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出師未捷心先死
孟夏將盛著玫紅色葡萄酒的玻璃杯放在床頭柜上,趴在床上,小腿不自覺的上下搖晃,打開qq開始了與歐陽流光的日常聯繫。
「國慶節你回家了嗎?」消息發出去沒幾分鐘,他回了消息。「嗯嗯,你呢?」
「前天就回了。我聽梁月說她們國慶有十天假期,你們放幾天啊?」
「我們也是十天假期。」
「好爽啊!除了寒暑假,我都沒有放過十天假期,好生羨慕啊!我們才放五天。」
「不用羨慕,等你上大學了,多的是假期。最近學習怎麼樣?」
「挺好的。」
「你可要好好努力,不要掉以輕心,不可懈怠。」
「知道了,怎麼放個假,你還怎麼鬧鬧叨叨的,跟我媽一樣。」打完這一句話,孟夏讀了好幾遍傻笑了一番才發出去。
「呵呵。「「下雨了,你那邊下了嗎?」
下雨了?出去看看,孟夏一個翻身跳下床,開門去了陽台,伸手到夜空下感受。微風攜著細雨輕撫而過,涼涼的,很舒服。
「嗯,下了,毛毛雨。」消息才發出去,孟蕊急沖沖地跑過來,壓低了聲線,怒吼道:「你瘋了?」
孟夏茫然。孟蕊望了一眼爸媽的房間,說:「你膽子也太大了,被老爸發現,我們小命不保。」她才想起,她們現在是在走鋼絲,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皮開肉綻,她赧然一笑說:「我忘了。」孟蕊詫異地看著,說:「這都能忘,走走走,趕緊回去。」
孟蕊把門反鎖了,懸著的心安定下來,舒了一口氣,終於安全了。
她被孟蕊的反應逗樂了,「我們才喝一小口,不用這麼怕。」孟蕊對著她呼了一口氣:「聞到了嗎?」
孟夏摸了摸鼻子說:「好像是有酒氣。」孟蕊睃了她一眼,不想理她,自顧自地玩自己的手機。
孟夏打開手機是他回復的一條qq消息:「你也在外面?」她回復:「沒有。」是剛剛去陽台感受的綿綿細雨。
「喔~」
「這麼晚了,你在外面幹嘛啊?」
「和叔叔一起,有點事。」
你還記得……她話才打了一半,他又發過來一條消息,「現在有點事,待會聊。」孟夏只好把原本要說的話改成:「好,你先忙。」
看著不在閃動的消息提醒,孟夏頓時覺得無聊,想起那杯還沒有喝完的酒。
「噗!」紅酒飛灑在地板上,恍惚間孟夏竟然把它們錯看成鮮紅的血液,「咳咳……」孟蕊輕拍著她的背,「喝個酒都能被嗆到,又沒人跟你搶!急什麼!」
她含著咳出淚花說:「姐,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就被嗆到嘛!這麼有感觸,預感到什麼?」
「不知道。」
孟蕊遞了一張紙給她,「趕緊擦擦,看你這又是酒漬又是眼淚,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失戀了,借酒澆愁呢。」
她擦拭的動作一頓,想到什麼,「怎麼可能,不可能。」
「開個玩笑啦!拿拖把把地上清理乾淨。」
他真的好忙啊!
孟夏等了半個小時,歐陽流光沒有再發消息過來,可能他還在忙,也可能那句「待會聊」是改天的意思,她這樣想。
不知酒意還是困意,才九點半過點兒,她的眼皮就已經想下班收工了。
孟夏迷迷糊糊地瞅見孟蕊還在玩手機,問:「姐,幾點了?」
「十一點。」
孟夏摸索著周圍,在左肩的附近找到了手機,有很多qq消息,包括歐陽流光的,是一個多小時前的消息了:「你還在嗎?」「剛出了點小意外。」「沒事」三條消息是每一分鐘發一條。
她立馬回了:「意外,什麼意外?你沒事吧?」一分鐘,三分鐘,十分鐘……他沒有回。
他們的qq群也有消息提示,不知道聊什麼聊得這麼開心,也是一個小時前的事。
原來是前段時間,梁月,皇甫瀟,陸離,呂蒙幾個人組團打遊戲,陸離和呂蒙在說梁月、皇甫瀟是如何如何坑隊友,帶不動,陸離是如何如何不顧團隊作戰,總的來說就是輸得太慘,打得太爛,想找個人背鍋。期間有他寥寥無幾的聊天記錄,他說,今天晚上出了個小車禍,差點小命都丟了,也就一點小傷,沒什麼大不了的。沒有人回他。不知大家是聊得太開心,沒看見,還是……孟夏的第一想法,就是退群。不過最後還是沒退。
qq消息他依舊沒有回,肯定是被傷到了吧!孟夏又給他發了簡訊:你還好吧?
