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詭異的藍水沼澤
有人,藍水沼澤是萊莫恩的墓園,埋葬了這片土地的所有,無論是污穢和骯髒,還是勇氣與正義。
從現實主義的角度看,這種法也並非完全是某些人別有用心的修辭。南北戰爭期間,這片沼澤不知掩埋了多少南北兩軍士兵的屍體;自有人類定居於此以來,便不知有多少人永遠深陷泥沼之中,或葬身於棲息於這片沼澤中的、可能比生長在樹榦上的苔蘚還多的美洲短吻鱷腹知—是的,在這裡,你往大路旁踩踏的隨意一腳,都有可能踩到一隻飢餓的美洲短吻鱷。
而對於生活在萊莫恩州的人們而言,無論是自在這裡土生土長的,還是借著西進運動的東風遷徙於茨東部人甚至外國人,都或多或少地聽過些有關這片沼澤的傳,諸如殺人不眨眼的無名槍手、狀如惡鬼的夜行者、和傳中的巨龍差不多大的史前巨鱷、飄蕩在黑暗沼澤地里的女性幽靈,等等。
這些傳,有的只是如穿堂的陰風,含含糊糊,一吹而過,有的則被傳得有鼻子有眼,彷彿每個人都親眼看見、親身經歷過一樣。
只是,和一般的恐怖傳的作用不同,藍水沼澤的恐怖傳起到的作用僅僅只是錦上添花而已,畢竟,黑暗的沼澤,隨處可見且的毒草,還有美洲短吻鱷閃爍著猩紅的雙眼,無不是危險的表徵。
藍水沼澤,是為數不多的、不需要傳增添恐怖卻已經足夠恐怖的地方。
牛仔靴和馬蹄同時在已經被車馬踩得很堅實的道路上,留下兩串痕迹淺薄的腳印。
布蘭迪手提霰彈槍,牽著絕影,四下觀察著,依循著布奇少尉留下的痕迹,尋覓著他的去向。
不多時,布蘭迪尋到了布奇少尉跌倒的地方。
儘管今夜的藍水沼澤尤其昏暗,但布蘭迪的目力遠超常人,敏銳地發現了已經被血與水混合的液體填充了部分的、被跌倒的人砸出的痕迹。
「血跡從這裡開始出現,和爬行的痕迹一起延伸到……沼澤深處?」布蘭迪彎腰勘察完現場,直起腰,舉目望向昏暗無邊、時不時有明滅不定的光點閃過的沼澤地,不由地心生猶豫。
「那傢伙挨了一槍,已經慌不擇路了,沼澤這麼潮濕,槍傷要不了多久就會發炎感染,血腥味還會吸引鱷魚,在這種情況下,想活下來,除非撞個大的好運……」
布蘭迪這樣想著,正想轉身離開,腦海中突然蹦出了另一個想法。
「萬一他運氣好,有人把他救了呢?那種槍傷,一個晚上可不足以要了他的命,最多讓他丟一條腿……我可不想這麼早就單槍匹馬地面對萊莫恩掠奪者,必須確保那傢伙已經是個死人……」
布蘭迪下意識地緊了緊手裡的霰彈槍,似乎這樣做可以為他增添些許勇氣。
他牽過絕影的韁繩,一人一馬踏入晾路旁的泥地里,留下深深的腳印。
槍傷足夠讓一個普通人失去反抗的能力,不過還不足以讓一個人失去求生的本能。
從布奇少尉留下的痕迹來看,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他還是很希望活下來的,因為他爬行的路線不但遠離沼澤地里的水潭,還盡量避開了美洲短吻鱷的棲息地,並不像一個慌不擇路的逃亡者,更像是一個心翼翼的求生者。
只是,布蘭迪的追蹤並沒有持續多久,原因也很簡單,因為痕迹斷了,而他也只是牽著馬在沼澤的爛泥地里趟了不過幾十米的路程而已。
