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〇八章 獻計
李正坤被關進一間屋子,裝著堅固的鐵門,窗子也都安著粗壯的鐵條,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越出。
這房子是紅酒鎮所謂的「治安室」,專為處置鬧事遊客所設,類似於鎮上私設的拘留室。
馬培鋼將李正坤關進治安室,安排保安嚴密看守,召來徒弟苗齊鎧商議。
「齊鎧,你也看見了,李正坤功夫高強,背影深厚,要除掉他,恐怕得老闆親自動手,靠你我是不可能辦到的。李正坤自縛要見老闆,我騙他說要跟石先生彙報,石先生同意,才能帶去見他。我當然不會帶他去見石先生,只是先穩住他,但穩得住一時,時間一長怕要漏餡兒。在紅酒鎮,就我們師徒能夠交心,你有什麼好辦法擺脫當前困境?」
苗齊鎧不能說話,拿過一張紙,用筆寫道:「你打算就這麼放過李正坤?」
「放過李正坤,我當然不甘心,但雙方實力懸殊,我就是拼上性命,也干不掉他,能怎樣呢?」
苗齊鎧寫道:「你真的不怕死?」
「今天你不一直在現場嗎,看我怕死?」
「如果讓你和李正坤一起死,你敢嗎?」
馬培鋼心中一抖,盯著苗齊鎧:「原來你心中一直記恨著在地下室里的事,想尋找機會殺了我是不是?」
苗齊鎧輕飄飄地寫道:「你偏題了。你既抱定必死的決心,怎麼又害怕了?澇種!」
「我不是害怕,而是沒想到你居然心機如此深沉恐怖!呆在我身邊,竟然隨時想要我的命!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石先生讓你來監視我?」
「總跑題!讓你跟李正坤一起死,你願意嗎?等你死後,你的忠心我會上報石先生。」
「唉——」馬培鋼嘆息一聲,「也罷!我也後悔當初在地下室中的舉動,齊鎧,我真心給你道一聲歉——」
苗齊鎧眼裡閃著憤怒的光芒,重重寫道:「一句輕飄飄的道歉就想化解作惡的仇怨,未免太天真!」
「好吧,你不原諒我,我也無話可說。就談談你的計劃。我願意帶著李正坤一起兒死。能跟他那樣的高手死在一起,也算我的榮幸。呵呵。」
苗齊鎧寫出他的計劃,馬培鋼倒抽一口冷氣,默然良久愀然服膺:「自出道以來,死於我的槍下和刀下的不下二十人,我自謂算得上殺人不眨眼,但我今天才知道,你比我狠得多!齊鎧,跟著石先生好好乾,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拜你所賜!」
苗齊鎧寫下幾個大字,便收了紙張,撕得粉碎,丟到廁所下水道里,用水沖走。然後帶著幾個保安,匆匆往枕肥湖碼頭走去。
晚上十一點,馬培鋼拿著一個筆記本電腦,來到治安室,打開一個視頻文件給李正坤看——
只見一個煙波浩淼的湖面,風波浪涌,湖心卻有一個精緻的小島,綠樹掩映,十分爽目。鏡頭一轉,一座林中別墅赫然出現。
李正坤不解其意,馬培鋼道:「這個湖就是鎮子外邊的枕肥湖,湖心小島上有一個別墅,就是剛才所見。我把你的要求對石先生講了,石先生願意見你,但為了保密,你們的會面就選在湖心別墅。」
那別墅建得古怪,顏色白生生,又白中帶黃,形狀如靈屋,窗戶線條平直,象是墓碑,給人一種極度詭異恐怖之感。
李正坤問時間,馬培鋼說明天晚上。
第二天深夜,馬培鋼帶著兩名保安來到治安室,命解去李正坤身上繩子,請他去湖邊碼頭。
來到碼頭,上了一艘快艇,艇上還有八名保安,加上馬培鋼所帶,共計有十名保安,可謂「重兵押送」。李正坤不覺有些好笑。
馬培鋼拿出一幅手銬,說大家都知道李正坤武功高強,為了放心,要用手銬銬住他。
李正坤伸出雙手,表示沒有異義,馬培鋼卻只銬住李正坤一隻手,另一端銬住自己。保安們也紛紛掏出手銬,一頭銬住自己,一頭銬住旁人,李正坤的另一手最終也被銬住,所有人在船艙里形成一個手銬著手的閉環圈子。
如此一來,包括馬培鋼和李正坤在內共計十二人,都成為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別想跑了誰。嘿嘿。
駕駛快艇的人是苗齊鎧,他呆在駕駛室,沒有露面。所有人銬在一起,馬培鋼下令開船,苗齊鎧便啟動快艇,緩緩離了碼頭,向著湖心駛去。
湖上冷風拂拂,從開著的窗口吹進船艙,冷得眾人打抖。
行駛了大約一個小時,船速越來越慢,從艙底傳來嘩嘩的水聲。苗齊鎧從駕駛室走出來,說好象船底漏水,要到船尾檢查一下。
眾保安一下炸了窩,讓馬培鋼趕緊拿出手銬鑰匙,打開手銬,馬培鋼說只有苗齊鎧才有鑰匙,眾人更加慌亂,大聲呼喊苗齊鎧,苗齊鎧卻跟掉入湖中一般,沒有任何回應。