他依舊沒回。
打電話,現在都十一點半了,他會不會睡了?會不會打擾他睡覺?對,十一點半了,他肯定睡了。
一向愛睡懶覺的孟夏,破天荒地在早上七點醒來,她下意識的看消息,只是沒有人找她。
吃過早飯,她還是不敢打電話給他,怕他也有自己一樣的愛好——睡懶覺。她睡懶覺的時候,除非是有用特別重要的事情,不然玉皇大帝來了,她也不起。咳咳!好吧,還有她老爸,不管孟昭彥什麼時候來喊她起床,她都會毫不抗拒地乖乖地爬起來。其他人嘛!先發一通起床氣,能轟走最好,轟不走再起也不遲。記得有一次,應該是初夏吧,因為那個清晨的陽光溫暖而和煦。孟蕊來叫她吃早飯,「起來了起來了,太陽曬屁股了。」俗話說: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她對天發誓,她沒有裝睡,她剛被嚇醒,不想說話。「快點起來,吃早飯了,再不起就沒飯吃嘍。」孟蕊一邊喊一邊扯她被子。飯可以不吃,被子不可以不要。她眼睛還沒有醒,憑著感覺在跟孟蕊戰鬥,她雙手雙腳纏住被子堅決不放。孟蕊鐵了心硬是要把她的被子扯走,她只好狠心一通亂踹,「你踢到我了。」孟蕊吼了一句,在她露出的小腿,使勁一抽「啪」,打完就跑,還不忘說:「吃飯了。」終於可以安靜地睡覺了,一巴掌還是值得的。她心中暗想:可憐的小腿,等我醒了,再來安撫你,你且等等。
「嘟……嘟……嘟……」沒有人接。再打一個還是沒有人接她就不打了:「嘟……嘟……嘟……」手機不在身邊嗎?孟夏已經打算放棄,手機一陣震動,電話那頭傳出了彷彿是遲到了一個世紀的天籟之音:「喂。」
「你還好嗎?」
「挺好的,死不了。」聲調沒有變,音色沒有變,只是語氣變得十分的不屑,就是這一點的變化讓她很不適,她看不到電話那頭他是什麼表情,但她的大腦浮現的是一張笑臉,讓她感到害怕又陌生的笑臉。
孟夏想要說一句話來打破此刻的平靜,但是她大腦空空如也,原本她以為自己已經變得能言善道、巧舌如簧,即使是面對班上最能懟人的同桌她也沒有像這樣,不知道該說什麼,能說什麼。原來真的有人可以用一句平白無奇的言語,讓你無言以對。原來一句話的殺傷力可以這麼有威力。他一句話就將她打回原形,什麼活潑,什麼能言善辯,統統都是偽裝。在他這裡她還是那個她,靦腆、怯懦、拘謹、膽小的她。
「你還有事嗎?」
孟夏不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既然如此,索性把想說的一股腦全都說出來,只想讓他不要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她真的受不了。
「我給你發了qq消息,還有簡訊,你給我發消息的時候,我……」
「哼。」
孟夏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一個冷笑。她全身發抖,彷彿心底深處有一個長滿荊棘的地方被別人踩了一腳。而這個人,是她最不希望的那個人。她很想將這片荊棘地剷平,但是好像這片荊棘地是為她而生的,別人踩在上面毫無感覺,她卻猶如萬箭穿心,苦不堪言。這些荊棘不僅別人碰不得,她自己也不能碰,否則痛苦的還是她自己。
直覺告訴她,電話那頭的那個人,歐陽流光,是知道她喜歡他的。雖然這個想法沒有一點根據,但是除了這個她無法解釋這一切。一個人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悅,不屑,諷刺……除了仗著對方喜歡自己,還有什麼能讓一個人敢這麼肆無忌憚的放縱自己的脾氣。
這通電話有太多的沉默,沉默得讓人以為,對方早就掛斷,或是電話那頭根本就沒有人,一直都是自己自導自演的一出獨角戲罷了。
「你多注意身體,沒什麼事,我掛了。」
孟夏極力地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平靜,不希望他聽出哪怕一絲一毫的顫抖。現在她慶幸他們之間隔著一個電話,不然此時的狼狽,一定又會讓他在那片荊棘地上再踩上一腳。
孟夏坐在床沿,將電話握在手裡,身體的顫抖絲毫不減。一遍遍的回想電話的內容,越想越模糊。書上說,人們常常將那些不願意記得的記憶模糊掉,忘掉。
幾年以後,孟夏向瀟瀟、梁月,乃至當事人提及這件事,可沒有一個人記得。偶爾回想起這件事時,總覺得是大夢一場,做夢過這個夢的人只有我。
這才幾分鐘,她就快忘了他剛剛說過的話,但是他的語氣卻在她的大腦里無限放大,大到足以將她對他這麼多年的喜歡一筆劃掉。腦子裡彷彿有個聲音在對她說,他就仗著你喜歡他……他就仗著你喜歡他……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重複著。
「孟夏,怎麼抖得這麼厲害?」孟蕊擔憂地問。
「我沒事,就是今天有點冷。」「是嗎?今天太陽很好啊!」
「那可能是前幾天發燒,沒好透。我去晒晒太陽就好,家裡太冷了,我去曬太陽了。」她找了一個借口溜出了家。
孟夏在小區里找了一張躲在樹蔭底下的棕黃色長椅,沒有像跟孟蕊說的那樣曬太陽,今天太陽很好,陽光明媚,艷陽高照。若真地要曬,倒是可以晒晒被子,晒晒那些可能會發霉的東西。
孟夏抬頭迷離地望著從樹葉的縫隙里透下來的陽光,真想像它們一樣,不管遇到什麼阻礙都勇往直前,毫不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