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駕崩

第二十三章 駕崩

卿若有些想不明白,卿符不過半大點的孩子,大晚上的,是怎麼一個人從卿府跑去城東那麼遠的?

不容她再胡亂猜疑,得了消息的卿易舟沒多久就匆匆趕了過來。

把卿符交給卿易舟的時候,他睡得還是很香。

夜入丑時末,中秋已經過去了,深夜的東市寒意漸深,現在風口處,只覺得從腳到袖口都透著涼意。

卿若站在原地,等卿易舟抱著卿符走遠了,才有些反應。

對她來說,這個中秋過得真的很累。

「我們也回去吧。」卿若說道。

墨玉卻突然把他穿出來的披風繫到卿若身上,又一把將卿若抱起。

著實嚇了卿若一跳,她低聲驚呼:「你幹嘛!」

墨玉瞥向卿若空蕩蕩的腳,說道:「夜裡涼,光著腳走回去,真不怕自己得風寒?」

卿若這才發覺,方才著急尋卿符,跑的連左腳的鞋子都丟了,只穿了只髒兮兮又潮濕的襪子。

卿若盯著腳丫子,自己也覺得好笑:「才注意到,哈哈。」

「這個中秋真是累人。」卿若又抬頭盯著那圓滿清亮的月亮,感嘆道。

墨玉說道:「都沒事了,中秋,已經過去了。」

卿若點點頭,有些睏倦地把腦袋埋進墨玉的頸脖處,緩緩說道:「今天辛苦你了。」

墨玉柔聲說道:「很晚了,累了就睡吧。」

懷裡的人遲遲沒有回應。

墨玉低眸一看,只是話語片刻間,卿若就已經睡著了。

墨玉看著,嘴角不禁勾起,他已經多久沒這般看著她睡覺了。

第二天一覺醒來,便已經是大中午了,聖人中毒,墨玉一大早便帶著大理寺的人徹查案件。

卿若午飯都沒吃,就出門去了卿府看卿符。她問過卿符,那天夜裡是怎麼瞞著全府上下,一個人偷偷跑去城東小丘的?

可是不管怎多少遍,卿符回答的都是不知道。

他說,他只記得自己做了個夢,夢到自己去了一棵大樹下,他伸手扯了一枝樹枝,低頭的時候,就瞧見了自己阿娘站在樹下看自己。

「雲姨娘嗎?」卿若坐在卿符床邊,疑惑地問道。

雲姨娘是卿符的生母,長公主原本的貼身宮人,在生卿符時便難產死了。按理說,卿符是沒見過雲姨娘的,甚至就連卿若自己,對雲姨娘這人的記憶也只停留在名字而已。

沒想到卿符肯定的點點頭,繼續說這那天晚上做的「夢」:「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知道那人是阿娘,我喊她,她不說話,就靜靜看著我,沖我笑,我想去抱抱她,她就突然不見了,我就在那樹下等她,然後等我再醒來時,就在家了。」

卿若瞧這書桌上那花瓶中插著的枯黃的合歡樹枝,聽的越發迷糊。

「你們都說我跑去了城東,可是我一點也不記得,明明我就是做了個夢而已嘛。」卿符撅起嘴,趴在卿若腿上,抱怨道。

「好嘛,小福說是做夢,那便就是做夢。」卿若摸了摸卿符的腦袋,哄道。

卿符這才笑了,他仰頭盯著卿若,又問:「阿姊,你說我還能看見阿娘嗎,她真的好好看。」

卿若沒回答,就單單看著卿符笑。她沒辦法回答,她自己也弄不清楚怎麼回事。

趁著閑暇的時候,卿若又獨自去了城東小丘。

除去那日和蕭澤比馬,這是她第二次來這裡。

和之前的一模一樣,那棵合歡樹依舊長的蔥鬱,甚至樹冠上還零星開出了幾朵粉色如羽扇一般的花朵,在這深秋時節,這棵樹反而顯得格外異常。

行至山頂,她瞧見一位身著白衣戴著帷帽的男子,這人她見過,上次賽馬來時,就瞧見這人下山。

卿若牽著馬緩緩走到那人旁邊,男子背對著她,拿著長柄瓢正給樹澆水,隔著帷帽,卿若看不清那人面容。

「先生這是在幹嘛?」卿若問道。

男子淡淡飄出兩個字:「澆水。」

「這樹自身自長,晴有日頭陰有雨的,怎會需要人澆水?」

男子繼續手上的動作,絲毫沒有理睬卿若的話。

當真是的奇怪的人。

卿若這樣想著,便自己查看這長勢如此不尋常的合歡樹,她抬手摺下一枝。

結果男子這才開口:「你怎知,這樹不是我的?」

不早說,偏在她折了樹枝才說這話,卿若尷尬地舉著折下的樹枝,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先生不早說。」

