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一路山水聞犬吠

出了鹿隱城，讓人沒想到的是，從這裡到下一座城市的一整條道路都是由石板鋪就而成的。

這石板路足有五米之寬，可以輕輕鬆鬆放下兩輛尋常馬車，即使是達官貴族的巨大馬車，通過也是遊刃有餘，這讓人不由得感慨至聖王朝的繁榮。

石板路的兩側，是密密麻麻又整齊排列的高大的華樹，樹枝上掛著枯黃的葉子，在陣陣風聲中隨之凋落。

於是半空中滿是金黃色的葉子在飛舞，而後又掉落在石板路上，鋪成一條金色的道路。

馬蹄就這樣踩在樹葉上，朝著前方不急不緩的走去。出城的人可不算少，但也談不上熙熙攘攘，道九就這般穿梭於人群中，走過了金色的路，走過了碩大的城，走過了山山水水，走過了鄉村小鎮、流水人家。

漸漸的，樹葉不在是金色的了，乾枯的黑色侵染了它亮眼的金，於是金秋就這樣悄悄離去了。

田野里忙做的人們早已開始了秋收，留足自己過冬的食物后，多餘的都賣給了當地的官府，在他們眼中，這些糧食就是為了遠在邊境的孩子們的不受飢餓的保障。所以收糧的價格稍微降低了些又有何妨呢？大都數的人們總是分得清大是大非的。

這一天，道九正騎著踏雪走過一座小橋，突然手背上傳來沁人的冰涼感，抬起手一看，一片晶瑩的雪花正安靜的躺在自己的手背上，又隨著體溫慢慢融化成一顆水珠。

道九抬頭望去，天空不知何時變成了一片略帶灰色的，白茫茫的模樣。一片片細小的雪花在這天空下宛如精靈般悄悄飄落，不同於春雨的細潤，也不像夏雨的迅猛，更不是秋雨的延綿，冬天的雪，安靜又純潔。

無聲無息，在不知不覺間悄悄落下，偶爾調皮的跑到脖子里，像極了朋友冰冷的手突然的造訪，勾起人的思緒。

於是道九想起了那群作詩的少年們，想起了講故事的瞎爺爺，又想起邊境慘烈的戰……

「還是和平的日子更讓人懷念……」道九喃喃自語，戰爭的背後，不正是為了守護那些安寧的日子嗎？

雪花依舊飛舞著，從最初的小雪花漸漸變成了大雪花，也不再是三三兩兩稀疏的樣子，反而變得稠密了起來。

就這樣，就在這一塊土地上，迎來了新年前的第一場雪。踏雪，終於踏在了雪上。

鵝毛大雪，白了少年頭，白了江上橋，白了檐上瓦，白了遠山與近水，白了你我目之所及。

於是站在大雪下的情人們，說起「願執得一人心，與君共白頭」這樣情意綿綿的話語，而大雪自然是毫不吝嗇的給予他們一場「共白頭」，這大概是最無私的祝福了吧……

道九喝了口美酒，騎著踏雪就是一陣狂奔，在這座北方的小鎮里，這一人一馬註定只為美食停留。

「小二，來籠鮮肉包子！」看到小巷裡有熱氣騰騰的包子，道九便牽著馬兒到了包子鋪。

「好咧。」店裡忙活的小二很快就端了籠熱氣騰騰的包子上來，又貼心的為道九倒了杯茶水，開口道：「請慢用。」

道九點了點頭，顧不得身上的積雪，拿起筷子就品嘗起這聞起來都美味不已的包子來。剛一入口，頓覺鮮香四溢，這包子皮與餡的比例剛剛好，嚼起來絲毫不覺得膩，當下便是三下五除二直接將一籠包子掃蕩一空。

滿意的拍了拍肚皮后，道九便起身結賬，牽著踏雪離去。

已經是十二月六日，距離「品酒會」開始的日子只剩三天，不過離開這座小鎮后，再往前一百二十餘里，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玄武城。

既然尚有三日之久，自然是不忙著趕路，不過道九還是沒有過多停留，在夜幕降臨之前入了玄武城。

至聖王朝有五座巨大無比的城市，北方朱雀城，南方玄武城，西方白虎城，東方青龍城，而最大的一座便是位居中央的麒麟城。

這玄武城作為五大城之一，自然繁華不已，比予境要大上三倍有餘，常年居住在城中的人，更是超過了十億之數！

整個玄武城，按照八卦之形劃分為十個區域，道九便是從南坤區入的城，而「品酒會」的舉辦則位於中心地帶的正陽區。

剛一入城，道九正四處打量著這座宏偉的巨大城市時，就聽一個聲音傳來：「請問這位大人是頭一次來玄武城嗎？」

道九轉頭望去，只見一個與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小孩正彎著腰跟自己說話，不由輕笑道：「知道品酒會在哪裡舉行嗎？」

「知道知道，在中心地段的正陽區舉辦呢，最近好些個大人都是來參加品酒會的。」

「那走吧，順路給我介紹一下玄武城有名的美食美酒，若是有什麼其它出名的好東西也介紹一二，放心，賞錢自然少不了你的。」

那身形消瘦的少年聞言，眼睛不由亮了幾分，一邊牽著馬兒走，一邊給道九介紹起玄武城的濃厚歷史來。

道九這一路走來，也算是見識斐然，很多大一些的城裡都會有這種「包打聽」一般的人，靠著給初來乍到的人們帶路牽馬講些城中有名的特色吃食美景等等來換取些許錢財，以補貼家用。

