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裴家堂屋

姜溪出去時，屋子裡已經佔了不少人，裴家父母氣急敗壞的瞪著眼前幾個中年男女，旁邊還有幾個十來歲的少年男女看著。

見她出來，幾人臉色都各異，但無一例外都是排斥的。

姜溪有原主的記憶，認得這些人，裴家父母結婚不久就成了兩個兒子，一個裴德明，一個裴德義，到現在都三十大幾，早已結婚生子，最大的孩子也十五歲了。

裴賀軍是兩人三十多歲生的，親自撫養長大，兩個大的是裴母婆婆養大的，跟裴母並不親近。

早在十多年前，這兩人就被分出去了。

裴家父母和兩個兒子也不太親近，只逢年過節或者家裡做了好吃的送過去時來往一下，其他時間少有這樣整齊的出現這裡。

他們是為了自己來的。

姜溪站在一旁，沒有出聲。

「你們真的是老糊塗！」裴德明看了眼姜溪，心更痛了。

他早就視老三的東西為自己的，此時發現東西可能沒了，人都快炸了，也不管有沒有外人，直接恨聲道：「要不是我看見你們倆都出來上工還不知道呢！養著一個人專門老三，你們真瘋了！」

裴德義黑著臉點頭贊同：「老三就這麼矜貴？你們倆伺候還不夠，得專門請個人？我都說了以後我和大哥輪流照顧這都不成？」

兩人的妻子亦不高興道：「爹娘，在你們心裡，咱們兩家都比不上一個外人是不是？」

裴母氣得發抖，還不忘將姜溪擋在身後，面對兩個兒子和兒媳婦的指責，她同樣不甘示弱，紅著眼吼道：「你說我糊塗？你說一個外人比不上你們？那你們做了什麼？老三躺在這裡，你們除了過來看兩眼，說兩句可惜，還做了什麼？就記得找我要錢！你們要的老三的買命錢！」

到底是自己親兒子，再失望，這個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委屈。

裴母質問道：「是我糊塗還是我太清醒了？！你們捫心自問，真將老三交給你們，你們能全心全意好好照顧嗎？！」

四人面色有一瞬間滯澀，裴德明尷尬的狡辯：「您怎麼知道我不會盡心照顧？」

裴母冷笑：「之前老三剛轉到市醫院，我過去照顧，老頭子還病著，讓你們送點飯過來，你們送的都是什麼？剩飯剩菜！有時候還能忘了！讓他一個病了的人自己做飯！」

徐翠眸光閃閃，解釋道：「您也知道我們為了給你老裴家傳宗接代生了這麼多孩子，不得人照顧？爹又不肯直接來咱家吃飯，又不是故意的！」

裴母氣笑了：「一個能跑能說的活人都能這麼敷衍，老三現在不能說話，到時候你敷衍我都看不見！指不定哪天就被餓死了，我能放心把兒子交給你？」

「那也不用專門娶個人回來啊！」裴德明再次將矛頭對準了姜溪，盯著她懷疑道：「她今早上還去跟人相看，誰知道是不是跟姦夫商量好了回來哄你們的錢？」

裴德義等人眼睛一亮，彷彿抓住了姦情一樣，紛紛起鬨：「就是說啊，指不定姘頭都準備好了車票，就等著娘你傻乎乎送錢去。」

裴母更氣了，都要伸手打人。

「嬸子，我來說。」姜溪攔住她，笑了笑，轉頭目光劃過裴德明等人，臉色又沉下來，俏臉緊繃大聲道：

「裴大哥，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今天相看的人是個營長，你既然有這個猜測，我立馬打電話去他部隊說一下，到時候會有部隊專門的人過來調查，要是真的，他被革職，我進監獄，要是假的，就是你們冤枉現役軍官，你們都得進監獄！」

話音一停，剛剛還說得帶勁兒的幾人紛紛變了臉色，竟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尤其是最開始的裴德明，都不自然的別開臉。

這死丫頭說得怪嚇人的。

偏偏那些話聽著就讓人覺得厲害，跟收音機里審判那些壞人一樣一樣的，他們都有些沭了，一時沒人敢開口。

裴母鬆了口氣，跟著擲地有聲道：「我相信小溪，她不是這樣的人，一個小姑娘沒必要為了那點錢搭上一輩子！」

徐翠心頭一沉，惡狠狠瞪了姜溪一眼，沒想到這死丫頭難纏得緊，她眼珠子一轉，忽然道：「娘，你真沒必要專門娶個人回來伺候老三，你自己照顧不就成了？我們都不說什麼了，真的！」