湖水從駕駛室湧出,迅速淹入船艙,一眾銬成一圈的人全都泡在冰冷的湖水之中。
保安們又絕望又憤怒,拚命掙扎,卻怎麼也掙脫不開堅固的手銬。
馬培鋼面色如灰,雙眼緊盯著李正坤:「我們全都為你陪葬,死後到了閻王殿,這濫殺無辜的罪名你是逃不掉的!」
李正坤已明白他的毒計:馬培鋼自斷生路,還連累十條人命,為的就是殺死自己。
他道:「到了閻王殿,是非曲直自有公斷,只怕受苦的是你。」
馬培鋼嘿嘿一笑:「無所謂,反正我殺人過十,真有陰曹地府的話,肯定會墜入地獄受斧劈刀鋸之刑,或上刀山下油鍋,我不怕。就要死了,你怕嗎?」
「怕!我想起魯迅所說:我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國人,然而我還不料,也不信,竟會下劣兇殘到這地步!」
「哈哈,我是個壞人。」
「我知道你是壞人,但我這句話不是說你,而是說石冒遜,我知道他卑劣兇殘,卻沒想到竟達如此之程度。」
「那又怎樣,你能奈石先生何——」
話未說完,水已淹沒船艙,所有人陷於滅頂之災。快艇很快沉入湖底。
在如此嚴重的情況下,李正坤在這具軀體中已難於立足,在艇往下沉時,索性出身,免受淹斃之苦。
很快,馬培鋼及十名保安也全都變成鬼魂,從湖底冒出頭來,張惶四顧。
一個精壯的青年鬼魂站在水中,沖他們喝道:「爾等不要東張西望,早已回天乏力,你們都成了鬼。按說我要將你們挨個揍一遍,教你們懂規矩,但時間緊急,如果你們能夠自行懂事,我們也許可以省去這道程序。」
青年鬼正是李正坤,眾人不識,因為作為鬼魂的李正坤跟陽間軀體的李正坤,相貌並不相同。
因被強取性命,眾保安正沒好氣,有鬼罵道:「你他媽是誰呀,要教我們規矩?我們這麼多人,還怕你不成。再說我們自有老大,何用你來指手劃腳。」
李正坤搖頭道:「看來這程序終究免不得。」
從身上掏出一把黑粉,照著那鬼頭便撒。猶如鋼花岩漿兜頭澆下,那鬼頭被蝕燒得滋喇直響,慘叫連聲,不一刻皮焦肉脆,湖水一盪,如燉爛的豬頭,骨肉分離,只剩一具骷髏,浮在水中。
眾鬼唬得魂魄出竅!
馬培鋼顫聲道:「你是誰?」
「李正坤!」
「可為什麼相貌不一樣?」
李正坤臉一沉:「哪有這麼多為什麼,如果不相信,我再給你澆一把?」
馬培鋼忙道:「信!你要教我們什麼規矩,做鬼還有規矩?」
「當然有,無規矩豈成方圓!規矩就是按老爺說的做。你帶著這十個鬼去鳳山城隍衙門報到,城隍爺會派差役送你們去陰曹地府。」
李正坤怕馬培鋼等胡亂竄,今後難於捉拿歸案,眼目前他又騰不出手來將他們親送至無常殿,只能麻煩鳳山城隍樂武先羈押住這幫鬼魂,所以騙馬培鋼等先去鳳山城隍衙門。
馬培鋼面有疑色:「我怎麼感到不該往鳳山市方向走,而應向著北邊去。」
「你忘了規矩,要不老爺給你頭下澆一下,讓你清醒清醒?」李正坤厲聲喝道。
馬培鋼嚇得一縮頭,再不敢言語。
李正坤道:「鳳山城隍是我朋友,我寫一封書信著你帶去,爾等自會受到優待。可這裡沒有紙筆,如之奈何?」
馬培鋼指著湖心別墅:「那裡面有紙筆。」
李正坤掏出白粉,撒在骷髏頭上,立時回肉生肌,還出一個活生生、傻愣愣的保安鬼魂。呵呵。
眾鬼以為李正坤是神仙,全都身心懾服,再不敢生妄心,他吩咐怎樣便怎樣。
李正坤命眾鬼在此等候,帶著馬培鋼蹈水往湖心別墅而來。
別墅里陳設完備,一應俱全,還有豐盛的食物供奉。原來,這座房屋表面上看是一座別墅,其實是一個鬼廟,怪不得當初從視頻上看,覺得詭異古怪。
但為什麼要湖中心修一座鬼廟呢?
李正坤一時想不明白,問馬培鋼,馬培鋼也不知道,從未上湖心來過,因為公司有規定,這座別墅是石冒遜的私人領地,任何人不得上島。
因時間有限,李正坤無暇弄明白前因後果,很快找到紙筆,便草書一封,請求鳳山城隍樂武先管帶住這十一個鬼,等他前來交涉,再行起解。
馬培鋼問何為管帶?李正坤說是方言,意為款待之意。馬培鋼信以為真。
這是李正坤耍的一個花招,所謂管帶,即「看管住」的意思,馬培鋼不懂,但樂武乃清代秀才,自然知其含義,一看便知。
李正坤命馬培鋼收好書信,到了鳳山衙門,只需向門口值守役吏稟說有李公子書信帶到,自會見著城隍老爺。
帶著馬培鋼回到湖面,將十個鬼編為一個小組,任命馬培鋼為組長,押著十鬼往鳳山市而去。
十鬼中沒有苗齊鎧,馬培鋼帶隊等離去后,李正坤便在湖面四處飛撲,尋找苗齊鎧。
那麼,苗齊鎧到哪裡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