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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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沒再多談什麼，我們都似乎著力從久違的陌生中找回熟悉的感覺。
在廣州大道中，我們下了車，陳宇沒直接帶我去他住的地方，而是直奔飯館。
「餓了吧，先吃點東西。」陳宇邊走邊說說。
「嗯，是有點餓了。」
進了一家飯館，旁邊是廣東教育學院。
點了四菜一湯，陳宇問：「喝點什麼嗎？」
我說：「不用了，有點冷，況且有湯了。」
「那來點酒暖暖身子？」
「不了。」
「行，那晚上再和你喝。」
草草地吃完，就奔陳宇的住處，拐了兩條巷子，就到了，住的是套間，一房一廳，還有廚衛，看得出，現在的他還真混得不錯。
把背包扔在床上，陳宇說：「你來了，就熱鬧點了，以前冷清極了。」
「不會吧，誰知你有沒有帶女孩回來。」我笑笑說。
「沒有女孩。」陳宇沒笑。
陳宇又說：「對了，悶的話，有電腦，會玩了嗎？」
「嗯，有去網吧玩過。」
「去網吧啊！沒學壞吧。」
「本來就壞的，呵呵，去查資料而已。」
「那就好，你小子給我好好讀書。我回公司一下，處理一些手尾，回來跟你去逛。」
「嗯，忙去吧。」
說完，陳宇出去了。我開了機，就泡在了網上，傍晚五點左右，陳宇回來了。
「悶吧。」
「不悶，以前都習慣了。」
「嗯，是啊，那些孤獨的日子都過來了。走吧，出去逛逛。」
「嗯。」
出了門，到了路邊，陳宇說：「走，帶你去珠江邊走走。」於是攔了輛的士，就往江邊去了。在橋上下了車，我發現很快就到了，感覺不遠，於是問他，走路都行，幹嘛打車。
陳宇笑了笑，沒回答。沿著橋走著，我跟在後面。
靠在橋欄杆上，吹著風，涼意更甚。陳宇的頭髮還是跟以前一樣，比我的長，顯得更飄逸。
「這就是珠江。」
「哦。」
「對面，看到了嗎？一直去，是五羊新城，廣東教育書店也在那邊。」
「書店？」
「嗯，明天帶你去逛逛，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資料，送你。」
「呵呵，浪費，就我這樣還買其他的書，上課能正兒八經上完就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得改改了，珍惜啊。」陳宇深深地嘆了口氣。
「哦。」我發覺自己刺痛了他的內心。
「你知道嗎？以前，我從這邊到那邊去買書，就沿著這橋，一直走，一直走，為了省下那點錢，就這樣走了過去，一個多小時，然後又走回工地上看。」陳宇看著橋的那邊，接著說：「走路，吃盒飯，烈日下看書，省了點錢，就找了間電腦培訓班，然後省了半年的錢，才有了自己的電腦。」
冷風吹來，我有點震顫，這三兩句話里，一個「省」字，包含了我不能體會的艱辛，我能想象的是：一個少年在烈日下，在雨中奔走於這都市街頭，早上叼了塊麵包，或者喝碗稀粥，做完了這個工地，又跑那個工地，為了省些錢，徒步穿越這都市的東西南北，每天只吃兩頓，做的卻是稚嫩的身體難以支撐的活兒……擁有的，只是一個夢想！幸好，這是世界上最寶貴的財富！
「只是都過去了，雖然現在依然孤獨，但至少沒那麼艱辛了。」
「嗯。」我發覺，在現在的陳宇面前，我除了「嗯」就是「哦」了。也似乎明白了剛才為什麼這麼近也打車，他想告訴我，都過去了，他離夢想近了一大步。
冬天的夜來得特別早，只是這都市燈火輝煌。
「回去吧，找個地方，咱哥兒倆喝點。」
「嗯。」
回到廣教門口，進了對面一家酒店，點了菜，問我喝些什麼，我想說，高粱吧，可是這樣的地方不會有高粱的，這裡不適宜懷念。