裴母嗤笑：「拉倒吧，你覺得我信？」

她自己照顧，這兩家肯定又跟之前那樣心裡不平衡，非鬧著要她給錢，到時候姜溪丫頭走了，她只能認栽！

徐翠沒轍了，氣急敗壞的跺腳，死死掐著男人胳膊，扯著他，想讓他說。

裴德明能怎麼辦？也急的冒汗，可他爹不吭聲，他|娘態度堅決，姜溪更是嘴巴厲害，於是求助的看向老二。

裴德義眸光閃閃，咬咬牙威脅道：「爹娘，你們這麼做是沒當我和大哥是親兒子了？既然你都覺得我和老二不如一個外人，那以後你就讓這個外人給你養老吧。」

此言一出，眾人一靜，有些驚愕，但很快又覺得有道理，劉小花更是支持丈夫，直言道：「對啊，那以後就讓外人給你們——」

一直沒吭聲的裴父面色一厲，陰沉沉看著二兒子，吼道：「混賬東西，你再給老子說一遍？！」

裴德義被吼得一縮腦袋，心頭惶恐，但見父親這麼生氣，又覺得拿捏了他們，嘴硬道：「本來就是，你都覺得外人比我和大哥還好，那就讓她給你們養老，是吧大哥？」

裴德明用力點頭：「對，老二說得對。」

徐翠和劉小花也跟著點頭。

裴父氣得說不出話來，指著兩個兒子，老眼裡滿是失望。

裴母更是臉一白，看著兩兒子恨得咬牙切齒的哭喊：「我怎麼就生出你們兩個孽種！」

姜溪安慰的拍拍她，故意大聲說：「叔，嬸，你們不要怕，法律上他們對你有贍養義務，以後到了年紀他們不給你養老，你可以去告他們，讓他們坐牢。」

裴德明兄弟倆臉色一變：「你這死丫頭別唬老子！」

姜溪彎眸一笑，露出幾分得意：「我可沒唬你們，讀一讀我國的法律就知道了，你真以為父母養大你們白養的？怎麼可能你說不給養老就不養？那國家不是亂套了？」

裴德明等人驚疑的看著她，已經相信了七分，面色就難看下來。

裴家父母卻還是抿著唇沒說話。

他們顯然還是有些畏懼於兒子的威脅。

畢竟姜溪脫口而出的法律，告他們，是這個村子，乃至鎮上，都沒有多少人動用過的，太遙遠了。

他們對法律都不會報著希望。

姜溪也知道，嚇到了裴德明兄弟后，她收斂笑容，態度誠懇：「叔、嬸，我嫁給裴賀軍后，也是裴家一份子，給你們養老也是我的義務，就算日後我真要改嫁，從裴家拿的錢，會全部還回來，給你們養老的承諾也絕對不會變！」

「小溪……」裴母哽咽的喊了一聲。

她被兒子氣得心頭拔涼，沒想到現在真的是個外人說要給他們養老。

裴父面色也十分動容。

裴德明等人卻不信，都笑出聲了。

劉小花小聲道：「說得好聽，誰知道是真是假？還有十幾年呢！」

姜溪掃了她一眼，繼續道：「為了證明我說的是真心話，勞煩叔嬸請一下大隊長，我來立字據！白字黑字寫清楚，日後我若是不給你們養老，不好好對待裴賀軍，你們拿著字據來找我便是。」

最後一句話說完，原本只是感動的裴家父母直接震驚了。

裴德明等人氣到臉色發紅，徐翠更是穩不住，直接罵道：「你個小賤|人，就騙人吧……」

「閉嘴！」裴父起身吼了一聲。

他看也不看兒子兒媳和孫子，只盯著姜溪，渾濁的眼睛里也有淚光閃爍，激動又忐忑：「丫頭，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姜溪態度坦然又堅定：「叔，由大隊長做見證，這樣大哥二哥他們也不會有想法了，是吧？」

