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童年的記憶 - 一

矢志出生在C國最北方的城市，那裡以寒冷和擁有成片松林的群山而出名。

那個地方對大部分C國人來說，就像是現實世界和異世界的交界處，每年只有少的可憐的幾個月才能到達，隨著草原旅行熱的興起，很多人在夏天最炎熱的7、8月到訪這裡，從隱藏在興安嶺深處的GH市出發，沿著邊境線和額爾古納河，一路向上，穿過成片的林海。你可以在路上偶爾出現的村子中享用應季的山珍，最後到達C國唯一在北極圈內的城市。此時此刻的你，如果讀過托爾金的《魔戒》你一定會懷疑他來到過這，舉目四望全是無盡的林海，周遭安靜的出奇，只有偶爾的布谷鳥叫，當你把目光從四周收回到手握的方向盤時，行駛中的車輛和蜿蜒的公路會把你拉回到現實世界中。路上偶爾會遇到其他旅客或本地居民開著的車，如果幸運的話可以停下來和他們聊幾句，知道接下來的村鎮中有哪些好吃不會宰客的飯店，哪裡還可以看到更有趣的景色。畢竟這裡不會有什麼巨魔。

其實這裡在冬天也偶爾會登上新聞聯播或者天氣預報，不幸的是這裡總是和寒冷搭上邊。C國最冷的地方就在這：GH市全年平均氣溫-5.3℃，歷史記載最低溫度-58℃。那麼零下58度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呢，其實矢志也不知道。只是會偶爾經歷零下40度的冬天，小的時候，一旦到了冬天整個城市會呈現出一種奇怪的樣子。為了抵禦寒冷，城市的主管道會開始工作，你可以看到城市一角的熱電廠冒出的白色水蒸氣，偶爾打開的房門也會竄出白色的氤氳，到處是暗灰色的低矮建築和一些老舊的小汽車，這是C國東北自己的賽博朋克。

整個城市也不會因為寒冷而進入寂寥的狀態，相反，小販會成片的出來擺上凍貨，依靠著天然的冰箱，小的時候只有在這時才會有吃不完的雪糕和凍梨。

這一切對於矢志來說，是一個他喜歡的故鄉，但是他卻不喜歡寒冷，這也是為什麼他一到冬天就會把家裡的暖氣開到最大，哪怕北漂最拮据的時候，他也會攢下來一部分錢用在冬天的自採暖，很多時候矢志在夏天就會擔心起冬天來，他一直嚮往著能夠一年四季都有太陽，可以隨時隨地穿短袖短褲。直到他有一年在廣府的冬天呆了一個月，事實告訴他，冬天下雨躲在被子里其實也挺慘的，把踢腳線取暖器開到最大，然後伸出最少的手指去刷抖音，洗個澡要鼓起最大的勇氣，然後做好感冒的準備。

那麼再去更暖和的地方，加州？每年這裡有焚風，可以把周遭的森林燒個一乾二淨，除非你在舊金山，否則你可能聞到灰燼的味道，這裡有出名的海灘還有乾的要死的空氣，但是到了冬天呢，谷愛凌可是從小在這裡的太浩湖練得滑雪，每每想到這矢志就會一哆嗦，然後就沒有然後拉。

那麼去更是濕潤的地方呢？曼谷？擁擠的街道，整個白天都要躲在房間里吹冷風，隨著夜幕降臨城市才會熱鬧起來，買一份mangorice，在路邊的酒吧要上一杯酒吹吹風是不是很開心，可是這裡沒有工作啊。

再往南一點，新加坡。新加坡其實最大的問題在於，地鐵和商場的冷氣太足了，彷彿兩個世界，矢志總覺得他的一些病，比如一到夏天就渾身無力，頭暈是因為在這種交替的環境下造成的，還有就是如果不加入新加坡的國籍，就很難申請到公屋，自己又要租房子。。。

對於溫暖的追求，

這種奇怪的割裂感似乎從小就有，是因為過於寒冷會讓人得上鼻炎嗎？還是因為要在最寒冷的季節去山上給爺爺、奶奶掃墓，把整個墳墓全部的雪都掃除乾淨，還要把凍得結實的不得了的枯草從堅硬的土地中拔出來，然後開始在墓地前狹小的水泥地面上燒紙，不斷地念叨著保佑來年工作順利、保佑子孫好好學習的話，整個過程可以把人凍得瑟瑟發抖，最後還要和鄰居擠在一輛小汽車中，開上半個多小時才能到家，這樣能夠均攤打車的費用。

所以矢志從小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似乎有另一個童年，那個童年在溫暖的南方。

小的時候矢志似乎從未意識到這個問題，對於他來說這一切只是因為他喜歡溫暖，偶爾會在課堂的發獃時間中穿越到另一個城鎮。

那個城鎮明顯是在南方，在早上天還沒有亮起的時候，到處都是沾著露水的野草，矢志拿著一個小手電筒，雖然你能感覺那片空間中也是很冷的，因為矢志的臉頰上紅紅的，但可能是因為在南方，這一切都會在半個小時後退去，那個時候到處都是慵懶的蟬鳴和炙熱的土地，所以此時的矢志一點不怕冷，矢志在一條小路上急匆匆的走去。整個幻想到這裡就結束了。其實矢志一直在想，那個畫面中的自己要去幹嘛，那個溫暖到處綠意盎然的小村莊在哪裡，等會回到家裡是不是會吃上南方獨有的早餐，但是直到初中矢志也沒有幻想出剩下的場景。

這些零散的片段非常多，比如在夜晚，矢志自己沿著石階攀爬到一個古老的廟宇前，廟前巨大的石獅子在黑夜中彷彿是一個蹲在暗中伏擊獵物的怪獸，寺廟破舊的廟門兩邊有兩隻黃色的燈籠，雖然是在夜晚，但是石階的兩側都是明亮的螢火蟲，而且矢志自己也一點不害怕，似乎那個古廟中是一個慈祥的老和尚還有一個年紀相仿的小和尚正在大殿里念經，只要自己闖進去，老和尚就會停下來，洗兩個瓜果給矢志和小和尚，兩個孩子隨後就跑到後面的荒地上去抓會叫的促織。

這些記憶零散卻又完整。每個場景都是獨立的，但是卻都是一個孩子開心的童年，彷彿這個世界上還有另一個我，離開這寒冷的邊境城市，在一個南方溫暖的小村莊中生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