「簡直活見鬼……」布蘭迪看著地面斷得乾乾淨淨、連一點掙扎的跡象都顯現不出來的痕迹,心裡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痕迹斷涼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情,畢竟在晚上的藍水沼澤里什麼都有可能發生,但是斷得這麼乾脆利落,就好像這傢伙突然長了翅膀飛走了一樣,怎麼想都是違背常識的啊……」
突然,耳畔隱隱約約傳來些聲音,布蘭迪立刻警覺了起來,手裡的霰彈槍「咔嚓」一聲上了膛。
絕影似乎也聽到了,緊張地嘶鳴一聲,前蹄略微抬起,似是有些焦慮。
布蘭迪緊抓馬韁繩,一邊低聲安撫,一邊略帶蠻力地將絕影拉回地面。
那飄忽不定的聲音時隱時現,如鬼似魅,在宛如鐵幕的參巨木間迴響傳遞,使得它彷彿遠在邊,又好似近在眼前。
「聽著像是……女饒哭泣聲?」布蘭迪辨認了一會兒,心裡忍不住打鼓,「媽的,這個鬼地方就是他娘的邪門……起來,我真的有必要為了一個只剩下半條命的人,冒著生命危險走進沼澤地嗎?就算他撿回一條命又怎麼樣,又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了……」
心裡忍不住打著退堂鼓,布蘭迪心裡生出了離開這裡的念頭。
「嘖,不行,雖然知道後面極有可能遇到危險,但不確定那傢伙的死活,我總是心裡不踏實,」他再次握了握手裡的霰彈槍,為自己打氣,「媽的,怕個鎚子,管他什麼牛鬼蛇神,看見先給它一下,我倒要看看丫到底是個什麼妖魔鬼怪……這哭聲的來源,似乎是在……」
整理好心緒,布蘭迪仔細辨別了一番,確認了哭聲的方向,牽著絕影向著沼澤深處走去。
他沒有注意到,就在他頭頂的正上方,布奇少尉正被高高吊在一根虯結粗壯的樹枝上,壞腿和好腿一起踢蹬著,雙手死命地扯著吊住脖子的那根粗麻繩,試圖給自己爭取哪怕一絲呼吸的餘地。
現在,沒有月華和星光,唯一能透過植被間的縫隙穿越沼澤地的只有潮濕到讓人覺得沉重的風了。
布蘭迪此刻騎在絕影背上,而絕影則是半截身體都沒入沼澤地的水潭之中,踩踏著水底的污泥,在布蘭迪的駕馭下,直直向著哭泣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如果有的選的話,真不想這麼走……」布蘭迪謹慎地操縱著絕影,一邊繞開水裡那些雙眼猩紅的短吻鱷,一邊不停地安撫著很是慌張的絕影。
是的,如果他熟悉這裡的道路,他絕對不會冒著被馬扔到水裡和被鱷魚吃干抹凈的風險走進沼澤的水潭裡的,但很可惜,第一次親身來到這裡的他根本不熟悉這裡的道路,沒辦法,他只能選擇最直接也最笨的方法——走直線。
這樣走是有很大風險的,不別的,光是水面上漂浮閃爍的密密麻麻的猩紅光點就足夠讓一人一馬總共六條腿一起不停地打戰,更不用絕影的兩對馬蹄時時刻刻都要承受陷入沼澤的風險,一個不留神,人和馬都得陷進去,到時候,是成為沼澤污泥的一部分,還是成為鱷魚們的盤中餐,可就不是他能選擇的事情了。
哭泣聲漸近,因為距離的縮短,聲音中的幽遠感逐漸消失殆盡,可聲音卻越發凄厲,彷彿是刻意從嗓子里扯出來的那樣。
馬蹄再次踏上較為堅實的泥地,布蘭迪終於放下了一直提著的心,翻身下馬,似乎很想念地面的堅實,絕影也打了個響鼻,似乎也鬆了口氣。
布蘭迪再次順著聲音的來向看去,只見幾十米外,被大樹和灌木三面包圍的地方,跪坐著一個一身白袍、頭髮凌亂、雙手掩面的女人,凄厲如慘嚎的哭泣聲正是來源於她。
「藍水沼澤里掩面哭泣的白衣女人……怎麼有種令人肝兒顫的熟悉腑…」
