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城
風聲呼嘯,眼前的景色飛快掠過趙平眼前。
一股熱血奔涌,只有騎在飛奔的快馬上,趙平才能從自己平庸的人生中找到些許慰藉。
他不是覺者,只是一個強壯些的普通人罷了。
在覺界,這樣的人很多,這樣的馬匪更是不入流的存在。
但他們自也有對付覺者的辦法。
夾緊馬背,趙平擒出弓,瞬間便發出了三箭,上中下直指黃侍郎要害。
身邊騎兵洶湧,也各自放箭,幾乎全部鎖定著黃侍郎。
黃侍郎雖養優處尊日久,但也是林級覺者,很快就凝聚出一道冰牆,試圖擋住飛來的箭矢。
他乃是一名稀有的元素系覺者,可惜天賦有限,又沉迷酒色過甚,故而死死卡在林級初期不得寸進。
箭矢如雨點般打在冰牆上折斷,黃侍郎還來不及慶幸,便見著斜刺里直直飛來一根極其刁鑽的暗箭。
耳邊忽的一聲大喝,霹靂一般打斷了黃侍郎的觀想。
原來是一騎繞背,早已突破至黃侍郎身後。
前後皆是千鈞一髮,便是林級覺者,黃侍郎也難以有所動作。
所幸雇的那幫護衛多少有些真本事。
當下便有一人大喝一聲,迎向那騎兵,念力翻滾,架住了襲來的刀刃。
黃侍郎肋間一涼,便是痛徹心扉的慘叫一聲,他連忙運起萬靈塔,封住傷口。
「你們是什麼人,敢劫我黃右!」
黃侍郎捂緊傷口,怒火攻心,又道:「安關這地界,你們是真不認識我?還是不想活了!」
說話間,左手連動,凝聚起一根根冰矛,飛速射向飛奔的騎兵。
兩三騎應聲落馬,卻有更多騎兵遞進,拋來一個個瓶瓶罐罐。
罐子炸開,一股子辛辣嗆人的粉末四散,形成一股紅色的煙塵,頓時罩住了黃右等人。
一眾護衛當即涕泗橫流,黃右一時不查,也吸入了不少紅煙,此時只覺得辛辣難忍,直衝得萬靈塔都有些不穩了,連帶著手中的法術也都停滯下來。
騎兵中傳來一聲長喝,發起了總攻。
一片刀劍相交,血肉橫濺。
黃右的護衛本就不多,平時仗著侍郎的名號作威作福慣了,中了紅煙,更是不堪,不消兩柱香的時間,就全部授首。
趙平手起刀落,黃右瞪著大眼的腦袋就落了地,嘴巴大張,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說。
只餘下一眾妻妾躲在馬車內,一聲不敢吭。
騎兵們陸續收攏傷兵屍首,漸漸聚在趙平身旁,神色各異。
黃右乃是朝廷命官,殺了他自有無窮盡的麻煩。大昌朝最忌諱刺殺官員,畢竟都是事關自己生死的問題,一旦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諱,經手官員大都會嚴查死查。
自今天起,他們怕是都只能活在陰影之中了。
趙平望著馬車,隱隱能聽到女子低聲抽泣之聲。他緊了緊手中的馬刀,一言不發。
邊上有騎兵眼神狠厲,勸道:「大哥,事已至此,莫要再有婦人之仁。今天留下的眼睛越多,日後對兄弟們亮起的刀兵就越少!」
趙平識得這騎兵,叫趙文。當年也是個殺雞都手抖的小屁孩,如今說起殺人滅口卻是絲毫沒有猶豫。
他不由嘆了口氣,仍不作聲。
「她們或許有人見過我們的臉,不能冒險!」趙文說著,已是跳下戰馬,抽出了短刀。
「東西拿上,戰死兄弟的屍首帶上,走!」
「大哥!」趙文急了,還待再勸,又聽到趙平說道:
「我們可以當亡命徒,但也不該把事做得太絕!若是屠殺婦孺,我們與那些蠻夷又有什麼區別?難道你們忘了自己的來歷嗎?」
「我們都是討西軍團的後人,當年父輩們來這裡,便是為了這些沒有反抗能力的婦孺!即使我們今天淪落至此,也不應失了底線!」
不應失了底線嗎,趙平心裡其實也在猶豫,但他終究還是下了命令。
騎兵們只得沉默著搜刮財物,安頓好屍首和傷員,很快便消失在大漠傍晚刺骨的寒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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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將林韋從修鍊中驚醒,自與兩位神秘女子同車已有五日矣,如今按照地圖,他們已是抵達通天城——通天大師居住的城市。
據說此地最初只是一個小村落,因通天大師之故,才慢慢發展成為了一個大城市。
通天大師乃是奘域東部最強大的構建系覺者,善於構建麵粉,布匹等生活必需品原料,幾乎以一人之力,供養了半個奘域東部的人口。
