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青春的玩笑

江鴻的臉上，不自覺的帶出了幸福的微笑，偷偷看了身邊的徐婉一眼。

又忙回過頭來看路。

他覺得自己這樣偷看，好像有點油膩。

但是偷看自己的老婆，不犯法吧？

徐婉發現了他的小動作，抿嘴一笑。

兩人之間，有太多太多的話可以說，但一時半會又不知道說點什麼。

「你剛剛說，讓我收拾收拾東西，搬到……咱們家去？」

「咱們家？」

江鴻細細咂么了一下，這三個字的滋味。

徐婉點點頭。

「是呀，你不是在z市租的房嗎？既然我那有的住，為什麼還要在外面租房呀？」

好像很有道理。

不過？住到徐婉家？

江鴻覺得自己的心跳彷彿停了一下。

「其實，我這幾年也攢了一些，差不離可以付個首付……」

徐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那裡有的住，為啥還要再付首付呢？怎麼，你還有大男子主義？覺得去住我那裡丟人嘛？」

「哎呀，咱倆現在都是法定夫妻了，以後就是綁定在一起的了，還分什麼你的我的。」

江鴻一聲不吭。

這男人的尊嚴臉面問題，怎麼說呢？

這些年來，讓他產生猶豫最多的，自然就是家庭情況的原因，他的家境和徐婉家有極大的差距。

可有些事兒，又不可能不去想。

他沉吟了一下，隨後說。

「有些問題，也不能不去想呀……」

「……如果這樣的話，你爸媽會怎麼看我？你家裡人會怎麼看我？他們會覺得我不勞而獲，覺得我是個……」

江鴻話還沒說完。

原本軟綿綿的靠在椅背上的徐婉，臉上露出了恍然的表情，突然鬆了松安全帶，坐正了幾分。

表情非常嚴肅。

「江鴻，你先靠邊停車，咱們兩個得聊一聊這個事情，一邊說話一邊開車不太安全。」

江鴻找了個停車位，靠邊停下，拉住手剎。

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

所以他深吸一口氣，側過身子看著徐婉。

「你說……」

徐婉鄭重其事，他自然也要嚴肅對待。

「昨天你和我說了那一番話之後，我晚上想了很久，就在想我這些年和你之間的關係，想我們之間發生的那些事兒。」

「我承認我以前確實挺傻的，神經也太大條了，居然這麼後知後覺。」

「但現在旁觀者清，我發現了一些事情……江鴻，你一直都在剋制，在對我的這方面，你非常克制。」

徐婉的聲音非常溫柔，聽起來讓人感覺很舒服。

江鴻還從來沒有聽過徐婉以這樣的音調來說話，心裡暖暖的。

但她現在說的問題，沒錯。

這是他這些年來，一直都在做的。

克制，剋制，再克制。

徐婉看著江鴻。

或許是因為心裡緊張，江鴻的手正緊緊攥著換擋桿，有些發白，青筋在跳動。

徐婉伸出自己的小白手，輕輕的蓋在了江鴻的手上。

江鴻的身體，肉眼可見的僵了一下。

以前。

徐婉一直都很抗拒，和男人有肢體接觸的。

除非交際必要性的接觸，她還從沒有和任何非長輩的異性，有過特別的肢體接觸。

所以此前，徐婉身邊的異性朋友都本能的以為她非常冷淡。

可是。

現在的徐婉卻發現，自己並不抗拒與江鴻的肢體接觸。

或許是因為。

江鴻是這些年來，唯一走進她心理防線的異性。

雖然接觸時，沒有傳聞中觸電一般的感覺，可徐婉還是覺得雙手微微有些發麻。

「我以前也覺察出來一些。」

「不過我覺得，這可能是你成熟的體現，也可能是因為我是你初中同桌的姐姐，不算是什麼親人朋友，所以你對我比較疏遠。」

「可現在我明白了，你只是一直在逃避對待我的這份感情，你不敢顯露出來，不敢讓我知道。」

「所以你在刻意的避免，與我之間的非常規接觸。」

「然後，我就回想起了，你昨天說的那句話……你說，從看到我的第一眼開始，你就覺得我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為什麼？」

「我真的很想問，為什麼？」

「我不理解，就因為我和你這幾歲的年齡差？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徐婉感覺到，江鴻在自己手靠上去的瞬間，身體就僵硬了。