我說：「你喜歡吧。」
「嗯，這裡沒有高粱，呵呵。」原來陳宇還記得。「來瓶五糧液吧」
我沒告訴他，我的酒量沒什麼長進。三杯下肚，我的臉就熱了，也紅了。陳宇說：「你小子，還是老樣子。呵呵」
「嗯。」
「來，喝，醉了有我，我背你回去。」
「嗯，干！」我舉起杯，仰頭而盡，喉嚨熱熱的。
「干！」
「記得我說的長大了就能承受生活吧，我後來發現長大本身就很難，兩年了，遊魂一樣漫步在廣州街頭，冷了的時候，好像找個人抱抱，餓了時候，好像回去煲鍋粥，好想見到你小子，好想見到……」他點了支煙，他學會了，孤獨的人都似乎會抽煙。
我靜靜地聽著，然後默默地把酒倒滿，又喝了下去，再倒。
「看著那些高樓大廈，再看看自己每天添磚加瓦，感覺很諷刺。」
是的，對很多建設者的諷刺，這也是這世界的矛盾。
「也曾經想過回去，可是回去，呵呵，又能改變什麼。……」他說著，而我已經趴在桌子上。
不記得是怎麼回他的住處，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告訴我：「你小子真丟人，就半斤，讓你吐得七葷八素的。」
我笑著說：「呵呵，我就這水平，頭現在還疼呢。」
「靠，下次喝可樂，別在那丟人現眼了。」
「我要紅牛。」
年近了，他也放假了，逛了幾天，也去了幾間書店，買了一大堆書給我，說：「你小子給我好好讀，讀好了，還要教我。」
我應了聲「嗯。」
回去的那天，我問他：「真不回去？」
「不了。」
「去我家過年。」
「呵呵，你當你爸撿了個兒子啊！沒那麼便宜的事。」
「靠，我可沒想過要有個兄弟。」
「走吧，車要開了，等明年夏天吧。」
「嗯，保重。」
「靠，婆娘似的，怪不得丁羽說你憂鬱。走吧，幫我照看好房子，別讓它塌了。」
車真的開了，帶著我的疑問開走了，丁羽跟陳宇說我憂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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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沒再多談什麼，我們都似乎著力從久違的陌生中找回熟悉的感覺。
在廣州大道中，我們下了車，陳宇沒直接帶我去他住的地方，而是直奔飯館。
「餓了吧，先吃點東西。」陳宇邊走邊說說。
「嗯，是有點餓了。」
進了一家飯館，旁邊是廣東教育學院。
點了四菜一湯，陳宇問：「喝點什麼嗎？」
我說：「不用了，有點冷，況且有湯了。」
「那來點酒暖暖身子？」
「不了。」
「行，那晚上再和你喝。」
草草地吃完，就奔陳宇的住處，拐了兩條巷子，就到了，住的是套間，一房一廳，還有廚衛，看得出，現在的他還真混得不錯。
把背包扔在床上，陳宇說：「你來了，就熱鬧點了，以前冷清極了。」
「不會吧，誰知你有沒有帶女孩回來。」我笑笑說。
「沒有女孩。」陳宇沒笑。
陳宇又說：「對了，悶的話，有電腦，會玩了嗎？」
「嗯，有去網吧玩過。」
「去網吧啊！沒學壞吧。」
「本來就壞的，呵呵，去查資料而已。」
「那就好，你小子給我好好讀書。我回公司一下，處理一些手尾，回來跟你去逛。」
「嗯，忙去吧。」
說完，陳宇出去了。我開了機，就泡在了網上，傍晚五點左右，陳宇回來了。
「悶吧。」
「不悶，以前都習慣了。」
「嗯，是啊，那些孤獨的日子都過來了。走吧，出去逛逛。」
「嗯。」
出了門，到了路邊，陳宇說：「走，帶你去珠江邊走走。」於是攔了輛的士，就往江邊去了。在橋上下了車，我發現很快就到了，感覺不遠，於是問他，走路都行，幹嘛打車。
陳宇笑了笑，沒回答。沿著橋走著，我跟在後面。
靠在橋欄杆上，吹著風，涼意更甚。陳宇的頭髮還是跟以前一樣，比我的長，顯得更飄逸。
