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篇14

美人篇14

紀永恆約了人在蘭園談事情,進入包廂後手機便關了靜音。

結束時,已接近凌晨一點。

蘭園的停車場種了不少桃花,遠遠就聞到了花香味。

將近元宵,月色清明,二月底的夜晚氣溫涼爽,他卻將外套隨意地掛在手臂上,行走於樹影婆娑的石子小路上。

心情不好也不壞,但卻是好久沒有這樣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漫步而行。

他好像什麼也沒想,卻又好像思緒萬千。

快要到他車邊時,身後傳來一陣清晰而急促的高跟鞋敲打地面的聲音。

他下意識地頓了下腳步回頭。

月色之下,一抹熟得不能再熟的身影映入眼底,放在身側的手緊了緊。

「明明……」

美人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他,但是她肚子現在很不舒服,沒空理會他。

她「哼」了聲,算是回應便匆匆忙忙往自己停在角落的車子而去。

經過他身側時,被他抓住手臂。

「慌什麼?」

他低聲詢問。

「紀永恆,放手。」

她惱怒的聲音從齒縫裡迸出來。

晚上她與紀永盛一幫人出來喝酒,喝到快散場時,她肚子忽然不舒服,以為是喝多了,但沒想到是大姨媽來了。

提前了兩天,真是防不勝防。

原本想找艾拉姐救急一下,豈知艾拉姐休假,也懶得再找其它人。

時間也不早了,她從洗手間出來發了信息給紀永盛,說身體不舒服先撤了。

誰知道在停車場會碰到他?冤家路窄。

「怎麼了?不舒服?」

他低下眼,看她一手捂住下腹便知道怎麼回事。

「是,所以麻煩紀先生別再擋路。」

她痛經不是很嚴重,但偶爾也會來一次讓她很不爽的。

「我送你回去。」

他沒放手,扯著她手臂轉身去打開車門。

「紀永恆……」

她情緒一激動,潮湧而至。

她僵了下不敢再動,便被他推進車裡。

這人,還是這麼惡霸。

她真是被他氣笑了。

既然他不介意座椅染紅,她介意什麼?

反正她現在肚子不舒服,也懶得開車。

紀永恆上車,見她安靜地窩在椅子里,俯身過來給她系安全帶時,又問了聲:「很難受?」

「痛死了。麻煩紀先生快點開車。」

她很不耐煩。

以前是,現在也是。

每次一來大姨媽,整個人就像只炸毛的貓。

-

紀永盛看到她提前離開的消息后匆匆跑出來,停車場里空無一人,但是-

她的車子還在?

