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第 134 章
李肅最近的日子過得十分快樂,快樂到他有點後悔,偶爾有不想按計劃行事就這樣過一輩子的衝動。
但也只是想想,他深知這依然是假象,王承柔的溫柔乖順都是有目的的,他從來都知道。可那又怎樣,他依然珍惜這段時光,一天恨不得當成兩天用,本就不在乎朝堂政務的他,這下更是有了君王不早朝的苗頭。
眾朝臣雖吃驚,但以這兩年皇上的表現,倒也沒什麼稀奇。若不是大承有些底子,這場戰可要怎麼打得下去。有些看在眼裡急在心上的,私下裡犯著大忌找到嚴濤,問他為什麼聖上不讓他領兵出征。
若在以前嚴濤不會理這些人,但現在他也看不明白聖上,也有些著急。他曾主動請纓要求出戰,但被皇上拒絕了,當時聖上只問了他一句「你忠於的是大承還是朕?」
嚴濤當時怔楞住,問了自己的本心,他說出口的是「臣永遠忠於皇上。」
皇上當時對他的回答沒表現出任何意外,他很篤定他的答案只有這一個。
「想什麼呢?」
嚴濤回神,看向不知何時來到他身旁的清香,眼中一下子帶了笑,整個人都溫柔了下來「回來了。」
清香今日去了宮中,不過往常她會住一晚的,今日不僅沒有留宿宮中,還這麼早就回來了,倒是反常。
清香道「皇上去了娘娘那裡,不需要我們在身邊侍候,我就回來了。」
嚴濤一聽她提皇上,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聖上今日又沒早朝。」
清香拉著他坐了下來,以手撫他眉頭「再皺就回不來了,成了小老頭。」
嚴濤笑了一下,但很快就收了回來,他似有很多話想說「如今前方戰事已起,我大承敗多勝少,我本以為聖上會派我出戰,但……」
嚴濤欲言又止,清香道「原來這就是大人前陣子說的,要我做好你出遠門準備的原因。」
嚴濤點點頭「可惜,聖上並無此意。」
清香站起身來,走到嚴濤後面,伸出手來給她按壓額頭,嚴濤沒有受得心安理得,相反他有點受寵若驚,與清香多年的相處中,嚴濤總是那個主動的,付出的多的一個。
成親以來,清香做到了一個家婦該做的一切,她畢竟是宮中出來的大宮女,處理府上的一切事務自然不在話下。但,若說她對自己,像現在這樣的柔情小意卻是少之又少。
兩個人的相處模式,從一開始就定格了下來,如今剛有一點改變,嚴濤倒先不適應起來。
他回了下頭問「你不累嗎,雖你去的是元尊殿,但進宮不比在家裡,還是頗讓人費心的。」
清香「不累,娘娘頭疼好了很多,我這一手本事快要沒有用武之地,大人該照下鏡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愁雲慘霧的。大承還沒怎麼樣呢,你這皇宮都統卻這副樣子,弄得我心裡也跟著害怕起來。」
嚴濤抓住她的手「別怕,你也說了我就是守宮城的,若真到了那一步,我會護你周全的。」
清香「大人這話就不對了,你不要保護皇上的嗎?」
嚴濤「我當然知道我的職責,但在這之前,我會安排好你。」
清香聞言沒有說話,到了那時,她一定會在宮中與皇後娘娘在一起,她不會給嚴濤安排她的機會。但她不會告訴他,至少通過今日這番交談,清香知道了嚴濤的打算。
原來,他並沒想著要她與他一起殉國,而是提前給她謀了一條生路,那麼,這條路上她至少要帶上她家娘娘。
皇宮中,帝后二人正在窗前下著棋,李肅忽然問了個與棋局無關的問題「剛才我好像看到清香了,她與晳白最近過得可好?」
王承柔落下一子道「挺好的,嚴大人對她很好。對了,我記得你以前是反對他們在一起的,」王承柔說到這裡思考了一下,但她實在是想不起什麼來,於是問,「是因為什麼來著,聖上好像沒說。」
李肅笑笑「不重要了,他們就是天生的一對,朕祝福他們永永遠遠生生世世在一起。」
李肅想明白了,這就是晳白的命,在這場局裡,他並不會強迫晳白做什麼,所有的結果都將是晳白心甘情願所鑄。
王承柔抬眼看他,明明是一句祝福語,從李肅口中說出,聽上去怎麼那麼像詛咒。
「永永遠遠生生世世,有時真不見得是個好事。」王承柔有感而發。
「是嗎,我不這樣覺得,我希望與你有無數個後世,當然我知道你不願意,我也知這不可能,能與你相遇兩世已屬不易,我知足的。」