「這就是珠江。」
「哦。」
「對面，看到了嗎？一直去，是五羊新城，廣東教育書店也在那邊。」
「書店？」
「嗯，明天帶你去逛逛，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資料，送你。」
「呵呵，浪費，就我這樣還買其他的書，上課能正兒八經上完就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得改改了，珍惜啊。」陳宇深深地嘆了口氣。
「哦。」我發覺自己刺痛了他的內心。
「你知道嗎？以前，我從這邊到那邊去買書，就沿著這橋，一直走，一直走，為了省下那點錢，就這樣走了過去，一個多小時，然後又走回工地上看。」陳宇看著橋的那邊，接著說：「走路，吃盒飯，烈日下看書，省了點錢，就找了間電腦培訓班，然後省了半年的錢，才有了自己的電腦。」
冷風吹來，我有點震顫，這三兩句話里，一個「省」字，包含了我不能體會的艱辛，我能想象的是：一個少年在烈日下，在雨中奔走於這都市街頭，早上叼了塊麵包，或者喝碗稀粥，做完了這個工地，又跑那個工地，為了省些錢，徒步穿越這都市的東西南北，每天只吃兩頓，做的卻是稚嫩的身體難以支撐的活兒……擁有的，只是一個夢想！幸好，這是世界上最寶貴的財富！
「只是都過去了，雖然現在依然孤獨，但至少沒那麼艱辛了。」
「嗯。」我發覺，在現在的陳宇面前，我除了「嗯」就是「哦」了。也似乎明白了剛才為什麼這麼近也打車，他想告訴我，都過去了，他離夢想近了一大步。
冬天的夜來得特別早，只是這都市燈火輝煌。
「回去吧，找個地方，咱哥兒倆喝點。」
「嗯。」
回到廣教門口，進了對面一家酒店，點了菜，問我喝些什麼，我想說，高粱吧，可是這樣的地方不會有高粱的，這裡不適宜懷念。
我說：「你喜歡吧。」
「嗯，這裡沒有高粱，呵呵。」原來陳宇還記得。「來瓶五糧液吧」
我沒告訴他，我的酒量沒什麼長進。三杯下肚，我的臉就熱了，也紅了。陳宇說：「你小子，還是老樣子。呵呵」
「嗯。」
「來，喝，醉了有我，我背你回去。」
「嗯，干！」我舉起杯，仰頭而盡，喉嚨熱熱的。
「干！」
「記得我說的長大了就能承受生活吧，我後來發現長大本身就很難，兩年了，遊魂一樣漫步在廣州街頭，冷了的時候，好像找個人抱抱，餓了時候，好像回去煲鍋粥，好想見到你小子，好想見到……」他點了支煙，他學會了，孤獨的人都似乎會抽煙。
我靜靜地聽著，然後默默地把酒倒滿，又喝了下去，再倒。
「看著那些高樓大廈，再看看自己每天添磚加瓦，感覺很諷刺。」
是的，對很多建設者的諷刺，這也是這世界的矛盾。
「也曾經想過回去，可是回去，呵呵，又能改變什麼。……」他說著，而我已經趴在桌子上。
不記得是怎麼回他的住處，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告訴我：「你小子真丟人，就半斤，讓你吐得七葷八素的。」
我笑著說：「呵呵，我就這水平，頭現在還疼呢。」
「靠，下次喝可樂，別在那丟人現眼了。」
「我要紅牛。」
年近了，他也放假了，逛了幾天，也去了幾間書店，買了一大堆書給我，說：「你小子給我好好讀，讀好了，還要教我。」
我應了聲「嗯。」
回去的那天，我問他：「真不回去？」
「不了。」
「去我家過年。」
「呵呵，你當你爸撿了個兒子啊！沒那麼便宜的事。」
「靠，我可沒想過要有個兄弟。」
「走吧，車要開了，等明年夏天吧。」
「嗯，保重。」
「靠，婆娘似的，怪不得丁羽說你憂鬱。走吧，幫我照看好房子，別讓它塌了。」
車真的開了，帶著我的疑問開走了，丁羽跟陳宇說我憂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