他走過去。

停車場燈光暖黃看不清裡面的情形,他敲了敲車窗沒反應,於是打她手機。

紀永恆的車子剛駛出蘭園大門往山下而去,美人握在手裡的手機便響了。

她開眼瞥了下,劃下接聽。

「跑哪了?」

「回家。」

「你車還在這裡。」

「搭別人順風車。」

「誰?」

美人抬眼看了下正在開車的人,慢慢吐出兩個字:「你哥。」

紀永盛:「……」

不等他再說什麼,她掛了機。

紀永恆沉默地開著車,一言不發,美人也懶得理會他,微閉上眼。

酒精讓她整個人昏昏欲睡,但下腹的不適又令她無法真正入眠。

她在椅子上來回翻了幾次,動作越來越大,不滿與焦躁的情緒越發濃重。

「很快就到了,要不要喝點水?」

在她又一次翻身背對他時,他打破車內的沉默。

「你煩不煩啊?」

她不耐煩地吼他,他便不再開口了。

她的脾氣算不上好,特別是每個月的那幾天,若是心裡頭又有什麼不快的事,那更是糟糕。

當然,她的壞脾氣一向都是留給最親近的人,例如她那兩個閨蜜,例如他。

若是她真的不發脾氣,他才是要難過的。

-

車子在她公司附近的公寓樓地下停車場停住,她微彎著身子一動不動的蜷在椅子上。

「到了。」他輕喚了一聲。

昏昏欲睡的美人轉了個身躺平,伸手想解開安全帶,按下去卻沒反應。

她惱火的又罵:「紀永恆,你什麼破爛車還不換……」

他不應聲,俯身過來替她打開安全帶。

她以為他會退開,結果卻伸長手臂,撐在她身體一側,俯臉下來,與她四目交接。

他們靠得太近,彼此氣息糾纏。

「紀永恆,起來。」

她瞪他的同時,伸手推他。

他紋絲不動,黑不見底的眼緊緊的盯著她不放。

她喝了不少酒,又有些困,明亮的眼底一片迷濛。

「紀永恆。起來。」

她抬起身子推他,他卻順勢俯了過來,吻上她的唇。

她都不舒服了還要欺負她,她真是被他氣哭了。

「對不起。」

他起身,伸手沾去她溢出眼角的淚珠。

她很少哭,就算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是倔強得不願意在外人面前服軟。

「一句『對不起』了不起嗎?」

她惱火得要命,抬手就想甩他一巴掌,卻被他握住手腕。

她一不做二不休,另一隻手緊握成拳頭,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捶他。

若是平時,她力氣還真不小。

但今夜喝了不少酒,身體又不舒服,那一拳頭過去,如同蚍蜉撼樹。

奈何不了他,她更氣了,氣得眼淚一串串往下掉。

真的,從來沒有誰能將她惹成這樣。

「別哭了,對不起。」

他一聲一聲說著對不起,替她拭掉淚上的淚。

她已經好多年沒在他面前這樣哭過。

記憶中,她會這樣哭還要追溯到她十幾歲的時候。

十幾歲的少女,哭起來嬌氣得讓他心疼又憐愛。

「你給我滾開。我肚子疼。」

她止住落淚,無力的低喊。

-

下車時,她頭暈腦脹,雙腿沉重無力,往電梯方向而去的身影搖搖晃晃。

他追了上來,握住她肩膀。

她真的是累了,又累又暈又疼,任他半摟半抱走到電梯,刷開門,再摟著她進去。

這一層公寓是她從家裡搬出來后就買的,以前一跟他吵架就跑回這邊住。

紀永恆來來回回的次數已經數不清,她所在的樓層,開鎖密碼到現在還沒換。

他知道,她不是念舊,而是懶。

將她扶進門,她靠在玄關柜上,抬腳,讓他幫脫鞋。

她不想彎腰,不想動,既然紀先生都送進門了,不如好事做到底。

幫她脫鞋這種事,紀永恆不是沒做過。

她第一次讓他脫鞋,是她十八歲生日那夜。

他還在國外念研究生,說好要請假回來陪她一起慶祝,結果飛機延誤,回到家已過十二點。

明家小姐成人禮,哪有簡單的道理?

晚宴時,借著成年的借口她喝了不少酒,在酒店訂了套間,說要跟安安,小禾一起過夜是明修踐道,目的是要跟紀永恆暗渡陳倉。

不這麼干,家裡人一定會鬧翻天。

結果她等到十二點的鐘聲響了,他還沒影,電話也打不通。

她氣得要哭時,門鈴響了,他一身風塵僕僕的站在門外,跟她說『生日快樂』,跟她說『對不起』。

年輕時的戀愛很簡單,對方輕輕一句『對不起』,所有的怨氣都能變成甜蜜。

她坐在沙發上,像個公主一樣仰著下巴,讓他脫下腳上的高跟鞋,就原諒他。

他不僅脫她高跟鞋,還給了她一個無比難忘的十八歲生日禮物。

-

脫了鞋,她赤著腳往浴室走,他將它們擺進鞋櫃后尾隨過去。

「碰」一聲,她甩上門,將他關到了門外。

沖了個熱水澡出來時,她的酒意去了幾分,精神不錯。

紀永恆端著碗,便看到穿著睡袍的她,邊走邊擦拭頭髮往廚房而來。

紅棗薑茶,還冒著熱氣。

她端坐在餐桌邊,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

她是個廚房白痴,紀永恆雖然比她好不了多少,但是煮個麵條什麼的他還是會做。

而紅棗薑茶,是他最拿得出手的。

當年第一次去國外找他時,她來了例假,異國他鄉濕冷的天氣令她整個人很不舒服,嬌嬌哼哼的不願意讓他出門。

他曠了課陪她,除了吃飯,上廁所,他一直將她抱在懷裡哄著。

窗外,雨夾雪,寒風呼呼刮過。

屋裡的壁爐火光閃爍,他們相擁在地毯上看黑白電影。

隔壁住的是他的同學,一名來自中國的女同學。

見他曠課,放學后便敲門詢問。

得知他是為了陪例假不舒服的小女友,她熱情的貢獻出她的生薑與紅棗,教他怎麼煮。

那是他第一次煮,味道談不上多好,她卻抱著杯子喝得津津有味。

不過是前塵往事罷了。

「謝謝。」

她喝了大半碗,身體暖呼呼的舒服多了,便跟一直坐在對面看著她的紀先生道了聲感謝。

「喝完回去睡覺。」

他抬了抬下巴。

「撐,不想喝。」

她放下湯勺起身。

「我要睡了,紀先生請便。」

不是她膽子太大,敢留分手的前男友在家裡過夜,而是她知道,在這種特殊時候,他不可能會對她做些什麼。

不得不承認,在某些事情上面,她是了解他的。

她踩著拖鞋走到房門前又回頭,他還坐在那裡。

見她回頭,他走了過來,在她身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擋住了些許的燈光。

她往後靠,雙手環胸微仰著下巴看他。

「紀永恆,你三番兩次找我,到底想怎樣?」

他低著眼迎視著她的目光,喉結上下滾動幾次后吐了兩個字『我們』又頓住。

「怎樣?」

她挑著唇,眸光閃爍,熠熠生輝,如同那個十五歲的少女。

十四年,時光真的好漫長。

「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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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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