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老師

韓憧終於撥通了向輝的電話，電話的那邊向輝的聲音很小，好像在開會。

「憧憧有事嗎？」向輝小聲問。

「你在忙吧，最近怎麼老是不接電話？」

「嗯，等一下我先出去跟你說。」韓憧隱約聽到電話那邊的腳步聲。

「我出來了，先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升職了！所以最近會特別多，有時候忙完就特別晚了，就忘了回你的電話，什麼事，你說吧。」

「也沒別的事，庭樂和趙永說著就要走了，走之前我想咱們應該一起去看一下耿老師。」

「耿老師我也想到了，應該去看看，你定時間吧，然後約齊了咱們一起去。」

「嗯，你先忙，我們都好說，主要是就著你的時間。」

耿老師是大家讀初中的時班主任，帶了他們五個人初中三年。

耿老師教育崗位上兢兢業業，頗具愛心，在學校里口碑和資歷俱佳。不過耿老師在廠子里的名氣，因為一個當代秦香蓮和陳世美的故事。

耿老師的丈夫季工以前是廠研究所的工程師，曾經連續三年獲得技術標兵獎章，後來被公派到日本學習。在日本讀完了博士以後，卻拋棄了國內的妻兒毅然決然的選擇留在了日本，這件事情一段時間內成為了行管辦公室和各個車間人們的談資。

廠區的人們聊天多半都是以「我聽說....」開頭，以否定的結論作為結尾，或同情，或厭惡。正是因為大家都喜歡私下裡打聽和議論別人的隱私，才製造出了很多的流言蜚語，當然只是作為家常閑聊罷了，並沒有想要中傷誰。

深受傷害的耿老師從此一心撲在了工作上，對所帶班級學生盡心儘力的教誨，向輝這樣的問題學生，均平這樣的學習困難戶耿老師都沒有放棄過，常年的犧牲自己周末的時間，聯繫家長把孩子送到她家強制補課，向輝、均平都是常客。

雖然耿老師平時學習上對學生們很嚴厲，生活上其實她有一顆慈母般的心，對待全班的學生都親如自己的孩子一樣，補課的孩子都會被她留在家裡吃飯。

雖然遭遇不幸，耿老師還是一個對生活保持熱愛生活的人，廳堂家居收拾的舒適整潔，一個人把兒子季祥帶的孝順懂事。耿老師喜歡詩歌，經常會帶著同學們讀泰戈爾的詩，跟學生們講詩里與生活相關的愛與憎、苦與樂、行與思。所以，耿老師也是唯一一個能讓向輝敬重和感激的老師。

一場大雨過後，八月里難得涼爽的一天，韓憧約好了庭樂、趙永在大禮堂集合，向輝開車接上大家然後一起開去耿老師家。

耿老師家住在廠南，教學區家屬樓。廠區的家屬樓基本上都是六層板樓，職工則是根據職務、級別福利分房所得，面積、戶型甚至樓層都會跟職務、級別相匹配，廠區廣泛流傳的一個順口溜就是：「一樓陰，二樓暗，三樓四樓住高幹，五樓六樓窮光蛋。」雖然不完全是這樣，但是這個邏輯也有一定的道理。

離得不是特別遠，十分鐘后就到達樓下，耿老師家住在一樓，樓前有一個小院，為了進出方便耿老師在前面單開了一個門。車在剛在門口停好了，門就開了，開門的是耿老師兒子季祥，季祥一邊招呼大家進來，然後回頭告訴媽媽，「媽！向輝、韓憧哥哥他們來了。」

「哎呀，都來了？快來，快進來。」耿老師從屋裡迎了出來，向輝第一個走到近前鞠了一躬說：「耿老師好！」

耿老師笑著說：「大家快進來坐。」幾個人隨著耿老師一起進了屋。

韓憧幾個人擠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季祥很懂事兒，給大家從冰箱里拿可樂飲料。

耿老師說：「真快，這都一年沒見面了，上次你們來看我還是高二暑假，一年說過去就過去了，成績怎麼樣？我就等著你們來彙報情況呢。」

向輝接著耿老師的話說：「我做代表向耿老師彙報一下大家的情況，憧憧考上了傳媒學院，趙永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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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留學，庭樂最牛考上了東吳財經，耗子已經去武警部隊當兵了，我最近升職了，彙報完畢！」

