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叫慕九歌節

十五年前，發生了很多事。

有時候，那些事情歷歷在目，就如同發生在昨日。有的時候，卻有些恍惚，好像夢一樣。但有一個畫面，就如同烙印一般，這十五年來，一直印刻在她的心底，揮之不去。

2006年1月22日小年夜，爸爸的車被警方的吊車從崑崙橋下冰冷的湟水河裡打撈上來，好多記者圍著爸爸的車拍照，圍著她和媽媽提問採訪，媽媽一直抱著她嚎啕大哭，一句話也回答不了，最後哭暈了。她眼睜睜地看著爸爸被人從車裡抬出來，然後抬到了另外一輛車上，喊不出來，也哭不出來。

後來……別人都說她爸爸因為霸用公司一名設計師的作品，被曝光之後開車沖入湟水河，自殺了！

自那天以後，雲氏集團瀕臨破產，大伯和大伯母把責任都推到了爸爸和媽媽的身上。再加上寧城又傳出許多有關媽媽不好的傳言，她在學校也待不下去了，媽媽便帶著她去了南方的舅舅家。

這一去，就是十五年。

這十五年，雲裳的心底里一直有一個疑問：爸爸真的是自殺的嗎？

他生前很愛媽媽，也很愛她。就在出事的前一天，爸爸還給她和媽媽說，讓他們別怕，他會處理好所有的事情。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選擇自殺呢？

「美女？美女？」

郜羿凡的聲音將雲裳的思緒拉了回來，「走海晏路可以嗎？」

雲裳這才發現，他們已經到西區了。

雲裳的目光依舊投向外面，路邊一座寬大的廣告牌上播放著郜氏「漢悅服」新上的幾款服裝，皆是國風。不由得扭頭，目光追蹤著多看了幾眼。

「那是我們公司近期新上的「陌上花開」，撇去了傳統漢服的繁複複雜，但傳承其神韻，以現代時裝為形韻而設計的一款國風時裝，穿起來不影響日常生活，便捷時尚而又古典優雅。美女，你的氣質偏帶古韻，可以試試。」

雲裳扭頭看了一眼郜羿凡，郜羿凡專心開車，斑駁的夜色打在他的臉上，更襯得他的臉龐稜角分明。

雲裳嘴角微揚，淡淡地笑了，「『漢悅服』在寧城好像很多年了。」

「有十五年了。」郜羿凡微微有些自豪地說。

雲裳的目光一直望著郜羿凡的側臉，嘴角依舊淡淡地笑著，但是笑容始終未達眼底，「很厲害！郜總……真是年少有為。」

郜羿凡扭頭看了一眼雲裳，笑著說，「哪裡哪裡，我也是近幾年剛接手這個項目。」

「哦？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漢悅服』這個項目是郜總創辦的呢！」

「我那時候才十幾歲，怎麼可能創辦得了這麼大的項目！『漢悅服』這個項目是由我父親和集團的幾個老人創辦的。」

聽到郜羿凡提起他的父親，雲裳不由得緩緩握緊了拳頭。但無論心底有多少波濤洶湧，絲毫沒有表現在臉上。

「是嘛！您的父親可真是……卓爾不群呢！」

提起自己的父親，郜羿凡就更驕傲了，臉上的笑容也更深了，「我父親確實很厲害，也很有才華，是我特別敬佩的人……」

郜羿凡說了很多讚美他父親的話，雲裳越聽，垂在身側的拳頭就握得越緊，後邊他說了什麼，她就再也沒有聽進去。

「美女！美女！」

雲裳不知何時，出了神。恍然回神，郜羿凡正一臉緊張地望著他。

「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雲裳調整了一下心頭的情緒，「是有一點，可能吹了太多的夜風。」

「今晚的風確實有點大，你沒事吧？要不要……」

「沒事！」雲裳見車子已經到自家門口了，便收拾東西準備下車，「我回去休息一會兒就好。謝謝你送我回來。」

「這就是你家？」

郜羿凡扭頭，朝著雲裳家望著。

這是一座古樸的小院，大門和牆都用了灰色古樸的方式修建，門內有照壁，看不見院內的情況。這樣的院子，在位於西北的寧城很少見。

「今天有點晚了，就不請你進去了！下次要有機會，請你到我家喝茶！」

郜羿凡笑了，「榮幸之至。不過，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雲裳這才想起來，從東區到醫院，再到城南，倆人相處了三個多小時，她一直沒有提起過她的名字。

略微思忖了一下，雲裳還是沒有告訴郜羿凡自己的真實姓名，而是網名，「我叫穆九歌，『穆桂英』的『穆』，屈原詩《九歌》的『九歌』」

「好，我記住了！很高興認識你！」

郜羿凡朝著雲裳伸出手。雲裳伸出右手，友好地跟他握在了一起。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目送郜羿凡離開，雲凡進了門。

母親穆沁妤正躺在院子里玉蘭樹下的搖椅上聽崑曲，曲子里唱的是什麼，雲凡聽了十幾年都聽不懂。見雲裳進來，穆沁妤連忙坐起身。

「回來了？怎麼樣？你爺爺還喜歡你送的禮物嗎？」

雲裳這才想起來，手提袋落到郜羿凡的車上了。不過她也沒有放在心上，在穆沁妤的身旁坐了下來，自顧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沒有出聲。

穆沁妤有些急了，「你這孩子，倒是說話呀！什麼情況啊？」

雲凡大致將在雲家的遭遇說了一遍，穆沁妤開始抹起了眼淚，「我們娘倆的命怎麼這麼苦啊？要是你爸爸還在，郜熙蓉她怎麼敢把你趕出來？」

雲裳不想再提今晚不愉快的事情，給穆沁妤遞了一張紙，轉移了話題。

「媽，我今晚從爺爺家出來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人，你猜，是誰？」

穆沁妤擦著眼淚，又擤了一把鼻涕，問，「遇到誰了？」

「郜羿凡！」

「哦！」慕沁妤漫不經心地擦著鼻涕，忽然反應過來，「郜羿凡？郜向棟的兒子郜羿凡？」

「恩！」雲裳點頭。

慕沁妤緊張地打量了一番雲裳，「他沒有把你怎麼樣吧？」

「沒有！他不知道我是誰，而且我也沒有告訴他我的真實姓名。」

慕沁妤隱約察覺到什麼，「是他送你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