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考個公務員
吳先生說了散會，蘇葉站起來走在前面，帶著錢菲陽去整理教室。一路上兩人一句話也沒有說，錢菲陽再傻也感受到了來自對方的不友好。這蘇葉也是個有品位懂生活的，長裙柔軟的布料走起路來像踩在水裡一樣陣陣漣漪。看著確是一副善人模樣，找不出一絲尖酸刻薄的味道，但是錢菲陽就覺得好像有個「生人勿近」的透明玻璃罩子罩著她一樣。
躊蹴了一路，試探了好幾次，也想不出該怎麼和蘇葉接觸。
小班的教室在操場後面的一棟小矮樓里。金黃色的巨大蘑菇屋頂，棕色的樓體，開著幾扇窗戶，走廊上掛滿了小朋友們天馬行空的畫，看著也是說不出的可愛。錢菲陽此刻已經和她的名字一樣飛飛揚揚，想著以後能在這麼一個地方玩……噢不，上班，心裡也是十分開心。
走進一間門上貼著向日葵的教室，蘇葉轉過身面無表情地說：「教室有點灰塵，你找個地方坐一會吧。」
說完就放下包，脫了外套搭在一邊，徑直走向衛生區去拿掃除工具，沒有對錢菲陽多做其他安排，彷彿她是來參觀教室的一位客人。
錢菲陽眼力見還是有的，估摸著也是知道了自己的老爹是個角色，所以不想使喚她幹活，趕緊賠著笑臉：「沒事小葉姐，有活儘管告訴我就是了，我本來也就是輔助你工作的，這麼客氣幹嘛啊。以後就給你添麻煩了。」
這一聲「小葉姐」叫的可是讓蘇葉有些愣，不好再給她冷臉看，一句一句的「配合」也讓蘇葉痛快了一點，畢竟她現在才是這個班的領頭人，還是她說了算的。
這頭的錢菲陽可不想因為老爹的這點權利耀武揚威，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槍打出頭鳥」。還是低調一點比較好。
「我來擦桌子吧。」說著她拿起抹布熟練地挽起袖子。
蘇葉微微偏頭看了她一眼，明黃色的荷葉袖小襯衫，雪白整齊的a字西裝小短褲，奶油白的斐樂老爹鞋，這一身做派看著實在是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也不怕這塵土蹭髒了衣服。
不過蘇葉也不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對錢菲陽和顏悅色，兩人各干各的，整個教室只能聽見物件挪動的聲音，倒也有一種毫無違和的默契。
好不容易結束了早上的工作，中午是約好了要去奶奶家吃飯的，錢菲陽從幼兒園出來騎著粉色的「小綿羊」一路飛馳電掣。小時候錢父整天忙著應酬，錢母一個電話就要去醫院，錢菲陽自然而然地就流落到了奶奶家。奶奶最愛聽的是閔城的鎮番小曲，肚子里裝了說不完的故事，每天睡覺前別人家的小姑娘都聽著公主與王子的故事，只有錢菲陽，每天聽著那些民間流傳的鬼神故事，在外面野的像個男孩子。
那個時候的錢菲陽是不喜歡和奶奶一起聽小曲的，因為那唱小曲的人臉上塗著五顏六色的顏料，看不清楚樣貌，也聽不清楚他們在唱些什麼東西，就只是覺得咿咿呀呀，哭哭啼啼的很可怕。
鎖好車，噔噔噔跑上樓，還沒有來得及敲門就聽見沛芬的大嗓門喊著：「有什麼出息，能有什麼出息！今天老江還問我咱們家陽菲菲是不是回來，聽說去幼兒園當老師了。」
「你是沒看見她那個嘴臉，她家兒子上學的時候成績不如菲菲，一直就氣不順。」
「這可好，好不容易逮到這麼個機會，你不知道她把我損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錢天磊聽著自己老婆機關槍一樣「砰砰砰」一個勁往外掃射，生怕誤傷了自己。趕緊端了一杯水給沛芬順順氣。
「你消消火，女兒回來肯定有她的道理。文憑在那，別人也偷不去搶不走，大不了咱女兒就當是支教了，過幾年玩夠了再去找個稱心如意的工作。」
「再說回來也不錯，你不想天天見著女兒嗎？咱倆這也要退休了，但是也不好去外地成天跟著女兒後面啊，這多好，每天都能看見咱寶貝女兒。能看一天是一天，你說對吧。」
這句話倒是點到沛芬了，生氣歸生氣，孩子還是自己的，總還是心疼喜歡的。誰不想天天能看著女兒呢。這要是能在這邊有個正經八百的好工作，成家立業。到時候老兩口可不就等著抱孫子了嗎？
想到這沛芬心裡舒服了一點。
「可是菲菲這幼教實在是有點委屈了……」
「我明白。」錢天磊拍了拍老婆的肩膀，給了她一個會心的眼神安慰著。
「小孩子嘛，闖一闖乾乾自己喜歡的事業也是好的，等著她這個新鮮勁過去了，我去勸勸她考個公務員。」
「這女孩子當公務員可是再好不過了，又穩定，到時候再好好找個婆家這不是就齊全了。」
老錢的態度有所緩和，還得感謝單位那幫馬屁精。聽說了局長女兒回來當了幼教。
那還了得！
使勁誇！
什麼無私奉獻，教育典範，克己奉公……
只要是好詞，統統誇！
小學生的近義詞比賽都沒有這麼激烈。
錢菲陽實在是忍不住了，敲著門，「什麼新鮮勁兒，快開門！」
「老爸老媽，這次我可沒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錢奶奶正在客廳聽小曲，聽見孫女的聲音頓時來了精神。
「菲菲——你可回來了！奶奶可想你了，你也不說來看看我，小沒良心的！」錢奶奶上了年紀心性卻越來越像個小孩子，有時候還輕微有些老年痴獃。
錢菲陽放下包包，迎面抱著奶奶。
「奶奶您記性又不好了吧！我這不是剛剛收拾完行李回來嘛，今天下班了就馬不停蹄來看你了。」
「對對對，看我老糊塗了。你想吃什麼，奶奶給你做。」說著錢奶奶拍著腦袋就往廚房走，厲聲說道：「你們兩個出去，別在廚房裡礙手礙腳的。」
沛芬看了一眼錢天磊，知道自己婆婆在替孫女出氣呢。又哪敢讓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幹活。白了一眼錢天磊，放下手裡正在擇的菜去扶婆婆。
「媽——您就別添亂了成不成。您想吃什麼，我和天磊做，排骨湯行不行。」
沛芬像哄小孩一樣扶著錢奶奶到了客廳，沒好氣地給錢菲陽使了一個眼色。錢菲陽趕緊過來接過奶奶的手。
「來奶奶，我陪您聽小曲。」
「我想吃橙子！」錢奶奶像小孩子撒嬌一樣說著。
「好好好，沒問題！」
「媽！切個橙子！」錢菲陽對著廚房喊。
裡面沛芬剛剛拿起擇了一半的菜，聽見了氣得眼睛瞪了銅鈴大，這敢情自己是個保姆了！
「你去！」
沛芬把盤子往錢天磊懷裡一塞。怪不得說兒女是來討債的，自己真正是要讓這個「冤家」氣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