當然,他也不是做慈善的,憑藉著不可或缺的能力和資源構建了一股極其強大的勢力,在整個奘域,也是排得上號的大勢力。
林韋默默感應體內,這些日子他苦修精神力,卻收穫不大,靈力轉化進度也頗為有限。
但儘管如此,他依舊感覺到大荒經的突破不小,用靈力逆練大荒經,打通第二層一半的穴位,竟增幅了他一倍的力量。
可惜不敢隨意出手,不然他高低得試試自己肉身強度如何。
「到通天城了啊。」車廂內傳來林婉的聲音。
「據說這通天大師的壽宴一向都會發放一些奇特的滋補之物,怎麼樣,你們要不要去看看?」
林茹皺了皺眉頭,她太了解姐姐林婉了,哪會有這麼好心,下意識便拒絕道:
「還是不了吧,此去青雲寺已是不遠,莫要節外生枝。」
林婉不置可否,精神力彌散開來,忽而察覺到什麼,隱晦一笑。
轉過街角,只見四五個青皮正圍著一對母子,口花花得調笑著。
那對母子十分凄慘,麻布短衣甚至遮不住全身,裸露在奘域凜冽的風中,面黃肌瘦,神色倉皇。
那母親雖刻意用鍋灰抹過了臉,但從輪廓依舊看得出幾分姿色,白花花裸露得肌膚更是誘人,大概便是惹了這幫青皮的原罪。
「小娘子,你也不想看著孩子成日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吧!」
為首一個青皮著青色長袍,批貂戴裘,頗有幾分暴發戶的氣質。
「只要...我張雨自可保你衣食無憂。」
母親沒有說話,只是瑟縮著抱緊了孩子,沉默的承受著一眾青皮的注視。
張雨亦是沉吟了片刻,並不著急,以他的經驗,像這般流落街頭的孤兒寡母,幾乎沒有選擇。
即使有幾個貞烈之婦,他自也有其他手段,這種事,他可是經驗豐富。
每年有無數流民來到通天城,試圖在這座東部最富饒的城市中找到一些食物、機會或者財富。
他們卻忽略了一個事實,通天城是很富饒,但卻不是屬於他們的富饒。
事實上,通天城背後是更多的飢餓,鮮血和狼群。這座城市就像蟄伏已久的獵手,盡情而隱蔽的消化著無數悲慘的流民。
見母親遲遲不言,張雨又道:
「不認識我沒關係,我通聖堂的名頭總聽說過吧,在這通天城,沒有我通聖堂辦不到的事。小娘子,孩子還小,可受不得這些委屈。」
馬車遠遠停住,林韋騎在馬上,低頭沉思。
「妹妹,如此歹人作惡,這次你總不會攔我了吧。」
車內,林婉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事實上,她早就被這個青燈禮佛的姐姐的管制給憋壞了。
地圖是她改過的,本來是不用從通天城過的。
通天城長什麼模樣,她一清二楚,到時候發生點見義勇為的事情,可就由不得林茹了。
這妹妹看起來挺聰明,實則也是個常年不出門的小尼姑,稍稍動點手腳就中了套,要不是她手持佛門法器「極樂界」鉗制了自己,那還用受這種氣?
如果把事情鬧大,惹急了通天老狗,青雲寺,還真不一定敢收她呢!
林茹秀麗的雙眸滿是嫌惡,默默舉起佛珠,念起經來。
林婉會心一笑,便是一個翻身,要躍出車外。
卻見一隻手臂突兀的扯下布簾,攔住了去路。
「這裡可是通天大師的老巢,你這麼搞,是不想出城了?」林韋不知何時已然下了馬,道:
「林婉姑娘,先冷靜一下。」
林婉頓時來了氣:「你自己慫,怎的還不讓別人出手,你管得好寬!」
林韋洒然一笑:「既然坐在我的車上,我自然要管。」
一股失望之情幽然而生,林婉突然有些厭惡眼前的這個男人。
「通聖堂可是通天城的第一大勢力,和通天大師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打狗也得看主人,若是和通天大師鬧翻,你能怎麼辦,把他殺了?」
「又如何?你可知通天大師根本不管俗世之事,這通聖堂原本只是幫通天大師管理、銷售物資的,並無特權。可惜一幫狗賊利欲熏心,不滿足於銷售的利益,逐漸利用壟斷之力染指權勢,借著通天大師的名頭,不知道做出了多少骯髒之事?」
「這我屬實不知,可你確實不該...」
"讓開!"林婉的聲音已經變得冰冷無比:「你這個懦夫聽好了,今天我做的事情,自然不會牽涉到你,待會我便和我妹妹下車,此事再與你無關!」
「我只是說,不該如此明目張胆。」
林韋掀起布簾,欣賞著林婉微怒的神情。
一點朱紅落玉,兩汪清泉動影——非但不嚇人,反倒別有一番風味。
「林婉姑娘稍安,小生這就去勸他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