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八月。
鹿川氣溫依舊居高不下。
室外熱得像蒸籠。
新聞里說,今年是三十年來最熱夏天。從農曆小暑一直熱到處暑,一直在35度左右徘徊,沒有消停過。
周末,尤夏頂著烈日,跑到鹿川來玩。順便打電話給沈喬,約她出來見面。
自從藝考集訓結束后,兩人沒有再見過。
不過微信上倒是保持著聯繫,偶爾會聊幾句。
尤夏考入北市那所知名學府,即將北上求學。這回過來,也算是畢業旅行,說是要把周邊幾個城市都玩一圈再走。
約好見面時間,沈喬簡單收拾了一下,去酒店找尤夏。
多日未見,尤夏還是老樣子,光鮮亮麗又懶懶散散。
一見面,先給了沈喬一個大大的擁抱。
連問候之詞也顯得別出心裁。
「喬喬,談戀愛了嗎?」
沈喬猝不及防,愣了一下,須臾,才輕輕點了下頭。
尤夏笑起來,「看你的狀態就是。是和那個天鵝項鏈嗎?」
「嗯。」
沈喬點頭,也笑,順手摸了摸脖子。
那裡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因為天氣實在太熱,什麼東西貼著皮膚都難受,她平時又要練舞,吊墜晃來晃去不方便,就把項鏈摘掉、妥帖地收起來了,沒帶在身上。同樣,她送給祁言舟那隻護腕,也嚴詞讓他別整天戴著,像在夏天受罪。
在彌足堅定的感情里,儀式感不再是第一位。
相互之間的愛才是。
尤夏輕輕「嘖」了一聲,「這表情,太甜蜜了,很適合你。」
沈喬:「……」
尤夏攬住她肩膀,又問:「有沒有照片啊,我想看看有多帥?」
照片當然有。
畢竟已經是情侶關係了嘛。
沈喬猶豫半秒,還是將手機摸出來,點出相冊,找了一張圖,拿給尤夏看。
這張照片是沈喬偷偷拍的。
當時,祁言舟剛洗完澡,坐在沙發上看手機,長睫低垂,頭髮半干不幹地耷拉下來,有種冷淡又慵懶的性感,相當迷人。
她坐在旁邊,盯著看了會兒,沒忍住,就找角度拍了一張。
尤夏只略掃了兩眼,當即豎起大拇指,「夠正。」
沈喬收回手機,柔聲開口道:「別說他了。對了,這次你怎麼自己來的呀?你男朋友呢?沒跟你一起嗎?」
「上回集訓那個啊?分了。」
尤夏答得渾不在意。
聞言,沈喬頓時有些抱歉,「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尤夏:「有什麼好道歉的,談戀愛嘛,分分合合是常事啦。下一個更乖。」
「……」
「好了好了,不聊男人了,沒意思。我明天下午的車,只有今天一天時間可以玩。你當東道主,推薦一下,咱們去哪裡比較好呢?鹿川有什麼有意思的景點嗎?」
來見面之前,沈喬就想過這個問題。
事實上,她雖然是土生土長的鹿川人,卻也並不清楚市裡有什麼知名景點。
以前在沈家,他們一家人也會出遊。
只不過,沈禾月身體不好,葉欣會儘力避免舟車勞頓,選擇一些輕鬆的地點。鹿川市內,倒確實沒有花時間怎麼玩過。
問祁言舟,祁言舟更是不清楚。
他的世界從來單調得很。
頓了頓,沈喬小聲作答:「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看網上推薦,好像有個寺廟吧,叫玉佛寺,可以求籤。說是鹿川市必打卡地。你想去嗎?」
「求籤?」尤夏爽快點頭,「行啊,就這裡了。走吧。」
玉佛寺在另一個區。
距離尤夏住的這家酒店,大約四十分鐘車程。
兩人直接打車前往。
許是因為暑假,縱然天氣炎熱,玉佛寺門口還是有不少遊客,打著傘,三三兩兩站在一處,交頭接耳。
沈喬四下望了一圈,找到售票處,買了門票,帶尤夏進去。
寺里香火鼎盛。
離得近些,只覺煙霧繚繞。
兩人各自買了一把香,進寺拜了拜。而後,依照指引,往求籤的那個廟宇走去。
求籤處需要排隊。
但幸好是在陰涼處,不用曬太陽。
尤夏等了會兒,忍不住往前探頭探腦地張望,喃喃,「我還只在電視劇里見過這種求籤的……是不是一個簽筒搖一搖,然後掉出來一支簽這種?」
沈喬也覺得好奇,踮起腳尖,眯起眼睛,卻被隊伍擋住視線,什麼也看不清。