原本她想留在裴家，除了是找個合適的安身立命之所，就是擺脫原主的極品家人。

現在有了系統，她更得留在這裡了。

裴家父母對原主有恩，如今還收留她和兩個妹妹，給兩個老人養老自然是肯定的。

而且這兩老人身體健康，不出意外還能活十幾年，到那時早已改革開放，大環境變了，她相信憑藉她超前的眼光，給兩位老人養老肯定不難。

能用這個換來裴德明等人閉嘴，值得。

她的堅定讓裴母淚流滿面，裴父一向情緒內斂，此時都忍不住癟了癟嘴巴，轉過身去擦眼淚，動作快速，重新面對著他們的，是一張看起來比較正經的臉，但再正經也掩蓋不了那眼底的激動和歡喜。

他們對養老要求也不高，老了給口飯吃、三五|不時過來看看，等他們動不了了，差不多就可以準備個棺材。

村子里老人都是這樣過的，生了大病根本不會去治，然而就是這樣，很多老人依舊老無所依。

可現在即使兩兒子靠不住，三兒媳婦能說這話，就已經足夠讓他們寬慰了。

裴父眸色沉沉的看了眼幾個孩子，冷聲道：「我去找大隊長！」

「爹！你還真信啊！」裴德明慌了。

裴父理都不理大兒子，直接出去。

裴德義氣得鼻孔都變大了，喘著粗氣瞪著父親背影，卻不知道怎麼辦。

姜溪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們之前的威脅反而更讓父母偏向這人，太狡猾了！

很快大隊長過來。

帶著一沓信紙和筆，過來時，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裴德明兩兄弟。

這陣子裴家的糾葛他自然知道，周遭幾個大隊都在討論，畢竟裴賀軍的撫恤金絕對不少，周圍村子也有個當兵的，後來腿斷了退伍回來后，拿了八百的撫恤金，那是幾年前的事。

如今裴賀軍的撫恤金估摸著有一千了。

這筆錢誰不心動？

只是鬧成這樣，最後便宜了外人，他還是真的沒想到，但又覺得情理之中，裴德明和裴德義兩兄弟確實不是個孝順兒子。

大隊長先了解了一下情況，然後問姜溪：「你確定要寫字據？真的要給他們倆養老？」

姜溪用力點頭：「叔嬸這幾年對我家的照顧我都記在心裡，現在我都要嫁給裴賀軍了，給他們養老也是應該的。」

大隊長誇讚道：「是個厚道的孩子。」

裴家父母連連點頭，也跟著誇：「可不是？老三真的是有福氣，遇上小溪這丫頭！」

大隊長將信紙和逼遞過來，姜溪接下，坐在堂屋的桌子那就開始寫，言簡意賅的將字據寫好，一式兩份，一份交給裴家父母，一份交給大隊長保管。

裴德明和裴德義等人眼睜睜看著字據出現，心徹底沉了下來，又氣又恨，可偏偏都做到這一步，他們再找不到縫隙指責姜溪居心不|良。

錯失一千塊！

能痛苦一年！

他們走得失魂落魄，裴家父母卻捧著紙歡歡喜喜，剛剛大隊長拿著還念給他們聽了，姜溪沒有哄他們，寫的很清楚，以後會給他們養老的！

就是哪怕改嫁，這個承諾也是作數！

比較沉默寡言的裴父對姜溪都格外親近，還特意過來拍拍她的腦袋，語氣溫和像是怕嚇著她：「好孩子，你放心，等我和你嬸老了，就給剩飯吃，時不時看看我們死了沒就成，別有負擔。」

善良的老人都太卑微，捨不得要什麼。

姜溪哭笑不得，但沒有解釋太多，說再多，也不如做的讓人安心。

這時裴母說：「對了，那咱們什麼時候辦酒席？」

都到這份上了，她越發迫不及待，原本還想著等晚上再商量，現在正好有空，一起商量了。

姜溪說：「越快越好吧，不然我這住得名不正言不順。」

她說這話也沒什麼害羞的，新郎官是植物人呢。

裴母同樣沒覺得不對，贊同的點頭：「那後天吧？明天我去買東西，你和二妹、三妹也一起，到時候給你買兩件新衣服。」

她歡歡喜喜的盤算著，然後有去屋子裡拿出一個存摺，塞到姜溪手上，態度越發親近，跟對著自己親閨女似的：「這是老三的撫恤金，老三每個月的葯不要錢，部隊貼補，這錢就算給你的彩禮，是你私房錢，你拿著想幹嘛幹嘛，家裡開銷你不用管，我和你叔還存了點錢。」

姜溪接著，低頭一看，存摺上餘額處，寫著：一千元。

她呆住。

這彩禮多了點！

姜溪以為最多三百，還想著得開源節流的養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