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臂當車

學子眨了眨眼，轉頭看了看用來計時的線香，又轉頭看了看林晚晚手裡的卷子，又又轉頭看了看線香。

此番動作重複了幾次，學子才確定，離規定時間的一半都沒有用到。

他顫顫巍巍的開口：

「要不你在檢查檢查？」

難道是林先生髮現題目太難了，所以乾脆自暴自棄了。

林晚晚看到他一副世界觀瓦解的模樣就覺得有趣。

她終於理解高考第一個走出考場的學霸的心裡感受了。

這！也！太！爽！了！吧！

果然，人類離不開虛榮心。

「不用檢查了，就這樣吧。」

她雲淡風輕的說道。

一副山外之人，不食人間煙火，淡泊名利的模樣。

為了避免自己的得意表現的太明顯，她特意不看學子，把目光放到遠方，放空自己。

學子更加顫顫巍巍的接過林晚晚手裡的卷子。

他們是不是做的太過分了？

學子回憶了一番自家長輩強迫自己做題的絕望感，又想了想林先生面對的是多於他數倍的題目。

帶入了一下，已經不能呼吸了。

林先生能因為算學被特招進學院做先生，肯定是在這方面有一定建樹的。

但是他畢竟年輕，肯定比不了他們家中長輩的才學。

所以看到他們使壞放在卷子里的題目，會不會被打擊到懷疑自己，從此對算學失去信心。

如果真是那樣，他們不就成了罪人了嗎？

學子悄咪咪斜眼瞥了林晚晚一眼。

只見她兩眼空洞，目視遠方，一副對生活失去興趣的模樣。

「完蛋了。」

學子哭喪著臉，走回人群，在眾人一臉期待的目光中，嘴唇顫抖的說出了三個字。

眾人心裡咯噔一聲。

「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個學子聲音懊惱的說：

「咱們好像玩過頭了，可能是題目太難了，林先生都自暴自棄了，才過了這麼一會就把卷子還給我了……」

「他甚至連檢查的心思都沒有了。」

眾學子聽他這麼說，立刻紛紛後悔起來。

說實話，他們還蠻喜歡這個新夫子的……

「林先生不會覺得自己水平不夠，不教我們了吧？」

「都怪你！非說要把長輩的題加進去，現在玩脫了吧。」

有人把矛頭指向那個提議的人，後者心虛的摸了摸鼻子，給自己開脫：

「我也沒想那麼多嘛……再說了，誰知道林先生心態這麼差啊。」

他剛說完，立刻就有人反駁他：

「人家才二十歲，你想要人家心態多好。這些題給你，你來做好了，我看看你心態有多好。」

被同窗這麼一罵，他也不敢繼續說話了。

眾人紛紛把目光投向正在放空自己，思考著回家吃什麼的林晚晚。

林晚晚感覺到遠處的目光，疑惑的轉頭看向學子們。

只見他們一個個眼淚汪汪的看著自己。

『怎麼感覺不太對啊？他們現在不應該是眼含崇拜嗎。』

難道自己做的太快，確實打擊到他們了。

這屆學生不太行啊。

林晚晚感嘆的搖了搖頭。

學子們看著林晚晚雙眼無神，看了他們一眼之後，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越發堅信林先生被他們打擊了自信心，已經懷疑人生了。

「林先生好可憐啊。」

有人捂住心口，同情的說道。

「咱們比林先生還可憐。」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特別的先生，結果馬上要被他們自己作沒了。

這般想著，狠狠的瞪了一眼縮在人群里出建議的許茂才。

許茂才：……

我知道錯了。

「那個……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說話的是負責改卷子的鄧明。

他在同窗把卷子拿回來之後，就默默接過了同窗手裡的卷子，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改了起來。

現下已經改完了他們自己出的題目，還剩下學子們偷偷塞的自家長輩的題。

咳咳，他不太會改。

結果帶著卷子回到人群里，就發現大家都垂頭喪氣的，站著聽了一會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眾人聽他說還有轉機，立刻齊刷刷十幾個腦袋轉向了鄧明。

鄧明：?_?

「你可別學許茂才，出什麼餿主意。」

有人事先說明條件。

「應該不會，鄧明不是那樣的人。」

許茂才：不是，你說清楚，那樣人是哪樣啊！

鄧明無語的看著一群同窗，怎麼感覺大家的畫風不太對呢。

他看向一開始去拿卷子的學子，沉著冷靜的問道：

「你去拿卷子之後，可有仔細看過內容。」

突然被cue的學子一臉疑惑。

「沒，沒有啊。」

雖然不知道鄧明為什麼這麼問，但是小動物的直覺讓他覺得，有危險！

「雖然沒看過，但是這麼快的時間，應該不能做完所有題目吧……」

聲音越來越弱，面對著同窗逐漸起殺意的眼神，他很從心的閉了嘴。

鄧明瞭然。

舉起手裡的卷子，他說道：

「你們自己看吧。

另外都有誰把自家長輩出的題寫上去了？自己過來對答案。」

你們自己長輩什麼水平自己心裡沒有數嗎？

他雖然是班裡算學學的最好的，那也看不懂這麼多題目啊，也不知道事先給他一份答案。

這讓他怎麼改卷子。

眾人一聽鄧明這麼說，立刻知道自己好像，可能理解錯了一些事情。

也不再繼續用眼神殺瞪自己的同窗了，紛紛把注意力放回卷子上。

「是對的！」

第一個搶過卷子的人，匆匆向自己寫的題目上看去，結果發現除了字跡有點丑之外，答案完全正確！

「我看看，我看看。」

旁邊的人立刻搶走了他手裡的卷子。

「我出的問題，答案也寫出來了。」

「我的也是對的，好像比我爹給的答案還要好一些！」

……

……

一番核對之後，眾人都沉默了。

因為結果跟他們以為的截然不同。

這張卷子，林晚晚拿了滿分。

眾人一時間內心五味雜成。

他們現在雖然認可了林晚晚，但更多的，像是朋友之間的認可，而不是學子認可夫子。

結果這份答案一出，他們發現，自己和林晚晚的算學水平，有著天壤之別。

有些甚至覺得，自家長輩也比不過她。

這一刻，大家才真正的從心底里認可了林晚晚。

有才學的人，不管到了哪裡，都是會得到尊重的。

此時再看向林晚晚，便不覺得她抬頭看天的模樣是喪失鬥志了。

而是有才華之人對自己的篤定，是自信之人的閑散和隨意。

不管別人是善意捉弄，還是惡意針對，在她擅長的領域裡，這些東西都如同螳臂當車一般，不足為據。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齊齊朝著林晚晚走了過去。

「學生見過林先生。」

齊齊彎腰九十度，是最重的學生禮了，馬樹禎都沒有享受過。

坐在一旁的馬樹禎鼻子都快氣歪了。

林晚晚一臉疑惑。

這又是玩的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