她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好半天,終於輪到兩人。
一張小桌,上頭放了三個簽筒,裡面各插了一大把簽。
老和尚端坐在桌后,闔著眼,只用手勢示意她們倆各自抽一支。
「一簽對一事,不可貪心。」
許是因為不能搖簽筒,尤夏表情明顯有點失望。
求籤事都想了半天,手背抵著下巴,遲遲沒有動作。
相比之下,沈喬目標明確,幾乎沒有猶豫。
目前,她只擔心一件事。
那就是祁言舟。
改變命運的電話是一種預示,也成為了一道枷鎖,叫人時時刻刻牽絆其中,難以釋懷。
沈喬年齡尚小,自是不信神佛。不過,這一回,她卻是十分虔誠地在心中默念著祁言舟的名字,再睜開眼,在簽筒里千挑萬選,拿了一支竹籤出來,雙手遞給老和尚。
老和尚接過,睜開眼,用混沌目光掠過簽文。
他聲音帶著古樸禪意,不緊不慢地說:「困擾之事,始於因果,危機四伏,難有善終。是下下籤。」
現在這個時代,求籤壓根不是封建迷信,只能算是一種美好祈願。
所以,寺廟裡大多也都是好籤,給遊客討個彩頭用。
簽筒里,一般都不會有下下籤,也不會解出這種答案。
「……」
宛如被踩中痛腳,沈喬倏地變了臉色,咬住下唇,表情頗有些不知所措。
頓了一下,老和尚接續道:「但,事在人為,萬事皆會有絕處逢生的可能。」
說完,將竹籤扔到一邊,重新閉上眼,不再開口。
沈喬:「……謝謝。」
聲音乾澀。
剛剛,尤夏已經選好籤,拿在手上把玩。
聽到沈喬道謝,條件反射地扭頭看她一眼。
沒想到,沈喬臉色十分蒼白。
尤夏連忙問道:「沈喬?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沒有。」
沈喬搖頭,後退半步,將位置讓給她。
眨眼間,尤夏心中瞭然。
她湊到沈喬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小聲說:「是因為這個簽嗎?我跟你說,都是騙人的,唬人的套話。不信你看我的。」
說著,順手把竹籤拿給那個老和尚。
老和尚瞅了一眼,言簡意賅,「萬事順遂。上籤。」
尤夏:「……為什麼和她的差這麼多?」
她指了指沈喬。
老和尚:「簽文不同,每個人也自有緣法。」
尤夏被噎了一下。豎起眼,欲開口理論。
沈喬連忙拉住她手臂,朝老和尚尷尬地笑了笑,滿含歉意地再次道過謝。
接著,把尤夏拉出了廟宇。
尤夏還在念叨:「不就是騙人的嘛,怎麼還搞得跟神棍似的,弄得人生氣……早知道不來了。」
沈喬心下一暖,反過來安撫她:「好啦,沒關係的。」
「真的?你問了什麼事啊?」
「呃,其實也沒什麼……」
沈喬垂下眼,踟躕。
見她明顯不想說,尤夏沒有繼續追問,只是大大咧咧地攬住她肩膀,將她往外帶去,「算了,別介意了。我們先去吃個飯,晚上我帶你去個好地方玩。」
「什麼地方?」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她挑了下眉,神神秘秘模樣。
……
夜幕低垂。
尤夏帶沈喬去了一家Livehouse。
這幾年,鹿川市文娛產業發展得相當不錯,為了迎合年輕人,Livehouse也是遍地開花。其中殺出來好幾家網紅店,在小眾圈裡很有名氣。
沈喬沒去過這種地方,也沒了解過。
第一次走進來,總覺得相當新奇。
尤夏倒是熟門熟路,趁著表演還沒開始,順口給她介紹:「我剛剛搜了一下,今天會有個挺有名的樂隊來表演。票早就搶完了,我還是買的人家轉手票。看來今天運氣真的很好。Lucky~」
沈喬被她逗笑,輕咳一聲,煞有其事地點頭,「我也這麼覺得。」
不多時。
場內變得熱鬧起來。
表演即將開始。
樂隊上台,樂器聲從音響里傳開。底下觀眾開始歡呼。
沈喬被這種氣氛感染,也忍不住跟著蹦起來。
哪能想到,意外就在一瞬間發生。
表演進行到最後一首歌,燈光逐漸暗下來,樂隊也開始準備退場。
這時,觀眾席後面似乎發生了爭吵。
有人往前擠了一下。
