰藍色的飛鳥如同閃電一般迅疾地衝出護山大陣的裂縫,直接撞擊到外頭一名修士身上。不消幾秒,那修士慘叫一聲,被霜雪覆蓋了全身,從空中摔落下去。
冰鳥仰頭啼叫,周圍的人面色大變,紛紛避開。領頭首領怒道:「慕梧庭已是強弩之末,不許退!今日必須將她當場擊殺!「
巨劍劈下,燎天的藍色火焰將梧庭送出去的冰鳥連同護山大陣一起燒成了飛灰。梧庭吐出一口血,抄起腳邊一柄卷了刃的劍橫在胸前,蛇瞳里蘊含死斗之志!
「何人膽敢動本尊的徒弟?」
一道悠遠沉重的聲音如水紋一般漫開,響徹群山。修士們聽聞此聲,紛紛一滯,其中一人驚呼:「不好!是無妄魔尊!」
「無妄魔尊」四字一出,所有修士都成了驚弓之鳥。領頭首領也變了臉色,大喝一聲:「快退!」
然而他們還有機會逃跑么?
梧庭親眼看見黑色濃霧從自己身後擴散開來,像是將一桶烏黑的墨水倒在了宣紙上,濃黑迅速蔓延。那些修士倉皇逃竄,卻快不過黑霧蔓延的速度。一聲聲慘叫接連響起,這些人連同他們的法器一同被卷進了黑霧之中,隨後響起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之聲。
「無妄魔尊出關了……無妄魔尊出關了!」領頭首領瞳孔亂顫,眼瞧著自己已無生還餘地,他以自身心頭血祭出一道傳音符,朝天邊快速飛去。然而黑霧輕輕鬆鬆地就將這傳音符吞了進去,隨後像是玩耍一樣,將首領包圍其中逗弄。直到那人因為承受不住威壓肝膽俱裂,七竅流血,黑霧才像玩夠了似的,將他一口吞下。
梧庭跌坐在地上,冒了一身冷汗。
「喲,好徒兒,怎麼傷成這樣?」
梧庭僵硬地扭頭轉過去,只見破廟裡原本放著一尊神像的地方,坐著一個俊秀的男人。他穿著一身玄色長袍,墨發披散。劍眉濃黑,目若寒星,鼻樑高挺,臉頰輪廓十分完美。此人櫻粉色的薄唇輕輕勾起,話語里幾分嘲笑,幾分不屑,「你打不過那群渣滓么?」
梧庭火從心起,狠狠瞪著他。
無妄魔尊「咦」了一聲,玩味道:「你居然敢瞪本尊?」
梧庭全身都疼,尾巴上的傷口更是疼得要她的命。也因此,她沒了好脾氣,低頭查看身上的刀傷。
這人喊她「徒兒」,又殺了剛剛那波討她性命的人,理應不會再對她動手。梧庭想得不錯,男子飄然地從座上下來,懸浮在她身邊,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傷,輕笑道:「區區皮肉傷,何以為憂?」
他修長的手指掐了一道複雜的法訣,點點金光從指尖散落,落在傷口上,皮肉綻開之處竟然緩緩長合。不過這過程卻令人疼痛難耐,梧庭哀鳴一聲,直把嘴唇咬出了血。
無妄魔尊伸手點在她血淋淋的下嘴唇上,輕輕摩挲了一下,狹長的眸子里閃過渴望的血光。梧庭沒錯過這道危險的訊息,渾身寒毛直豎,往後挪了挪。
「你怕我。」魔尊輕聲笑道,「怕我還不忘瞪著我,好一頭倔驢。」
他鬆開手,離開破廟,在外搜尋了一圈。梧庭身上的傷口全部癒合,她遲疑了片刻,摸了摸自己的蛇尾,閉眼催動心訣,長尾漸漸化作了修長雙腿。
她把自己從頭到腳摸了一遍,這確實不是自己的身體。她現在壓根就不是個人,這地方也詭異得很!梧庭有些腿軟,緩速移到破廟門口,只見男子盤著腿,漂浮在空中,仰頭觀察護山大陣片刻,轉頭笑道:「徒兒,此處陣眼已破,為師不想修復,咱們去別處看看吧。」
不想修復,而不是不能修復。眼前的男人明明擁有通天修為,卻是個實打實的愉悅犯。這種人最是恐怖,因為他們只會按照自己心意而動。梧庭心中一陣驚濤駭浪,強忍恐懼道:「能去哪裡?」