當然，一般會有一個最低的收費標準，但往往最多也不過幾十文錢罷了。

「大人，今天天色已經很晚了，這一帶正好又是之前給您介紹的那片美食街，不如我們明天再趕路如何？」那牽馬少年身子有些哆嗦著問道。

「嗯，那就找一家客棧歇息吧。」

「得咧，大人您先找家客棧住下，我明天何時來接你？」

「清早來就行。」道九說完，又看著那少年道：「我給你也開個小一些的客棧，今晚就不必跑大老遠回家了。」

聞言，那少年漲紅了臉，最後卻只是開口道：「謝謝大人。」

道九一眼便看出那少年是捨不得住房的銀錢，不過也沒說什麼，二人便在附近找了家客棧住了下來。

不得不說這玄武城的物價可不便宜，兩人找了好幾家客棧，才找到一家便宜些的客棧，即使如此，最下等的房間也要一百二十文錢。

開了兩間稍微好一些的房間，又給馬兒買了些上好的草料后，就花了道九半兩銀子，隨後道九便隻身一人趕往了附近的那條美食巷。

到了那街頭，好傢夥，整整數十條巷子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各種美食熱氣騰騰的散發著香味，似乎把這寒冷的冬天驅趕走了一般，只覺得四下溫暖不已。

又是一個圓滾滾肚子誕生的夜晚。

第二天一大清早，在那少年的帶領下，兩人繼續朝著太陽區走去。

路上路過一家賣衣物的店鋪時，道九看那少年凍得通紅的臉，便進去買了身暖和的衣服送給了少年。

「謝謝大人。」那少年又是滿臉通紅的模樣，彎著腰答謝。

似乎對他這樣的少年來說，連推辭的權利都沒有，那麼就只剩下了感謝了。

一直到了響午時分，二人才總算趕到了正陽區，在到達「品酒會」舉行地附近時，道九請那牽馬少年吃了一頓午飯，最後又給了一兩銀子作為報酬。可莫要小看這一兩銀子，換做文錢可足足有一千文之數，即使是在玄武城這樣的大城之中，一千文也得是一個最底層勞動者十多天的工錢。

琅琊府，是玄武城正陽區中有名的府邸，府主更是名傳天下的槍聖首徒——二品巔峰的關山月。

而琅琊府，正是今年品酒會的舉辦之地。

品酒會每三年舉辦一次，是三大王朝各自在自家地盤上舉行的盛會，這樣連著舉辦三次后，三大王朝各自選出來十種美酒來參加每十年一次的品酒大會！

而品酒大會的每一次舉辦，都意味著天下十大名酒的重新排序，甚至更替！可以說，品酒會是除了江湖會和詩詞會之外的，最熱鬧的盛會了。

來到琅琊府東府府門前，道九被護衛攔下。

「這位小道長，可是來參加品酒會的？」

道九拿出老酒鬼給自己的玉牌，遞給了那護衛道：「正是。」

「原來是古前輩介紹您來的，請跟我來吧。」那護衛看了看玉牌，將其送還給道九后，又恭敬道。

不得不說這琅琊府的招待很是不錯，不論是家丁丫鬟，還是護衛管家，一路走來大都熱情招呼，道九也是滿臉笑容的回應著。

過了好一會兒，道九才在護衛的帶領下來到了早已安排好的客房之中。

「這琅琊府還真是不小，比予侯宮也是不遑多讓啊！」道九心下感慨，自己一個人就住著一個景色別緻的小院子，這待遇可真是不一般吶，而且雖然已是冬季，但這琅琊府內的綠植卻不少，與皚皚白雪的交相輝映下，更是顯得別具一格。

此時時候還尚早，道九無心休息，便打算出門走走。

府內小道眾多，但落雪卻早已被清掃乾淨，甚至還有不少形狀各異的雪人堆砌在雪地上，許多小孩在其中嬉戲打鬧著。

正沉浸在這份閒情逸緻之中的道九，耳旁卻突兀的聽到一聲怒罵：「滾開！你這瞎了眼的道士，沒看見我們邙公子要從這裡過去嗎？」

道九轉頭望去，只見一個家丁模樣的壯碩男子正指著自己罵道。

撇了一眼后，道九又漫不經心的轉回頭望向遠處，自顧自喝起酒來。

「你這小子，居然敢裝聾作啞！」那家丁見狀，頓時惱羞成怒，怒喝一聲，巨大的手掌就高高揚起，準備教訓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那壯碩漢子嘴中飛出兩顆牙，緊接著身體也飛了出去，最後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道九回頭一看，只見那個熟悉的紅鼻子老頭正往嘴裡灌著酒，不由笑道：「古前輩，好久不見。」

「哈哈哈。」那紅鼻子老頭擦了擦嘴大笑道，「你這娃兒來的忒慢，這一路上耍好了莫有？」

道九撓了撓頭，靦腆一笑道：「一路山山水水，降妖除魔，偶有累了還能聽聽狗吠解解乏，怎麼能不好呢？」

聞言，那老酒鬼又是暢快大笑，心想這小娃兒還挺會罵人的，不過嘴上卻開口道：「你是不是漏了最重要的美食和美酒莫有提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