沈喬沒有注意,肩膀被人重重一撞。猝不及防,身體失去重心,跟著往前倒去。
幸好,她肢體靈活,反應也敏銳。
手按住旁邊人,稍微借了一下力,沒摔倒下去。
只不過,後面那人摔倒,還是一腳踩在了她腳上。力氣還不小。
痛感自腳趾襲來。
沈喬低呼:「啊——」
尤夏站在另一側,聽到聲音,立馬轉過頭,扶住她,「怎麼了怎麼了?」
沈喬眉頭已經全數皺起來,咬牙,忍著痛,小聲說:「……腳被踩了。」
「啊?誰踩的?」
兩人往旁邊看去。
因為鬧劇引發連鎖反應,這一片位置有不少人都摔倒。一時之間,竟然也分辨不出是誰推了沈喬,又踩了她。
不得已,尤夏趕緊先扶著沈喬離開場館。
外頭,夜色正濃。
路燈光線明亮,能清晰看到尤夏臉上歉疚之意。
她說:「對不起啊,喬喬,都怪我,帶你來這種地方……」
誰都知道,不管練什麼舞種,舞者的腳是最重要的,必須保護好。
現在,沈喬卻意外受傷。
白天也是為了陪她玩,才抽到那種簽文。再不在意,總歸也會心裡難受。
樁樁件件,實在是叫人覺得過意不去。
尤夏拍了拍自己腦袋,嘆氣,「都怪我,你罵我吧。」
沈喬:「啊呀,沒事的。又不是你推我的,怪你幹什麼呀。腳沒什麼事,你放心吧。」
她跳舞經常受傷,自己心裡有數。
只是踩了一下腳趾,力氣雖然大,但也最多腫兩天就好,沒傷台嚴重。
「真的沒事嗎?要不要送你去醫院啊?」
「不用不用。」沈喬拿起手機,對著她晃了晃,笑道,「出來的時候,我給男朋友發消息了,他過一會兒應該就會到。抱歉,不能送你回酒店啦。」
尤夏立馬錶態:「不用送!我陪你等!等天鵝項鏈來接到你,我就打車走。」
沈喬笑起來,「好呀。」
……
不到二十分鐘。
一輛計程車在馬路對面停下。
祁言舟下車,面無表情,大步朝兩人走來。
沈喬坐在石墩上,朝他揮揮手。
「祁言舟!我們在這裡!」
眨眼間,祁言舟在她面前停下,兀自打量她半秒,冷聲問:「哪裡受傷了?」
沈喬在微信里說得相當含糊。
這一路上,他滿心擔憂,又有些生惱。
惱她一離開自己視線,立馬就受傷。也惱她這個朋友,沒事帶她來這種地方。
一著急,語氣免不了冷了些。
沈喬倒是沒有在意,還是乖乖巧巧模樣,「人太多,腳被踩了一下。」
話音剛落,祁言舟當即在她面前背身蹲下,示意她趴上來。
接著,又沉聲開口:「去醫院。」
沈喬連忙道:「不用的!真的不嚴重!哪有人被踩一下就去醫院的啊?……我就是想你來接我回家而已。」
祁言舟不理她,直接將她背起來,往前走去。
看架勢,應該是要去對面打車。
沈喬回過頭,朝著尤夏笑了笑,「尤夏,那我們先走啦?」
尤夏第一次看到祁言舟,被他這優越容貌和冷酷氣質震懾,還在怔愣中。
聽到聲音,才回過神來,趕緊朝沈喬擺手,「好,再見啦。」
「你到酒店給我發消息。」
「你也是,到家給我消息。」
兩三句。
兩人簡單作別。
沈喬轉回頭去,安安靜靜地趴在祁言舟背上,被他寬闊臂膀襯得纖瘦又小巧,乖得像一隻小貓。
祁言舟卻回頭看了尤夏一眼。
從始至終,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沈喬身上,壓根沒有給過尤夏眼神。
直到這一秒。
驟然間,尤夏看出了他眼中的戾氣和陰鷙,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半步。
少年背著沈喬,眼裡閃著狠厲的光,像狼一樣可怖。
可以想象,如果今天沈喬受了更嚴重的傷,他一定會衝上來,無差別地咬斷所有人的喉嚨。
很快,兩人坐上車,消失在視野範圍。
尤夏鬆了口氣,拍拍胸口,低聲喃喃:「好可怕的眼神……沒想到,小白兔居然找了個大灰狼男朋友……唉。」
……
雖然沈喬說不要,祁言舟依舊帶她去醫院拍了個片。
態度萬分強勢,不容人拒絕。
幸好,確實沒什麼大礙。
醫生只開了點外傷藥膏給他們。
兩人回到家。
已是凌晨時分。
祁言舟把沈喬放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地直起身。