「嗯?」男子歪頭,「本尊已閉關十年,外界是何情況,徒兒你應該比本尊清楚啊。」
我清楚個屁。梧庭腹誹,我就是個被車撞死了稀里糊塗穿越過來的普通人。這是什麼世界,你是誰,剛剛那波人為什麼要殺我,我全都不知道。
「罷,看來你是傷糊塗了。」無妄魔尊微笑,「先下山吧。」
破廟位於山頂,南邊有一下山的陡峭小徑。梧庭默不作聲地跟上男人,沿著石階慢慢行走在山間。護山大陣一破,這座山裡的各種妖獸都紛紛逃竄,靈植往外發散的靈氣也再也無法隱藏。梧庭嗅著空氣中清冽的靈氣,靈府緩速運作起來,她這才發現,這一處居然是極佳的修鍊秘境。
走了沒多久,無妄魔尊「哎呀」一聲,對梧庭道:「徒兒,為師不想走了,你掐道御風訣吧。」
你壓根就沒有下地走過!梧庭望著男人懸浮在空中的身影,沉默著捏了一道御風訣。四面八方的風聚攏起來,將梧庭托起。這可比走路方便多了。梧庭心想。
半個時辰后,群山退去,廣袤平原逐漸顯現。巨大的城市邊緣豎立著一道巍峨城牆,泛著淡紫光芒的護城大陣將城市籠罩其中。梧庭隨魔尊降落在城市外的小鎮驛口,她的肚子也隨之「咕嚕」響了一聲。
梧庭窘迫地捂住空蕩蕩的胃,漠然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羞窘。
魔尊大發善心道:「為師忘了,你還未辟穀。先在這兒吃點東西吧。」
路邊的小攤,只有一個簡陋的雨棚和幾張破破爛爛的桌椅。攤位上掛著一塊臭氣熏天的血肉,滿臉橫肉的屠夫操著一把大菜刀,利索地從上面刮下一塊肉扔進碗里,就這樣直接端給了客人。吃肉的客人也是模樣奇怪,一身灰衣風塵僕僕,張開的血盆大口裡滿是尖利的獠牙。梧庭看得又是虎軀一震。
兩碗血肉端上桌,那屠夫抬起油膩膩的眼皮看了二人一眼,忽然「嗯?」了一聲,粗噶著嗓子道:「你是……慕梧庭!」
梧庭一愣,不知這屠夫為何認得自己。話音剛落,整個攤子里的路人都抬起了頭朝她這裡望來,眼裡閃爍著嗜血的光芒。「錚」的一聲,一把大刀居然直直地朝她腦袋飛了過來!梧庭立馬雙手拍桌,碗盆傾覆,用這破桌子擋下了飛來的大刀。她一抬腿,將那手持菜刀砍過來的屠夫踹了出去。
這屠夫跟山一樣重,梧庭忍著肌肉的*,拔出嵌在桌子里的大刀,怒喝一聲:「住手!」
「你可是十萬賞金啊!」路人不懼,反而更加興奮,紛紛拔出自己的兵器沖梧庭攻過來。梧庭且戰且退,一腳踹翻雨棚的支柱。幾個人不設防,被雨棚頂上的幾塊巨石壓在了下面。梧庭連忙回頭去找這具身體的師父,但是哪裡還看得到無妄魔尊的影子?
梧庭悲憤,這什麼操蛋的師父啊!
雙拳難敵這麼多妖魔鬼怪,她扔掉手中卷了刃的大刀,開始捏訣鬥法。忽然,不遠處的城中響起一聲巨響,萬年不開的正城門在滾滾塵煙中緩緩打開,一隊人馬迅速衝出!領頭的男人金冠紫衣,容貌英俊不凡,騎著一頭似馬非馬的妖獸,尚在十里以外,就聽得一聲怒吼:「慕——梧——庭——!」
聲音未落,一點銀光乍現,隨即槍出如龍!銀色長槍從遠處射來,洞穿了梧庭的左肩,梧庭痛喊一聲,被長槍的慣性帶著朝後飛去。
金冠紫衣的男人終於趕至梧庭身前,目中燃著灼灼的恨意。他拔出長槍,梧庭差點痛死過去,她怒視兇手,槍尖卻對準了她的眼睛。
男人恨聲道:「交出解藥!」
梧庭的滿腔悲憤和疑惑終於壓抑不住,一聲怒吼響徹雲霄:「你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