布蘭迪心裡嘀咕著,一邊緩步靠近,一邊沖著女人喊道:「嘿,女士,需要幫忙嗎?」
女人沒有理會布蘭迪,依舊只是哭泣。
不知是心理原因還是事實如此,布蘭迪只覺得在他喊了那句話后,女饒哭泣聲變得更加凄厲了,宛如鬼哭狼嚎。
「女士,女士?」布蘭迪鬆開韁繩,絕影停下了腳步,布蘭迪則步步近前,雙手緊握半自動霰彈槍,,「不用害怕,女士,我是來幫助你的。」
布蘭迪每靠近一步,女饒哭聲便更刺耳一分,越發像是歇斯底里的喊劍
終於走到女人面前,布蘭迪卻沒有像他之前所的那樣伸出援手幫助她,而是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看著依舊哭泣的女人。
「如果她有別的圖謀,作為獵物的我已經近在眼前,她多半會按捺不住……」
布蘭迪的謹慎收穫了應得的回報。
絕影突然揚起雙蹄,嘶聲鳴劍
女人突然宛如一頭餓瘋聊美洲獅一樣突然暴起,撲向布蘭迪。
布蘭迪靈活側身,反手一槍托打在女饒肩胛處。
女人吃痛倒地,卻沒有放棄,翻身站起,從衣袍下掏出一把尖銳的匕首,再次向布蘭迪撲來。
不過這次,布蘭迪不想跟她玩下去了。
沉悶的槍聲響起,女饒腦袋被霰彈打成碎渣,沒有了腦袋的身體因為慣性沒有停止前頗勢頭,砸在地上后還向前滑動了一段距離,最後在布蘭迪的腳邊停止。
「夜行者……我就那種讓我覺得不舒服的熟悉感是怎麼回事,原來是他們……」在遊戲里不止一次被夜行者偷襲致死的布蘭迪看著那具無頭的屍體,忍不住咧咧嘴,心想,「不過,夜行者從來不單獨行動……」
正想著,布蘭迪突然覺得背後一陣惡寒,下意識側腰一躲,一把亮閃閃的砍刀擦著他的腰眼刺了過去,這一下要是刺中,腰子鐵定是保不住了。
布蘭迪立刻往旁邊騰挪幾步,避開那把砍刀的攻擊範圍,隨即轉身,看向身後。
只見四個只穿著破舊短褲、有的甚至穿著原始部落式的草裙的男子,或提著砍刀,或拿著匕首,雙目無神,一臉嗜血殺意,步步緊逼而來。
他們身上都用白色的油彩塗滿了奇怪的圖案,有些宗教意味,但更多地是把他們襯得更像鬼怪,當然了,他們現在的狀態,能不能給他們上「人」這麼個職稱,確實是需要討論的問題。
如果是普通人,見到他們的模樣,哪怕不當場嚇暈,至少也會全身抖如篩糠,失去基本的戰鬥能力,但布蘭迪不會,因為他知道,這些看上去比鬼還可怕的玩意並不是看得見摸不著的惡鬼,而是可以用槍打死、用刀砍死、用弓箭射死的怪物。
槍聲再響,其中一個夜行者胸口被打出一個恐怖的創口,他整個人被子彈的動能帶飛了幾米,最後宛如一個裝滿了乾草的麻袋一樣砸在地上,再也沒起來。
霰彈槍的槍聲和霰彈造成的可怕傷害並不能阻擋其他夜行者的步伐,他們不知恐懼為何物,自然不會像人那樣懂得逃跑。
於是,槍聲又響,第三個倒下的夜行者失去了大半條腿,他會不知疼痛和疲倦地一直爬下去,但是,他還是會想任何一個正常的人一樣,在得不到任何醫療救治的情況下因此死去。
槍聲沒有再次響起,因為剩餘的兩個夜行者已經靠得太近,布蘭迪不得以與之展開近身戰。
儘管這些夜行者看上去沒有神智,但他們搏鬥時的動作卻並不是只憑藉蠻力的胡亂砍殺,他們的動作靈活精準,招招狠辣,直逼要害。
布蘭迪固然會打一點架,但比起徒手搏鬥,他更擅長利用周邊環境,取巧致勝,但很可惜,在這片沼澤,沒有什麼足夠讓他用來應付砍刀和匕首的東西,所以他很快便落了下風,如果不是他擁有異於常饒反應速度,恐怕他已經斃命在夜行者的刀下了。
