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雲織是盲抓的,沒注意自己一把就握上了太子爺的手。
她明白腿受傷的人要移動一下多艱難,自己跟他的身高體型又很懸殊,所以一門心思只想把他扶穩了。
拿畫筆的細膩五指,跟勻稱有力,蒼白修長,帶著一道猙獰燒傷的手扣在一起,大小差了幾個號。
她越是努力抓緊,彼此皮膚之間就越是摩擦出潮濕的熱度。
程決已經看傻,震驚張著嘴。
雲織怕自己表現不好,又伸出另一隻手,把秦硯北的小臂也扶住了。
這樣一來,他的手臂自然而然被抬高,衣袖稍往上竄了竄,燒傷就露出來更多,貫穿手腕。
雲織視線不由得落在上面,清楚看到了疤痕的慘烈,在這麼一個外表無可挑剔的人身上,加倍刺眼。
雲織很內疚。
按奶奶說的,秦硯北當時只是恰好在附近,根本不是身陷火場,要不是去救她,不至於被火燒成這樣。
她報恩理應更盡心,至少也要弄明白,秦硯北身邊是不是真的沒人照顧,要是沒人的話,不管他態度多惡劣,她都應該堅持幫他。
雲織這邊做著決定,那道凜冽的聲線就砸了下來:「你還要摸多久?」
風雨欲來的危險,寒意往骨頭裡刺。
雲織這才發覺自己不小心越界了,喉嚨一窒,有些驚恐地微微睜大眼。
她雙眼形狀本來就偏圓,像某種溫順漂亮的鹿,偏偏眼尾略有上挑,在秦硯北的視角里,又添了不自覺的撩撥神態。
無辜而引誘。
秦硯北額角輕跳著,牙關緩緩壓緊。
他掌心已經被磨蹭得升溫灼燒。
秦硯北表情沒什麼改變,散淡坐著的姿態仍然漫不經心,但沉在黑暗之中的半張臉明顯罩了層霜,那種浸到本能里的上位者壓迫感,比之前更甚。
雲織忙把手鬆開,往後錯了一步。
她轉身張望,看到牆邊停著一輛輪椅,必定是秦硯北來的時候用的。
雲織抱歉地朝秦硯北俯了下身,太子爺眉心稍霽,以為她終於肯安分了。
然而雲織不吭聲地去把輪椅推了過來,還順路在備品區找到了一次性手套,仔細戴好以後,溫緩地低下頭說:「秦先生,你相信我,我能扶住你。」
她假期去敬老院照顧過老人,有些腿腳不好的,她都可以搞定,沒那麼弱。
雲織又把一雙手伸出來給他看:「而且我戴上手套了,不臟。」
她這一次離秦硯北更近,不等太子爺有機會動怒,就輕輕勾上他的臂彎,把他從沙發邊攙起來。
秦硯北是可以反抗的,他要捏住一個小姑娘的脖子根本輕而易舉。
可惜程決已經被眼前發展驚得神志不清,眼見天仙那麼吃力地去扶人,他身體自動做出反應,上前就配合地把秦硯北手肘托住,順著雲織的動作,把這位平常他連邊都不敢沾的閻王,成功送上了輪椅。
雲織鼻尖有了汗,跟程決感激地笑:「多謝。」
她又輕聲問:「秦先生的車在哪,能麻煩帶我去嗎?我想送他上車。」
程決昏頭了。
雲織握著輪椅扶手,站在秦硯北後面,她身上那抹很天然的山花氣息更鮮明,從上至下把他籠罩。
他的藥效馬上要過了,從剛才開始,太陽穴的神經就在不斷抽縮,牽連著身體各處,攪亂心緒,湧上難忍的燥,看什麼都帶著戾氣。
但她氣息壓下來的時候,他似乎得到了某種紓解。
沒辦法言明。
以至於秦硯北沒有第一時間收拾身邊這兩個麻煩,反而閉了閉眼,不由自主地又往後靠了些,縮短跟雲織中間的距離。
二樓到地下車庫有直通的電梯,雲織推著秦硯北離開那刻,酒吧目睹全程的那群人對她只剩下崇敬。
等電梯降到底層,程決才後知後覺地腿發抖,沒膽子去看秦硯北的臉色。
艹他這是被蠱了?!乾的這叫什麼事兒啊!
給美人計帶路?方便她攻略太子?!
雲織遠遠看到秦硯北的車了,之所以好認,是其他各色豪車寧可一個挨一個擠著,也不會去跟那輛深黑轎車並排。
她再次對程決笑:「多虧你幫忙。」
程決越覺得她美,越是嚇得臉色發白,靠啊他這回信了,這不是天仙,就是情報里難搞的那個高段位小妖精。
司機跑過來接,面對雲織一臉懵逼。
雲織把秦硯北送上車的後排,給了他一張紙,接著在車門外低下身,雙手撐著膝蓋,清澈看他:「秦先生,紙條上是我的手機號碼,你隨時可以聯繫我。」
「作為交換,」她合情合理問,「方便把你的號碼告訴我嗎?」
程決當場跪了。
這要聯繫方式的路數還真是夠簡單粗暴。
車庫的燈偏暗,透過車窗之後更是所剩無幾,勉強給秦硯北的側臉勾出一條凌厲的亮線,除此之外,整個人都浸在濃稠陰影里。
他撿起那張紙,上面女孩的字跡清秀,一串號碼猶如標準字型檔里的手寫體。
看了一眼,指腹稍稍摩擦而過,就被折了折扔出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