寡音剛落,那男子卻又兀自領著水桶離了山頂。依舊對卿若的話不理不睬。

當真奇怪得緊。

第二天晌午,宮裡總算傳來了消息,昏迷了兩日的聖人今天總算醒了。

長公主不眠不休陪了兩天兩夜,等聖人醒了才回的府。

卿若得了消息,下午便入宮去探望皇舅舅。

政陽殿內安靜極了,除了兩位忙著料理聖人身體的老太醫,皇舅舅身邊就只留了皇后一人。

來時聽引路的小太監說,聖人出事,齊貴妃受了驚嚇,又思慮成疾,現在自己宮裡休養,至於二皇子四皇子和戚陳公主,太子怕人多擾了聖人休養,便一律安排在了宮外的王府里。

卿若悄聲走進內殿,皇后正坐在床邊的榻上捻著佛珠。見卿若來了,也只是微微頷首。

老太醫替皇舅舅卸了銀針,對卿若和皇後行了禮后,便拎著藥箱低著頭退了出去。

「你皇舅舅今天早上的時候醒了,說了些胡話又睡過去了,你去瞅瞅他吧。」皇后閉著眼說道,佛珠在她手中捻動,不急不慢。

卿若嗯了一聲,也不敢多說些別的話。自從五年前大皇子出事以後,她這些皇舅母便性情大變,對旁人極其冷淡,甚至連後宮的事都不再打理,全權交給了賢叔妃,而她一心只知道拜佛信那些神啊鬼啊的。

卿若便也不怎麼親近她了。

不僅是卿若,就連皇后的親兒子,太子高鹿陽都不怎麼親近她這位母后,最多只是禮數上的恭敬罷了。

卿若走近皇舅舅的床榻,兩邊侍奉的宮人輕輕拉開帘子。

入目的是一張蒼白憔悴的面孔,卿若嚇了一跳,才兩日罷了,皇舅舅卻成了這副病入膏肓的模樣。

「嚇到了吧,孩子。」不知何時,皇後走到了卿若身後,菩提子的佛珠收在手中。

卿若搖搖頭,卻又點點頭,她問:「皇舅舅為何這般嚴重?」

「太醫說聖人已經中毒很久了,毒已深入五臟六腑,今日雖然醒了,卻也是個不清醒的,靠著太醫院的藥材,說了兩句糊塗話罷了。」皇后俯視著床上蒼白虛弱的昔日枕邊人,語意平淡,彷彿沒什麼情緒,卻又似乎充斥著哀傷。

卿若跪坐在床榻旁邊,抬手試探性地握住皇舅舅的手腕,失了溫度,連脈搏的跳動都極其微弱,彷彿某一刻斷了呼吸也無人知曉。

「萬蟲毒不是毒性很弱嗎?怎麼會這般嚴重?」卿若問道。

皇后回道:「性子再弱的毒性,百次十次的服下,也能在無形中要人性命。」

床榻上的聖人突然睜開了眼睛。

卿若驚喜地喚了一聲皇舅舅,對方不應,卻只是混沌地盯著上方,良久才微微側頭看向皇后,又看向卿若。

面色慘淡,連眼球都是渾濁的。他費勁地抬手握住卿若的手,觸及冰涼。

「阿姊。」聖人微微張口,喊的卻又是胡話。

「皇舅舅,我是阿若啊。」

「阿姊。」皇舅舅彷彿沒聽見一般,再次重複了一遍。

皇后在後面皺起了眉頭,又開始捻起了佛珠。

卿若疑惑地抬頭看了眼皇后,緊接著就聽皇舅舅嘶啞著說道:「阿姊,咳咳,陽兒,他又不懂事了,以後你替我好好管教他。」

陽兒,高鹿陽?三表兄?卿若這般猜測著。

聖人吞咽了一聲,繼續說著:「小四包藏禍心,此次調回都城,務必嚴加看住。」

這回說的是高晨興嗎?

皇舅舅放了手,眼神逐漸飄離,又轉頭看著上方,低聲絮語:「有點困了,朕好像看見祿光兒在喊朕,在喊朕……」

一聽見「祿光」兩個字,皇后不禁使了力道,手中的佛珠串突然斷開,珠子散落一地,嘩啦啦地響個不停。

皇舅舅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偏偏眼睛卻睜得老大。

皇后茫然地看著空蕩蕩的手,眼睛突然晦暗下去。

她伸手拍了拍還坐在榻邊的卿若,柔聲道:「好孩子,起來吧,你皇舅舅又在犯糊塗了,讓他好好休息吧。」

卿若鬆開皇舅舅的手,兩側的宮人又放下帘子,隔開了眼睛還睜得老大的聖人。

「有別的法子能救皇舅舅吧。」卿若心思沉重起來。

皇后領她出了政陽殿,安慰道:「太醫院那麼多太醫,總有法子解毒的。好孩子,回去吧。」

卿若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身後站在殿前的皇后收了目光,她展開手中的沒了佛珠的細線,自言自語道:「毒入骨髓,無力回天。」

卿若又繞路去了紫陽殿。

聖人大病,在康健之前,暫由太子代為處理朝政。

卿若去時,恰好碰見墨玉帶著幾位大理寺的官員從大殿里出來。

卿若趕緊迎了上去,旁邊的官員見是濮陰郡主,行了個禮便先離開了。只留下墨玉一人。

「案子查的如何了?」卿若問道。

「方才已經同太子回稟了情況。」墨玉抿了抿嘴唇,遲疑片刻繼續說道:「中秋宴時,聖人飲了席上的鶴雲酒,陰差陽錯引發了體中長久累積下來的毒,所以才會暈倒。」

「長久累積的毒?是誰會膽大包天敢對皇舅舅下毒?」卿若問:「查出來是誰了嗎?」

「二皇子。」墨玉緩緩說了出來。

高丘鶴?

突然,有宮人鳴起了金鈴,打斷了兩人的話,聲音從不遠處的政陽殿陸續傳來:

「聖人駕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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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女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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