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章 張屠
鐵牛跳到院里,在灶台上拿起一把菜刀,掂在手裡,喊道:「我看你們誰敢!」
「呦,了不得了,鐵牛兄弟要殺人了咯!」
吳三媳婦此時已經跳進了鐵牛家的雞圈,一邊摟著雞一邊說道,語氣中卻沒有一丁點害怕。
鐵牛知道今天這始作俑者就是吳三媳婦。這婆娘應該還是記恨著幾天前,黑娃收拾了黃彪子的仇呢。
於是鐵牛也跳進了雞圈,從后一把抓住了吳三媳婦的衣服,將刀揚在半空。
「把雞放了!」
「信不信我砍死你!」
鐵牛之所以叫鐵牛,一是他力氣大,二是他有股子牛脾氣。村裡頭有幾個同齡的孩子沒少了拿他爹開玩笑,激得鐵牛牛脾氣上來了,統統給打服了。
這時的吳三媳婦,被鐵牛抓在手裡,沒法繼續摟雞,於是轉過頭調笑似的看著鐵牛。殺人?她才不信鐵牛敢呢,大家都是庄稼人,誰還不知道誰啊?
「來來來!鐵牛你給老娘來一刀!老娘還就不信了!」
吳三媳婦嘶吼著,伸直了脖子。
牛脾氣歸牛脾氣,但是並不兇狠,鐵牛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勁,手裡的菜刀在半空中揚了又揚,但是就是沒有奔著吳三媳婦的脖子而去。
「鐵牛!」
「啪!」
鐵牛娘這時也跳進了雞圈,喊了一聲之後,手裡便奪下了兒子手中的菜刀,一巴掌扇在了鐵牛臉上。
看到娘似乎是生氣了,鐵牛不敢違背,只好丟開了吳三媳婦,扶住了娘。母子倆從雞圈中走出,重又跪倒在鐵牛爹的棺材前。
吳三媳婦不屑地彈了彈衣服,又向著幾隻雞奔了過去......
「啊!」
就在此時一聲慘叫聲傳來。眾人循著聲音看去,卻見吳三躺在地上,正在抽搐......
原來吳三媳婦去抓雞,吳三卻溜到人群後面,沖著黑娃就去。
適才他媳婦被鐵牛用菜刀架住的時候,這小子一直在旁觀,一是他如自己媳婦一樣,知道鐵牛不敢,二是比起媳婦他覺得黑娃更重要!
畢竟如黑娃這般強壯的公牛,十里八鄉也沒幾頭,他家那黃彪子就算不錯了,但是在黑娃面前也得跪!
一般農家人會在公牛的鼻子上都會打上環,環上拴上繩子。一拉繩子,牛兒吃痛,自然乖順地跟隨。
而鐵牛家心疼黑娃,沒上環,僅僅是在黑娃的牛角上拴著繩子。
吳三這小子也沒多想,拽著繩子,就想將黑娃牽回家。黑娃哪裡肯,吳三自然拽不動。這小子腿也是有點賤,沖著黑娃的屁股就是一腳。
黑娃結結實實挨了一腳,脾氣上來了,後腿飛起,在吳三的胸口就還了一腳......
「殺人了,殺人了......」
吳三媳婦懷裡抱著兩隻雞,衝到了倒地抽搐的丈夫身邊,一個勁地嚎著,雙手卻不肯丟掉懷裡那兩隻雞。
「我侄兒被鐵牛家的給打死了啊,報官,快點報官!」
村裡一個上年紀的老漢哭喊道,他是吳三本家的叔叔。
壞了!
鐵牛和鐵牛娘看到吳三被黑娃踹倒在地,抽搐不已,心中都是一驚,果真鬧出人命的話,說不得只能報官了。一旦報了官,吃了官司,那麼不光自己家的雞牛鴨鵝得搭上,就是那幾畝田地也得賠進去,如此怎生是好?
就在此時,一個漢子的洪厚的聲音炸開,眾人只覺耳朵嗡嗡直響。
「敢欺負我張屠的女婿,我說你們是活膩味了吧?」
接著,一個彪形大漢左右扒拉,分開人群,走到此時已經不再抽搐,雙眼翻白躺在地上的吳三近前。他看了幾眼,嘴角冷笑了幾聲,接著張大了口。
「呸!」
彪形大漢一口老痰吐在了吳三的臉上。這口痰上了吳三的臉,並不安分,順著臉頰向嘴邊流動。
「啊...呀!」
前一刻還死了一般的吳三,此時卻跳了起來,用袖子一抹,擦掉了那口老痰。
原來他是裝死!
