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以死明志
河口鎮，離山神廟不遠處的一個普通民宅內，蘇幼娘的老爹蘇駝子正在幹活，忽聞一陣香氣撲鼻，抬頭一看卻是亭長的二夫人趙二娘登門。
蘇駝子內心疑惑，但是臉上還是堆著笑容，開門把趙二娘迎了進來。
「蘇駝子，這麼早就在忙啊？」趙二娘見院內髒兮兮的，也不願坐下，就直接站在蘇駝子面前問到，「幼娘呢？怎麼沒看到她？」
聽聞是來找幼娘的，蘇駝子心裡咯噔了一下，感覺不妙，只好敷衍道:「和她娘去嬸嬸家做針線活了。」
「挺好的，又懂事又乖巧，長得也漂亮。」
聽到趙二娘不停地誇幼娘，蘇駝子就知道內心的不安是從哪兒來的了，他只想讓幼娘嫁個她喜歡的人，哪怕是普通人家也行，不奢求什麼大富大貴，平平安安就好。
「幼娘還小，其實並不怎麼懂事，昨晚還哭鬧著要去鄱邑縣玩呢。」蘇駝子尷尬道。
「不小了，馬上就十六了吧？再不嫁人就是老姑娘了。」趙二娘苦口婆心勸說著。
「家裡就剩下她這一個娃娃了，我打算讓她多陪我們幾年。」
「是嘛？」趙二娘眯著眼，「可我怎麼聽說你在鄱邑給幼娘找婆家呢？」
「這……」蘇駝子一時語塞，不知道怎麼回答。
「要我說，嫁女兒還是嫁近一點好，也好有個照應，你說對不對？」
「……」
「我們家仁貴你也知道，一表人才，識文斷字，他父親還是亭長，不如我們就成人之好，結為親家如何？」
蘇駝子最擔心的事情還是來了，尹仁貴的為人河口鎮誰不知道？讓幼娘嫁過去就是把幼娘往火坑裡推，哪怕給再多錢財也不行。
「我們只是小門小戶，高攀不起亭長大人。」
「說的哪裡話，我說行就行。」趙二娘咄咄逼人，不讓蘇駝子有反駁的機會，「你放心，等幼娘嫁到我們家，仁貴會給你送終的，免得你們家沒有男丁。」
蘇駝子是個老實本分的人，平日里話就少，趙二娘今天打扮得又光彩照人，不敢讓他直視，見他唯唯諾諾，更加讓趙二娘愈發強勢。
「怎麼，你是看不上尹仁貴嗎？」趙二娘突然陰沉下臉，「還是說你還想著讓幼娘嫁給易小川？」
「我今天來就是告訴你的，易小川帶頭想要逃勞役，已經被官軍殺死在會稽郡化作肥料了！」
「什麼？小川死了？！」蘇駝子愣住了。
「按《秦律》，一人逃跑，全家連坐，前幾日那個孫縣尉可是來過一回了，他當時什麼樣子你也清楚，要是讓他知道你和易小川有什麼關係的話……蘇老頭，你可要想想後果呀！」
易小川逃徭役被殺了？
雖然蘇駝子一直都不太喜歡易小川這個沒什麼本事的窮小子，但奈何女兒喜歡，於是想偷偷在鄱邑找個好人家讓幼娘嫁過去，斷了她的念想。
後來聽說被尹仁貴給打死了，幼娘還哭著跑了過去，結果又傳來易小川被山神點化，會法術的事情。
也是從那之後蘇駝子才覺得易小川好像也不錯，是個好歸宿，剛想說等他服完徭役就讓他倆成婚，沒想到這一去就是天人永別。
不過就算不嫁給易小川，蘇駝子也決計不會讓幼娘嫁到尹家的，為今之計只有……
送走了趙二娘后，蘇駝子也不下地幹活了，徑直把房門關上，收拾起了東西。
「爹，你這是做什麼？」
幼娘回家，看到這番景象好奇地問道。
蘇駝子把門窗拉上，低著聲音把上午趙二娘過來的事情說了一遍，不過關於易小川的事情隻字未提，生怕幼娘知道後會做出出格的事情。
「你下午回去，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讓你娘先去娘家避避風頭，半夜我和你離開鎮子，咱們去鄱邑住段時間。」
「可是……」幼娘極為痛苦，「我答應好小川哥哥的，要在這裡等他回來娶我。」
「尹家咱們惹不起啊！」
蘇駝子現在也恨死易小川了，不知道這小子給幼娘灌了什麼迷魂湯，竟然讓幼娘這麼死心塌地地想著他。
「咱們又不是不回來，等徭役差不多了，我們再搬回來住好不好？」蘇駝子哄騙著幼娘。
幼娘低著頭，雖然打心裡不願意，但為了眼前的事情不得不先離開這裡了。
夜晚，幼娘從嬸嬸家回來，她娘下午已經前往娘家避難了，蘇駝子也準備好包裹，等二人吃了晚飯，見鎮子外無人走動，這才背起包袱離開住了一輩子的河口鎮。
路過山神廟的時候，幼娘突然停下了腳步，眼淚不由自主地掉落下來。
今天這一走，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要是小川哥哥回來后找不到自己怎麼辦？他會不會心急？會不會忘記自己？
「幼娘！」
蘇駝子見女兒停步不前，只能提醒道:「別發獃了，快走，不然來不及了。」
「呦，這麼晚，你們想去哪兒呀？」
山神廟後面突然傳出尹仁貴的聲音，一時間十幾個人拿著火把魚貫而出，把幼娘和蘇駝子圍在一起。
「這……我們打算去鄱邑縣玩兩天。」蘇駝子護著幼娘回答道。
「玩兩天？我看你們是要去投奔那個逆賊！」尹仁貴大手一揮，「給我拿下他們！他媽的你們就是犯賤，好好坐下來談不聽，非要讓我動粗！」
「幼娘，快跑，我攔住他們！」
蘇駝子推了幼娘一把，但是勢單力薄的他們哪是十幾個精壯漢子的對手，沒一會兒就被追上了。
「你，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跳河！」
看著一臉淫笑，慢慢朝自己走過來的尹仁貴，幼娘不停地朝後退著，可退著退著就到了小河邊上，變成了絕路。
「跳啊，你怎麼不跳啊？」
尹仁貴才不相信幼娘會跳河自殺，說這種話的女子多了去了，最後還不都是乖乖的讓他縱馬馳騁？
看著尹仁貴步步緊逼，幼娘看了眼山神廟，然後緊閉雙眼，毅然決然地轉身，朝河水中跳了下去。
「幼娘！」
蘇駝子被壓在地上，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女兒跳下去，尹仁貴也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大聲嚷嚷著跟過來的人去河裡撈人。
可惜黑燈瞎火的，水流又湍急，眾人找了半天也沒摸到什麼。
「他媽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明天接著撈！」尹仁貴在岸上不停得咒罵著「還有，把這個老不死的送到鄱邑縣尉孫大人那邊，這可是重犯，要嚴加看管！」
就算蘇幼娘沒死，但是當她知道蘇駝子被關押起來的話，還不是得乖乖過來任由他擺布？
想到這尹仁貴也不覺得有多虧，甩甩手回去了，尹正還要過兩天才回來，要不今晚還去趙二娘房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