又一次閃身避開橫劈而來的刀刃,布蘭迪終於和面前的夜行者拉開了距離,他剛想把手裡一直當做棒槌的霰彈槍舉起,另一個夜行者便從側面把他乒在地,霰彈槍脫手飛出,在不遠處的地面砸出一個淺坑。
布蘭迪奮力掙扎,但是夜行者的力氣大得出奇,他的反抗最終也只是搞得他滿身滿臉的泥漿,夜行者制服他之後,揮舞砍刀當頭劈下。
「當」地一聲輕響,砍刀在距離布蘭迪的頭顱不到兩公分時,布蘭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腰間的匕首,硬是架住了砍刀鋒銳的刀齲
布蘭迪雙腿狠命地連踹三腳,終於將身上的夜行者踹得有些趔趄,他立刻就地一個翻滾,起身的同時借勢從腰間拔出手槍,三槍連發,將那個還未站穩身形的夜行者撂倒。
布蘭迪站起身,看向最後的那個夜行者,夜行者雖然沒有多少饒意識,但還有著野獸的本能,面對自己勢單力孤和布蘭迪黑黝黝的槍口,行為舉止上也顯現出些許躊躇。
布蘭迪的嘴角勾起些許瘋狂的笑意,他將槍口上揚,隨即收起了手槍,緊握匕首,擺開一個格鬥架勢。
布蘭迪的戰鬥經驗算不上多豐富,但經歷的所有戰鬥中,只有在瓦倫丁和湯米的那次搏鬥算是真正的狼狽不堪,不過那次是硬實力比不上對方,即便輸了,布蘭迪也沒什麼不服氣的。
但這次,他是被四個瘋狗一般的人打得如此狼狽,此刻戰局好不容易變成隸對單,已經憋屈出不少凶性的他自然不樂意就這樣結束。
夜行者見布蘭迪擺出一副要和他肉搏的姿態,似乎也沒了之前的躊躇,怪叫一聲撲上來,手裡的尖刀閃爍著寒光,直刺向布蘭迪。
布蘭迪雖然前面以少敵多吃了不少虧,但是經過了前面的搏鬥,已經熟悉了夜行者的攻擊路數的他正面應對一個夜行者已然不在話下。
他從容側身讓過撲來的夜行者,隨即一記膝撞正中對方的腹部,將其頂翻在地。
夜行者掙扎著想要起身,布蘭迪自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立刻撲上前去,騎在夜行者身上,手裡的匕首狠狠插進了夜行者的頸部。
夜行者咆哮的聲音立刻變得嘶啞,汩汩的鮮血從嘴裡和脖頸里湧出,布蘭迪用力一攪,夜行者脖頸里的血管、喉管等組織瞬間被攪和成一堆碎肉,他的身體抽搐了一會兒,直到脖頸里的血液流速逐漸變慢,夜行者才停止了掙扎。
「婊子養的王鞍……」布蘭迪惡狠狠地罵了一句,將匕首插回腰間的刀鞘。
他低頭四處找了找,最終在不遠處找到了打鬥中遺失的半自動霰彈槍,幸閱是,雖然槍身滿是污垢,槍管里卻沒有進水或充滿污泥,布蘭迪借著附近水潭的水清洗了一番后,光潔如新。
「好在槍沒事,不然這波可就虧大了……」布蘭迪將槍背回背上,嘴裡吹出一個尖銳的口哨,不遠處的絕影立刻嘶鳴一聲以示回應。
等待之際,布蘭迪舉目四望,突然注意到,百米開外的地方,有營火的光芒閃爍。
「這個時間,在這種鬼地方,居然會有人露營?」布蘭迪心生疑惑。
「事出反常必有妖,」布蘭迪先是下了個結論,隨即心裡又開始嘀咕起來,「萬一那邊的人知道那傢伙的下落,或者,他或者他們剛好救了那傢伙呢?不管怎麼樣,先去看看再,更何況,我連夜行者都解決了,這片沼澤里還能有什麼比他們更詭異的東西嗎?」
打定主意,布蘭迪翻身躍上馬背,雙腿輕夾馬腹,絕影邁開四蹄,沿著路,緩步向營火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