所以，下意識想將手縮回去。

本來僵硬的大手，反手抓了過來。

小心翼翼，動作輕柔的將她的一隻小手，抓在了手裡。

江鴻的手有點涼，但卻很有力。

本沒有出現的觸電感覺，湧進了心裡。

讓徐婉的半邊身子都是麻的。

原，原來是這種感覺？

網傳的觸電感，是真的？

難怪剛剛江鴻的身子會發僵，自己現在也僵了好嘛？

這真是有史以來，江鴻對徐婉做的最出格的事情。

就連江鴻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出手抓住她的手。

但沒想到，徐婉並沒抗拒。

臉紅紅的。

好像默認了？

隨後，江鴻才幡然醒悟。

她是我的法定妻子……她是我的法定妻子……

半晌沉默。

江鴻好像在措辭，也好像在舒緩心情。

「其，其實……很簡單。」

「我覺得我們雙方的家境，實在是不搭，你可能不清楚我的家庭情況。」

「我小時候都是住在村子里的，爸媽都是從農村裡，走到二線城市打拚的人。」

「如果不是我媽真的想要一個兒子，我可能現在還是一個孤兒。他們老實巴交的，不會什麼人際交往，就是賣苦工掙辛苦錢。」

「就算這樣，他們每個月收入合起來，可能都不如你的零花錢……而這個家裡，養了我和妹妹兩個人，從來都沒有閑錢。」

「從高中開始，我就一直在勤工儉學，希望能將本就不多的生活費，留給妹妹……」

「你覺得，這樣的你，這樣的我……真的在同一個世界嗎？」

說實話。

以前的徐婉，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因為她真的沒覺得，江鴻就比自己差。

不論是家庭還是素質。

所以江鴻遇到的這些困難，在她的眼中根本不算困難。

她愣愣的盯著江鴻，臉上突然綻放出了清蓮盛開般的笑容。

緊了緊自己的手。

將大手牢牢地握住。

「江鴻，那你以後不用為這個問題煩惱了，這是一個平等的社會，沒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

「當然，可能在你的眼中，這些三六九等非常重要……」

「可我非常希望你能知道，不論是我，還是我爸媽，他們都不會這麼想。」

「大家都是人，誰又比誰就高一等呢？」

「我們家，祖上是宮廷里的御廚，好在這份手藝三百多年，一直都沒丟，所以我爸也是數得上號的名廚。」

「一道菜能夠在上流社會炒出天價，但我爸本質上是並不屬於那個圈子人，從前是三教九流的下九流。」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一直在教育我，他只是個賣苦力的，從來不是權貴。」

「這句話，你明白嗎？」

江鴻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以前確實知道徐婉家裡有錢，據說有一家米其林二星的店。

更多的，他沒有去了解過，不敢去了解。

他一直都以為。

有錢人的眼光是很高的，會追求什麼門當戶對。

他也看過爽文，本以為會有什麼歧視，成見之類的。

可沒想到這些，居然都只是自己的胡思亂想？

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的確，我們家靠的是祖產，靠的是積蓄，起點就高，也因此帶來了更高的眼界，這不假。」

「可是我們也是在掙辛苦錢啊。」

「正因如此，不論是我爸媽家，還是我們的上一代長輩，都是不可能會歧視賣苦力的人的，他們只會感同身受，只會同情，或者說更多的是欣賞。」

「你的這個想法，或許沒錯，但從一開始就是有問題的。」

「我和你是一樣的人，都是兩條胳膊兩條腿，活生生的人，你不要覺得我現在的生活過的優厚一些，就自然而然要比你高了。」

「這麼多年來，你見過我追求過奢侈品牌嗎？你見過我試圖往上層社會擠過嗎？」

「因為我很清楚，我並不屬於那個世界。」

「以後的生活中，我希望你不要有這樣的想法，不然我真的會生氣的，我爸媽就是你爸媽，你爸媽也是我爸媽！」

「你明白嗎？」

其實男孩子在青春時期，多想的事情，糾結的事情。

在後來想想，都會令人發笑。

江鴻從第一次看到徐婉，就給徐婉標上了一個「白富美」的標籤。

所以這些年來一直在盯著這個標籤，覺得那就是高山仰止。

可實際上，鬧到最後才發現，這不過是青春給他開的一個玩笑而已。

還好。

現在，他正緊握著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