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往事4

梁一方的工作狀態依然強勁，業績在增長，個子也在增長，幹了五個月，外送業務銷售額已經達到八百，個子長到了一米七五，本地話說得連本地人都不相信他從四川來，高檔寫字樓里的外國人客戶則驚訝於他的倫敦腔。期間有一件事更讓於大海看到了梁一方的能力。

寫字樓邊上新開了一家麵包店，定價與「老於作坊」接近，味道雖然差點，畢竟有地理優勢，開張一周內價格打八折，一下搶走了梁一方不少的顧客。梁一方先是主動將價格降了十個點，而後把試吃的麵包作為贈品送給老客戶。一個星期後顧客陸續回歸。

梁一方在這邊寫字樓降價卻在另一處外國人多的高檔寫字樓漲了價。寫字樓里的外企員工對漲了十個點並不敏感，銷量未受影響，梁一方做到個人收入和店鋪銷量兩不誤，魚和熊掌兼得。於大海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卻很是欣賞。

在「老於作坊」工作了五個多月，時間來到年尾，再過十幾天就是春節了，店裡的業務很忙。包括梁一方，一共四個夥計。最忙的時候，一個夥計生病，發高燒住院。放寒假的於素貞頂替他在店裡幫忙，梁一方更是承擔了一個半員工的任務，每天工作到晚上九點多，早上六點就進店給於大海夫婦打下手。大家齊心協力度過了難關。梁一方舉目無親。於素貞跟父母說：「小梁哥一個人，年紀又小，挺可憐的，讓他來家過年吧。」

於大海：「必須的。你進入班級前三名了，準備好禮物，好好感謝小梁老師。」

「我早就想好了，準備到書店買小梁哥喜歡的書。」

「不錯，你媽準備給小梁買一身衣服。我準備了一個紅包，年終獎大紅包。」

顧海蓉特意抽時間去了一趟商場，買了一套內衣，一件棉衣和一條褲子。梁一方接到跟於家一起過年的通知，在送貨回來的路上擠出時間進了一個大商場，買了兩瓶禮品裝的茅台酒和一對玉手鐲。

大年三十這天，下午五點多鐘於素貞來請梁一方去吃年夜飯，梁一方拿出一隻手鐲給於素貞。

「小老闆，新年快樂！這是給你的禮物，請收下。」

「小梁哥，你這是幹什麼？沒必要吧？」

「我不會買東西，也不知道小老闆和老闆娘喜不喜歡。請收下。」

「這……我做不了主，等下你給我爸媽，看他們收不收，好不？」

「好，先放我這裡。」

梁一方隨於素貞第一次來到於家。於素貞進屋就飛快跑到廚房跟父母彙報梁一方送禮物的事，把正在做飯的二人驚得跑了出來。

「小梁，你這是幹什麼？請你來吃飯，怎麼送這麼重的禮物？」

「老闆娘，應該的。過年不能空手進門的。」

「不空手也不能送這麼重的禮物啊！貞貞說你送她手鐲？真的嗎？」

「我買了兩隻，還有一隻送給老闆娘。」

「胡鬧，你辛辛苦苦一個月賺多少錢？又送回給我們了？」

「過年，請你們收下，我的心意。」

「小梁，東西在哪裡買的？有發票吧？過完年都給我退回去。你才上了半年班，我這個當老闆的再黑，也不忍心把你這輩子剛掙的一點錢拿回來，傳出去，我們不好做人的。」

「是我自願的，不管外人什麼事。老闆，請收下吧！並不是太貴，我的工資支付得起。」

「這樣，酒我們收下，手鐲不能收。」

「不行，不收，飯我也不能吃。」

梁一方開始做轉身動作了，於家三人都知道這小子說到做到。

「好！好！好！東西我們收下，大過年的，別搞得大家不愉快！貞貞給小梁哥泡茶，我和你媽沒時間，你們坐客廳聊聊天吧。」

兩人分坐沙發兩頭，於素貞把電視機遙控器給梁一方。

「你喜歡看哪個台，自己選。」

「我隨便，你看你的，沒關係。」

「那我看音樂台了。」

「行。」

「我給你買了建築方面的書，跟你買的不重複。我去拿給你。」

「謝謝。」

新華書店有專門打包的櫃檯，出一點費用，可以用禮品紙把書包起來。於素貞學著書店的樣子，自己做的包裝，看起來很漂亮。

「我自己打包的，不是書店包的。」

「謝謝。」

於素貞想從梁一方的表情里或動作里看出一點特別的東西，卻沒有。於素貞於是想起梁一方的社交障礙症，原來她認為此症不嚴重。今天倒覺得可能比預想的嚴重。

年夜飯，於大海提議打開一瓶茅台酒。

「老闆，茅台酒可以留著。有其它酒嗎？」

「有五糧液，行不行？你送的酒應該留著，怪我。」

「不是，茅台和手鐲一樣，時間越長越值錢！」

「五糧液以後難道不值錢？」

「只有茅台才值錢，其它的不行。」

「小梁，誰教你的？這些你也懂？」

「我父母說的，他們的話，可以相信。」

梁一方這話一出，屋子突然安靜了，只聽到電視機的聲音。

「第一次在外面過年，想家裡了吧。」

「想，但是沒辦法，規矩就是規矩。」

「什麼規矩啊？一家人有什麼不能通融的。給家裡打個電話吧，他們肯定更想你。」

「不能打，以後就習慣了。」

顧海蓉和於素貞聽了這話，眼睛都紅了。

「你不好開口，我們幫你打吧，哪怕報聲平安也好。」

「他們沒有電話。」

「他們去哪裡了？」

「不知道。」

「顧海蓉，大過年的，別說了。來，小梁，我們喝酒。」

梁一方講這些話只能從內容上領悟他感情的波動，但是表情動作卻一如平常。於素貞開始往梁一方的碗里夾菜，顧海蓉接著夾。

「小梁，你酒量怎麼這麼大，面不改色，話不多，跟沒喝酒一樣嘛。」

「是的，我天生能喝酒。」

「乖乖不得了，你一個人喝一瓶沒問題了。」

「是的，一瓶肯定沒事。」

「要不，我再開一瓶？」

「於大海你想幹什麼？想把小梁灌醉嗎？」

「我哪能灌醉他？他沒醉，我都醉三回了。」

梁一方微微地笑了，於家三人卻敏感地查覺到，停了筷子，盯著梁一方看。

「怎麼了？都看我幹嗎？」

「小梁，你會笑啊！」

「什麼？」

「有人打賭，說你不會笑。」

「我贏了，我賭的小梁哥會笑。」

「我當然會笑！」

「大過年的，你多笑幾個給我們看看。」

「我笑不出來。」

「人只有快樂的時候才笑，小梁離開家……今天過年，我們一起祝小梁新年快樂。」

「謝謝老闆娘，也祝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