因為出來得太急,家裡空調和燈都沒關,房間溫度被打得很低。
祁言舟眼神也像冰一樣。
沈喬沒忍住,打了個哆嗦,假裝可憐巴巴地開口:「祁言舟……」
祁言舟沒說話,先去找遙控器,把空調溫度調高。
「祁言舟!對不起嘛!我下次肯定注意!一定會小心的!」
沈喬抓住他手腕,輕輕搖晃兩下。
祁言舟垂眸看她,平聲開口:「早上怎麼說的?」
沈喬:「說出去玩注意安全……真的是意外啦。而且,就是踩個腳,最多重一點,根本都不能算受傷。你別擔心。」
她又不是玻璃櫃里的瓷娃娃,也不是一碰就碎。
磕磕碰碰很正常。
哪用得著這麼緊張。
不過,這種話,可不敢對著祁言舟說。畢竟,去年暑假髮生了那種事,他緊張自己一點也正常。
沒開竅時,沈喬有些後知後覺。但確認心意之後,她卻能敏銳感覺到祁言舟的洶湧愛意。
他非常在乎自己。
這毫無疑問。
思及此,沈喬手臂發力,重重一拉,將祁言舟拉下來,坐到自己旁邊。
她抱住了祁言舟的脖子。
臉埋在他頸側。
頓了頓,復又悶聲開口:「祁言舟,好啦。你別生氣。」
祁言舟沉沉「嗯」了一聲,神情還是不好,攥著的拳頭卻漸漸鬆開。
他知道自己失態,有可能嚇到沈喬。
但是,完全控制不住。
沈喬是他的。完完整整,都該屬於他。怎麼能受傷?
祁言舟幾乎快要潛藏不住自己骨子的暴戾因子。
但沒有辦法。沈喬會害怕。
他的喬喬……
祁言舟閉了閉眼,抿唇。片刻,啞著嗓子,出聲:「我沒生氣。」
「真的嗎?」
「嗯。但是你以後也要保護好自己。」
要不然,他可能會後悔,後悔沒有報綠潼理工,沒辦法時時刻刻守著她。
沈喬笑起來,頷首。眼睛亮亮的,像是綴了星子。
聲音也跟著鬆了口氣,「好,知道啦。」
祁言舟轉過頭,低頭,親了又親她唇角,「……喬喬乖。」
這些日子,沈喬已經習慣了這種親吻。
或者說,她心底也在渴望這種親昵。彷彿只是觸碰到對方,就能被愛意灼燒的感覺。
她輕笑了一聲,拽著祁言舟衣領,借力坐直身體,回吻他。
觸碰加深。
祁言舟眸色隨之暗下來。
他伸出手,控住沈喬的下巴,咬了一下她下唇。
沈喬吃痛,蹙眉,「唔!……」
剩下的聲音又被立刻吞走。
祁言舟的吻,霸道得要命,她躲閃不了,也沒有想要躲閃的念頭。
只是任憑自己在此間沉溺下去。
……
漫長一吻結束。
兩人拉開一點點距離,皆是有些氣喘。
沈喬從祁言舟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瘦伶伶的,滿臉潮紅,雙眸含水,欲說還休模樣。
這是她嗎?
好像是吧。
可是,心底冒出喜歡的感覺,一點都不會作假。
沈喬低低笑了一聲,又去瞧祁言舟。
相比之下,祁言舟就不見什麼端倪,看起來依舊如往常那般。唯獨呼吸急促了幾分。
這發現,叫沈喬覺得有些不甘心。
她伸出手,搗蛋作亂似的,指腹撫了撫祁言舟的喉結。
頓了頓,又低頭,輕輕咬住那處,以齒間摩挲著。
祁言舟表情一下子變了,喉結一動,明顯有吞咽動作。回過神來,又立馬按住了她肩膀,手指收緊,「……喬喬,你想做什麼?」
他的嗓音啞得不像話。
偏生,還是好聽。
「……」
事實上,沈喬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隨著本能在行動。
她喜歡祁言舟。
想和他親近。
「祁言舟,你不喜歡我咬你嗎?可是你剛剛咬得我嘴唇好疼。」
沈喬的聲音清澈,像珍珠滑過絲綢,一串串地落下來。
「噠。」
落到引線上,點燃火苗。
接著,再以燎原之勢,蔓延開來,燒成一場大火。
祁言舟額上落下一滴汗,終於,再也忍不下去,手掌握住了她的腰。
「喬喬,你是我的,對嗎?」
「對啊。」
簡單兩個字,成為了開戰的號角。
祁言舟摸到了沈喬身後的拉鏈。
作者有話說:
沒寫到TT再等等!
本章200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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