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人
元豐二十年,國泰民安,百姓豐衣足食,料是誰也看不出十幾年前這裡的血雨腥風,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能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便是太平盛世了,誰還管他皇帝老子是誰?而這謀權篡位的故事也只能在酒後悄悄咬耳朵,不足為外人道也。
宮中,百花爭艷,正是人間大好時節,春,竟是悄然而至。如此美景,文人騷客定會有感而發,吟詩百首。偏有一人不賞臉,這人只聽到腳步聲便知來人,頭也不回,一聲「厲總管「便將這和諧打破。
只聽是少女的聲音,正是妙齡,語調輕柔,吐出的話卻是清冷「江南進貢的木蘭香九成是送到司禮監了,早就聽說此香飄揚千里,卻不濃烈,再貼近了聞,聞到的也是清雅,以前在宮裡見所未見,借總管的光今日總算是見識到了,不必用眼尋,遠遠地便能聞到厲總管通天的本領,如日中天的氣勢。在寺中待久了,倒不知如今見面該和總管如何參拜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未用過的寶物你卻嘗個新鮮,看似柔柔弱弱一句話便要定人生死。說話人正是章青,太后兄長宋國公的外孫女,當今聖上的義女。
而身後人似習慣這綿里藏針的話,此話一出,
厲瑾卻先是寵溺一笑,然後俯身行禮「奴才給公主請安,主是主,仆是仆,主僕有別,哪有主子給奴才行禮之說,今日能見公主一面,才是奴才三生之幸了」
說罷,也不等那口中主子應聲,便自己起身,走到她身邊,道「聖上的吃穿總要人先試過才行,奴才身輕命賤,為聖上效犬馬之勞,自當義不容辭」
一股木蘭花香貼近,章青抬手便摘下一朵嬌艷火紅的牡丹,放到鼻子前嗅了嗅,嘴角一翹,轉身便插在了厲瑾的耳旁,嘴上仍是不饒人,
「厲總管何必自謙,如今誰人不知您跟了哪個主子,聽說前兒還賞了南海的夜明珠,這富貴花真真是配您威名。」
世人皆愛牡丹,也皆唾愛慕牡丹之人,追名逐利,攀慕富貴,恨不能將所有的愛恨全都算在一朵花身上。
這次厲瑾卻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看她一身素錦,粉色暗紋,領口盤扣上鑲嵌著珍珠,一看便是江南綉春樓的手藝,宮裡做的,想來她是瞧不上眼的。小公主長大了,眉眼甚是可人,愈發明麗,讓人,讓人移不開眼。
這三年,人人都有變化,卻好像一切都沒變。正是午後,宮中主子需要伺候用膳,最忙的檔口,可是厲瑾總是要來看上她一眼,也就是想要看她一眼,才放心的下。
這時,又有一個清冷的聲音從拐角處傳來帶著些許戲謔「公主與厲總管昔日何等交情,哪裡是『一般』主僕可比,今怎如此生疏?倒讓人覺物是人非之感。」
「一般」兩個字咬的緊,說話人正是太子,晉傅,明明是武將氣魄卻長了一個俊美的書生模樣,一身藍色錦袍,兩隻白色蛟龍點綴,襯托著周身的華貴,一邊說一邊朝著章青看過來,身後跟著一群人,卻沒有一個是章青想看見的。
厲瑾看到來人,便先行禮「給各位主子請安。」
話音剛落,太子身後的女子便接上「何止主僕,當年公主和厲總管的感情真是羨煞旁人啊,公主可能有所不知,厲總管深受嫡公主喜愛,如今可是嫡公主面前的紅人了,打狗看主人,今非昔比,如今誰也不敢得罪我們的厲總管了」
口口聲聲不敢,說的話卻不帶半分敬字。任你總管總督,見到主子便是要你卑躬屈膝三拜九叩也使得。趙茵茵這番話可是將二人偽裝的相安無事撕個粉碎。
可是小公主是什麼人,大概是時間久了,這位郡主竟是忘記了在章青這裡吃過的虧,或是以為這小祖宗在佛門清凈之地自得其法,修鍊了性子。
那小公主想也不想便開口「這話倒新鮮,郡主深知嫡公主喜好,想必近年追隨嫡公主,今非昔比,看來今日想為難郡主怕也要看嫡公主的面子」
誰是狗?誰是主?你趙茵茵搖尾乞憐才堪配得上狗仗人勢四個大字,趙茵茵的父親原是前朝小吏,叛國投奔當今聖上才有的如今富貴,而章青的祖父乃邊疆大將,功名顯赫,一個二主之仆的女兒也敢在她面前耀武揚威,她章青的人豈是一個小小的郡主能置喙的,真真可笑。
「你!」趙茵茵氣紅了臉,指著章青,差點破口大罵。她左側白衣男子卻把她拉住,低聲斥她「怎可無禮,公主回來是件喜事,別壞了氣氛」又沖著章青行禮,未出聲先露出笑臉「趙康給公主請安,替妹妹向公主賠不是了。」
若是說這行人中能和小公主比算計的,面前的算是頭一位了,此人乃趙茵茵的哥哥,太子的謀士,這事明明是公主佔了上峰,斥罵的卻是他妹妹,又提了她被罰寺中之事,瞧,這三兩句便是你有禮也讓你無禮了。
章青在寺中三年也並非毫無長進,遇到趙康性子也隨著收斂起來「趙世子哪裡的話,只是三兩句閑聊而已,郡主在宮中一直如魚得水,我在寺中修身養性,也頗有心得,聊上幾句而已,哪有對錯之分,又何須賠禮?更何況郡主這般審時度勢,怕是有大造化的,日後可能還要郡主包涵我這個公主罷。」
說罷,看了一眼太子,趙茵茵仰慕太子無人不知,自小便成天去皇後宮里討巧,得了自由入宮的機會,馬上便要及笄,怕是太子側妃的中意人選了,可是就是太子,章青也沒放在眼中,何況一個側妃,話雖謙恭,語氣卻是輕蔑。
晉傅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章青,修身養性?晉傅差點笑出聲,眼前這小祖宗在那慈恩寺不知惹了多少禍事,在寺中搭起鞦韆種了果樹,看小和尚打架砸老和尚腦袋,這話若是讓那靜空方丈聽見了,怕是鬍子都要飄起來了。
沒等趙康再虛以委蛇,晉傅先出言道「公主多慮了。」此話一出,幾個人的臉色都變了變,他微微勾唇,接著說道「論這宮中受寵,誰能與公主相提並論,爾等皆是領教過的,今日一見公主便知公主風姿不減當年。」自從結識小公主吃了多少暗虧,幾人心知肚明。
晉傅掃了一眼厲瑾,彷彿未把他放在眼裡,拳頭又握緊了一下,又彷彿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
「厲總管今日難得清閑,本宮的妹妹對厲總管可是一見如故,可要盡心服侍本宮的妹妹啊。」話對著厲瑾說,眼睛卻是盯著章青的,看著章青眉心一蹙,晉傅的拳頭鬆了又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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