耿老師說：「均平走之前給我打電話了，我感覺他的性格其實還挺適合去部隊的。」

說完又問道：「韓憧和庭樂都是什麼專業？」

「我是父母幫著選的專業，廣電編導，庭樂是自己選的金融工程。」韓憧回答說。

「我是工廠子弟不能忘本，所以這次申請的蘭斯大學的機械製造專業。下個月就走了，一走可能一年兩年回不來，有點捨不得大家。」趙永接著韓憧說。

「行了你，還不忘本，我們你別忘了就行！你不是一直都很憧憬國外的生活嗎，之前還跟我們說是你們法國怎麼樣怎麼樣的，怎麼今天在這兒假傷感呢？」庭樂覺得趙永情煽的有點不真實，結果招來了趙永的白眼。

「還真是，耗子去部隊我們都挺想他的，趙永過些天要法國了，緊接著庭樂也要去南方，我們五個人從來沒這麼分開過，小時候整天的盼著長大，長大了又要各奔東西。」韓憧覺得確實有點傷感。

「恩，離別也是成長的煩惱之一。到了這個階段小夥伴們可能就要暫別，因為大家的社會角色從現在開始要慢慢的不同了，不過還不能說你們已經長大了，這個成長的過程還在繼續，你們要把握好自己人生的方向舵，駛向理想中的那個目標。」

「耿老師說的對，我們正要起航，去完成人生夢想。」

「好學生說出來的話就是不一樣，就是有水平。」

庭樂剛說完，趙永就接著他的話來了一句。

「在老師眼裡學生沒有好和壞，只是個性不同而已。最重要的是老師希望你們一直要保持這份純真的友情。之前打打鬧鬧，偶爾還鬧個小彆扭，以後你們就不能再象現在這樣無憂無慮、無拘無束的整天玩在一起了。我這正張羅飯呢，今天中午在這兒吃，我早上跟祥祥去買了條魚，向輝最愛吃我做的清蒸魚了，祥祥你先陪著哥哥們聊會兒。」耿老師一邊說一邊起身走向廚房。

「我們就是來看看耿老師，不是來蹭飯的。」向輝笑著說。

「我這都準備得差不多了，韓憧那天給我打電話說你們要來看我，我就跟他說了就是要留你們幾個在家吃頓飯，均平沒趕上，你們中午要替他多吃點。」耿老師說著就在廚房忙活上了。

「哈哈！好的好的，我們去廚房幫忙」庭樂邊說邊往廚房走去。

「誰都不用，我都準備的差不多了，你們跟祥祥看球吧，很快就好了。」

耿老師的用心準備了一桌飯菜，庭樂吃的美滋滋的，加了兩次米飯。吃完午飯大家陪耿老師聊了會天，韓憧提議說：「耿老師該午休了，今天天氣比較涼快，我們一起去打球吧，好久沒一起玩了。」

「好！我也去！」季祥聽說要打球顯得很興奮。

初中的籃球場上留著大家最開心的記憶，當年庭樂是第一個喜歡上籃球的，隨後迅速發展了向輝、趙永、均平和韓憧。與高中相比那段散漫的時光里，籃球場就是大家最流連的地方，上課前，放學后，甚至是課間，拚命的練習運球,籃板,後仰跳投。即便是沒有球在手，也要比一下摸高，高處的樹枝、門梁都要一較高下，大家都夢想著有朝一日能象喬丹、科比那樣飛身扣籃。

剛上初中時候庭樂和向輝個子要高一些，按照庭樂的安排韓憧和向輝兩個打前鋒，均平和趙永個子小打後衛。等到了初中畢業，庭樂長成了個子最高的那個，成了學校籃球場上有名的「靈活的胖子」。韓憧和向輝也長了不少，反倒是趙永三年身高變化不大成了最矮的人，用庭樂的話來說就是說趙永就是光長心眼不長個。

他們這樣的陣容在廠區同齡的孩子里基本上沒有對手，所向披靡，進了高中后，庭樂和韓憧也是校隊的中堅力量。

因為是假期學校籃球場人並不多，找了一個空著的半場六個人分成兩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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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打起了鬥牛。上了球場庭樂就是絕對的王者，實力比大家高出一截，技術接近他的韓憧身體上又無法對抗他的衝擊，為了平衡韓憧、向輝帶上季祥對付庭樂和趙永。