王承柔忽然心有靈光,她道「你若打的是這個主意,我告訴你沒用的,就算我們再來一世也不會有任何改變,我心不變。」
李肅也放下了棋子,看著她「我知道。所以我才特別珍惜現在的日子,我希望我們相處的記憶不光是那些壞的。」
此刻,外面開始打更報時,李肅朝窗外的夜色看了一眼,一點都沒猶豫地站了起來,王承柔隨他站起,他一把抱住她,抱得有點緊。
抱了一會兒后在她耳邊道「感覺的到吧,我從來沒有清心寡欲過,我只是不想再強迫你,我希望你今後的日子都是和心順意的。」
李肅說完放開了王承柔「你不推我,我也要撒手了,我現在連多抱抱你都不敢,承承,這對於我來說實在過於難忍,你不要笑話我就好。」
李肅退後好幾步,待氣息穩了些,確定無損龍顏后,他才邁步離開。
第二天李肅沒來,但卻派人把她接去了聖康殿。
這一次他沒有與王承柔對弈,他在處理政務的大桌案前教她寫字,教她畫畫,他很溫柔強勢不在,無論她因寫煩了還是畫膩了故意寫壞畫壞,他都笑容燦爛,完全沒有上一世里,總是冠以為她好的名義對她進行批評打擊。
但王承柔早已不會再領這份情,也不會有任何觸動,反而想起了一些上一世的事情而難給李肅好臉。李肅並不在意,只是一直衝她笑。王承柔看得出來,李肅是真高興,那笑容里的開心是裝不出來的。
李肅終於意識到王承柔倦了,再好的書畫師父,也得學生願意學。他收了紙筆,拿出一本民間詩詞集,裡面的詩詞全都沒有署名,竟是難得的有趣,也正因為此李肅才會一直收著。
這本詩詞果然引起了王承柔的興趣,原來詩歌,還能這樣寫。她看得正起勁,忽聽李肅又笑了,王承柔抬眼看他,他竟是笑得眼睛都彎了,到底在高興什麼?
這時,唐九來報,尚書大人求見。
李肅不笑了,他先對唐九道「讓他等著。」然後對王承柔說,「就是知道今日該有戰況來報,才讓你跑這一趟的,我讓人送你回去,這本詩集若是喜歡,你就拿走吧。」
王承柔聽到戰報,心裡一動,站起身來辭行時慢了半拍,李肅像是看出來一般,他道「先回去,有什麼想知道的回頭問我。」
王承柔行了禮,正要往外走,李肅一把拉住她,王承柔不明所以,正要問李肅怎麼了,他卻又笑了,笑得眼裡泛光,真是一次比一次誇張。
正當王承柔有些惱意時,李肅拉著她來到銅架子前,那裡有一銅盆的清水。李肅拿起架子上的布巾,把它洇濕,然後朝王承柔的臉上抹去。
王承柔一躲,李肅道「你要不要照照鏡子。」
王承柔趕緊往銅鏡前查看,待看清鏡中的自己后,她終於明白李肅一直在笑什麼。他在笑她,笑她臉上的黑墨。
李肅把布巾遞過來「這個樣子的皇后,只能我看。」
王承柔拿過布巾開始擦臉,尚書大人還在外面,不止,奴婢們也不少,她這個樣子確實是不能出去見人的。
她這邊擦著,聽李肅又道「真是一點都沒變,上一世我記得染的是顏料,你還怪我沒有提醒你,最後大膽到要在我臉上畫。」
王承柔已擦乾淨,扔下布巾道「不記得了,皇上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李肅低嘆「真是熟練掌握了讓我難受的方法啊。」
王承柔沖他一福身,轉身出了聖康殿。
尚書大人給皇後娘娘行了禮,待王承柔走遠,他回頭看了一眼,狠狠地搖了搖頭。
「錢大人起來吧。」李肅坐在書桌后道。
錢大人起身後,快步把奏報遞了上去。李肅根本沒拿,只問道「寫了什麼?」
錢大人「萬副將來報,袁閣將軍受傷了。聖上,此時是派嚴都統上陣的最後時機了,不可再錯過。」
李肅「袁將軍受傷了,傷得如何?」
錢大人「傷了胳膊,落了馬,如今是不能再戰了。」
李肅「老將軍為國為民,那就讓他休息吧。朕知道了。」
錢大人急了「皇上!您什麼時候讓嚴濤挂帥出征?」
李肅變了臉「這不是你能決定的,退下!」
「皇上,皇上,真的不能再等了,您獨寵皇后,臣下不該說什麼,您無心子嗣,臣下也不該說什麼,但大承是您的心血,當年也是一兵一卒打下來的,您怎麼忍心看著它沒了……「
錢大人是被拖下去的,李肅拿起那本奏報,看都沒看就扔到了一側「什麼心血,不過是得一人心的手段,可惜沒成功,那這江山留著又有什麼用。確實是對不起你們了,但這不是做臣子奴婢的本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