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共處一室
季和書眼神平靜,但是他並沒有去看秦染帶著驚詫的眼神,轉而回頭去與秦明川對視。身上的傷口因著這突然的動作,被拉扯的生疼,只怕是又裂開了。
然而,季和書也顧不上這些,只是說道,「王爺,小染說的是對的。我身份不明,即便是養在瑞親王府這麼多年,那也還是身份不明,這是改不掉的……」言語至此,季和書的低頭斂目,秦明川看不清他的神情。
不過,片刻他又再度抬頭,「所以,我覺得將我編入禁衛軍不合適。」
就這麼乾脆利落的下了結論,秦明川愕然。他又急又怒還心疼,「你們……唉……季和書,你就護著她吧!」話音落下,頹然的放下手,嘴上恨恨地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屋子裡就剩下了倆人,季和書回身去看秦染,喊道,「小染。」聲線還是穩的,但是藏在這穩穩地聲音之下的那些悸動與激動,約莫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讓自己看上去若無其事。
秦染沒什麼表情的看向季和書,過了好一會兒,才冷冷地質問,「你意欲為何?」
「哪有什麼意欲為何,」季和書輕笑,手捂著傷口,「我說的也不過是實話罷了,編入禁軍,於王爺而言他更危險,而我……身不由己。」
好一個身不由己。秦染冷笑,只怕是時機未到才是正經事。眼眸在季和書略顯得有些慘白的面龐上盯了良久,隨後才繼續向下移動,看到胸口和背部的血跡又比剛進來的時候多了些許。
秦染站起身來,就向外走去。
看著秦染向外走的背影,季和書心裡頭忽而一陣慌亂,下意識就要喊秦染,「小……」然而,才吐出一聲氣音,後頭的聲音卻被自己給咽了回去,時至今日,他還有什麼理由能夠留住她呢?
季和書貪婪的盯著秦染的背影,卻沒料到,秦染只是打開門向站在門口的霜雪和霜竹二人吩咐了幾句話,便再度關上門又坐了回來。
「你不是要走嗎?」季和書有些發愣
「……」秦染無言的瞥了季和書一眼,並沒有回答他的話,隨手拿起放在秦明川隨手放在桌邊的書看了起來。
是一本兵書,上頭的批註混合了兩種字體。這兩手字都是秦染分外熟悉的。
一個出自於秦明川。
另一個,出自於季和書。
上頭是密密麻麻的批註,季和書所寫的批註要比秦明川的多的多,秦染仔細看去,季和書是對兵書下的批註,而秦明川則是對季和書的批註的評價,對的,錯的,或者是思考不完備的,都一一詳細寫下。
爹爹當真是把他親生兒子一樣在教導的,秦染不動聲色的翻閱,心中思量。
屋內靜默無聲,只聽見秦染翻閱紙張的聲音以及偶爾燭花爆開的聲音來打破這一屋子的寂靜,卻似乎又並沒有什麼作用。
季和書並不想去打擾這難得的寧靜時刻,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姑娘,八歲許的年紀,身量比起自己離京之前要高了不少。
面頰上已經開始逐漸褪去些許的軟肉,纖細的輪廓開始逐漸顯露出來。一雙丹鳳眼眸,如今已是稚氣不再,其中透露出來的是經歷了世事的銳利光芒,這不是一個八歲孩子該有的眼神。
但是,恐怕這個世界里,也只有他季和書能夠看得出來吧。忽然為多了這麼一個秘密有些開心,將這些埋藏於心底,痛苦但至少是獨屬於他的。
過了一會兒,只聽見門被打開來,倆人都朝著門口看去。
霜竹和霜雪端著水,拿著帕子走了進來,秦染放下書走了過去,霜竹將水盆放下,又把紗布和一些藥膏放在桌上,「郡主,都準備好了。」
「好,你們出去吧,我自己來就行。」秦染吩咐道。
霜竹和霜雪對視一眼,都有些猶豫,「郡主,要麼奴婢來幫您吧?您自己能行嗎?」
在霜竹和霜雪的眼裡,秦染被千嬌萬寵的捧著長大,十指不沾陽春水,如何能夠做這些事情。
「沒事兒,你們先出去吧,我還有話要跟他說。」秦染雖是覺得好笑,但是也理解他們的想法,「哦,對了,爹爹呢?」
「王爺估摸著是出去散心了,剛才看到陳豐跟著出去了。」陳豐是秦明川的親衛,秦染知道今兒恐怕是將秦明川氣的夠嗆,不過既然是帶著陳豐出去,想來也不會出什麼事情。
「好,那你們先出去吧。」秦染點點頭,不再多說。
霜竹和霜雪見秦染態度堅決,便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是放下了東西退出了屋子。
秦染將帕子用清水打濕,回身走到季和書的面前,「把衣服解了。」
季和書倒是沒有抗拒,乖乖的將裡衣給解開來,露出了已經被血浸透的紗布,才十二歲的少年,卻已然有了漂亮的肌肉線條,可見平日里的訓練量真的是不少。秦染盯著少年勁瘦的身體,完全沒有尋常姑娘家的害羞情緒。
也難怪,畢竟上一世就是在光著膀子的男人堆里長大的,她對這些早已經是熟視無睹,壓根就沒當一回事。
見季和書將上衣給解開,秦染並沒有著急去拆紗布,而是先將已經身上沾染到的血跡給擦拭乾凈。然後再將包紮好的紗布一點點的拆開來,紗布下的傷口逐漸露出來。
饒是上一世見慣了傷痕血腥的秦染也不禁倒吸一口氣,「你這是怎麼回事?從你受傷到現在,怎麼也有數十日的工夫了,怎麼傷口還這麼深?」
也顧不得眼前的人是不是仇人了,秦染立刻俯身去查看傷口,傷口的邊緣已然是有了腐肉,但是卻也不像是有毒的痕迹,她立刻想到了一個可能性,抬頭問道,「你去的那個寨子,兵器是不是都很舊了?」
「這是必然的,」季和書笑笑,「這種鄉野山匪的兵器,哪裡還有什麼好的,無非就是一堆破銅爛鐵罷了。」
「破銅爛鐵,你不是也沒躲開。」秦染沒好氣,將傷口邊緣滲出的血小心翼翼的給擦拭乾凈,溫熱的鼻息撲在傷口上。
季和書只覺得他忍得了這傷口的疼,卻似乎片刻也忍不得這忽如其來的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