庭樂故意的貓著腰，低身運球，前後左右的籃球彷彿粘在他的手中，突然啟動，左右向繞過了韓憧來到籃下，面對著趙永一個急停跳投，籃球在空中劃了一條漂亮的弧線后，不偏不倚地空心落入筐內。

庭樂連著進了兩個，向輝不服，主動要求換防庭樂。庭樂將兩腿一劈，做了一個胯下運球，轉身擺脫了向輝向籃筐跑了兩步，起跳拋投，球投了出去，可惜，沒進。緊接著他用身體擠開籃下的韓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到了籃板，背身用力一拋，球進了！他的嘴向上一翹，做了個鬼臉。

庭樂連連得手，向輝不服，主動要求換防庭樂，擋在庭樂面前兩臂張開，上下划動。庭樂將兩腿一劈，做了一個胯下運球，轉身擺脫了向輝向籃筐跑了兩步，起跳拋投，球投了出去。可惜，球沒進。緊接著他用身體擠開籃下的韓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到了籃板，背身用力一拋，球進了！他的嘴角向上一翹，擠眼，沖向輝做了個鬼臉。

這下把向輝的鬥志給激了起來。庭樂持球直接向籃筐衝去，向輝雙臂交叉擋在前面，庭樂早有準備，斜挎步躲過了向輝，剛準備投籃沒想到向輝反應很快一下子撲了過來封蓋他的出手線路，庭樂只能虛晃了一下，還是沒躲開向輝一下子撲到了他的身上，被犯規的同時，庭樂把手裡的球甩給了趙永，趙永上籃在季祥的干擾下球沒能投進。

「換髮！」向輝覺得是自己防下了這個球。

「別賴！你犯規在先。」趙永搶到了籃球抱到了懷裡跟向輝理論。

「你當時不喊球你們沒投進你又后找補，是你在賴吧。」向輝覺是因為趙永沒投進在給自己找面子。

說著說著向輝趁其不備打掉了趙永手裡的籃球，跑出三分線準備發球了，趙永逼上去還在追訴剛才一球犯規的問題。

這樣的場景韓憧很熟悉，跟好兄弟們一起打球他從來不計較，犯不犯規、誰贏誰輸都不重要。

向輝還是執意把球發了出來，韓憧接球三步上籃，低手手腕一抖，籃球應聲入網。

雖然趙永還在喋喋不休，下一個回合已經開始了。

太陽漸漸落了，一場球就找到了久違的酣暢淋漓。美好的初中時期籃球場是除了網咖之外的玩樂聖地，打一場球的快感足以沖淡一切的傷心。

「大家都回家去洗個澡換換衣服，然後生活區大門口集合，晚上跟我一起去gala，今天晚上有明星，店裡邀請了貝拉晚上去唱歌，我們一起去聽歌吧。」向輝脫掉了濕透的t恤跟大家說。

「貝拉聽著很熟樣子？」這個名字肯定聽過突然又讓韓憧想不起來具體的人來。

「我知道！一個唱民謠的女歌手，最近有首歌很好聽，《我的痛只有你能懂》就是她唱的。」庭樂很興奮的說。

「太好了，貝拉我喜歡，大家一起去！」趙永聽到有歌星就很興奮。

「貝拉我也喜歡，向輝哥哥我能去嗎？」季祥怯怯的問

「你不行，未成年人不能進入夜店、酒吧這種場合，你媽也不會讓你去的，好長時間沒有被耿老師罵過了，我可不想再挨罵。」

「不讓我媽知道不行嗎？我真的特別想去！」

「算了吧，我也不會騙耿老師的，等你大了我保證一定帶你去玩！回去吧，你媽還等你呢。」

「祥祥回去吧，別讓你媽不放心。」

其他人也都說讓季祥回家，季祥很不高興得從趙永手裡接過籃球，悻悻地出了球場回家去了。

「那就五點半生活區門口集合，咱們先去吃四季街夜市生哥哪兒吃點東西，然後就去聽歌。」向輝跟眾人定下了時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