「腌臢胚子,竟敢欺負我的女婿!」彪形大漢罵道,接著沖著跪在棺材前的鐵牛喊道:「女婿啊,快點的,把你家的菜刀給岳父拿過來,媽的,幾天沒殺豬了,手底下倒癢得不成樣子!」
看到彪形大漢一口老痰便已讓吳三跳將起來,鐵牛母子便即明白吳三這小子乃是裝的,於是便安心不少。
這彪形大漢他娘倆自然認得,正是鐵牛的准岳父張屠。
張屠這個人生的是一臉橫肉,大腦袋殼子,大屁股蛋子,胳膊腿也都是粗得出了號的。再加上他常年殺豬宰牛,自帶著一股子滲人的感覺,方圓百里只怕也找不出個第二號這般人物。
聽了張屠招呼自己,鐵牛還愣著,他娘卻已經反應了過來,拽了拽他的袖子,並向他拋了個眼色,那意思是還不趕緊給你老丈人遞刀去!
鐵牛向他娘回了個眼神,意思娘你是認真的么?
「哎呀,女婿啊,怎地讓你把菜刀拿來給我,卻要這樣慢吞吞的?」
張屠在遠處催促。
鐵牛隻得走到院子里,跳進雞圈,撿起那把被他娘丟在地上的菜刀,走向張屠。
「我說,欺負孤兒寡母,你們他媽的也太不是東西了吧?來來來,老子今天看看那個敢拿我女婿家的一根針?」
張屠將菜刀在半空一晃,而後一刀砍斷了一顆碗口粗的柳樹。
他聲音好似個霹靂當場炸裂,眾人瞬間低下了頭,沒人敢再去看他。
此時吳三媳婦也嚇得臉色慘白,忙鬆開了懷中的那兩隻雞,任由它們扇動著翅膀,向著雞圈飛去。
眾人沒撈著好處,鐵牛家的笑話也看不下去了,一個個垂頭喪氣地回去了。
待眾人散去,張屠一拍鐵牛的腦袋,嘿嘿一笑道:「鐵牛娃,你看到沒,做男人就得硬!你不硬他們便不怕你!」
這一巴掌拍得鐵牛的腦殼直發暈,心道得了吧,我要有你這幅身板,早就把這幫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
原來張屠在家左等不見鐵牛,右等不見迎親的隊伍,眼見著時辰已過,便猜到是出了什麼意外,於是便不再等,自己先來鐵牛家看看情況。
張屠實在是個熱心人,當鐵牛說了他爹死了的事情之後,安慰著一臉歉意的鐵牛娘說道:「親家若要是覺得有愧那就太不必了,活人的事可以等一等,先去的人的事那能等得了嗎?咱家分得清輕重!」
於是張屠花了銀子讓跟著的家丁去十八里鋪子購買白事之物,搭了靈堂。他又見鐵牛爹的棺材僅僅一指來寬,嘴裡念叨著怎麼能讓親家睡這麼薄的房子,便又花了十幾兩銀子,找了間棺材鋪重新打了具。
如此便忙碌了一整天。
入夜。
張屠進到靈堂,拜了幾拜后對著鐵牛和鐵牛娘說道:「這青牛村我看親家你們也是待不下去了,不如這樣,把家裡的幾畝田一賣,收拾收拾隨著我到張家寨子去!」
鐵牛娘沒接話,鐵牛唯他娘命是從,自然也沒接話。
這不是讓鐵牛入贅到張家嗎?親家看到自家在青牛村的處境,這是不放心自己女兒嫁過來啊!
「親家就別多想了。我家難道還缺你們母子兩碗飯不成?」
張屠看到鐵牛娘不回話,知道對方並不願意,勸說道。
「上門女婿的事情我葉家從來都沒做過,多謝張家大哥的好意了!」
鐵牛娘直接開口拒絕,沒有一絲餘地,對張屠的稱謂也從親家改為了張家大哥。
「.......」
張屠看到鐵牛娘一臉決然之態,知道自己即便是說破天對方也不會答應了,於是便不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