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第 139 章
王承柔記得自己是在她那個精心呵護的小院子里閉上眼的,趙陸比她幸運,他走在了她前面,所以閉眼的時候,有她在身邊陪著。而輪到自己的時候,嫁了人的清香最終沒有趕上,眼前唯管青山一人。
若在她年輕時,她是絕對想不到,她死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會是他。真是人生如戲,萬般難料。
這一次重新睜開眼后,她依然躺在了保帝侯府自己閨房的床上。
她一點都不激動,也一點都不著急,她就這樣躺著,看著眼前的景物與家居,聽著外面清香清心說話的聲音,她能確定她又回到了侯府家二小姐的時期。
她記得剛過完的第二世里,她回來的節點是兄長被她纏得無法,特意在父親不在家的日子裡,把李肅引進府來與她相見。也不知這一次是不是還是那個時候,總要搞清楚這一點吧,既然老天爺又讓她回來了,那她還是得打起精神弄清楚的。
王承柔起了身,正好清香走了進來。王承柔有些想清香了,與清心陪了她好多年不同,清香自打與嚴濤走了后,她們就再沒見過。上一世里每每想起,王承柔雖覺遺憾,但更覺慶幸,沒有清香與嚴濤的消息是為最好,想象著他們也同自己一樣,隱居起來過自己悠閑的小日子。
「姑娘今日怎麼了,這樣貪睡。」清香一進來就問。
王承柔朝她伸出手來,抱住了她。
「姑娘怎麼還撒起嬌來了,您今年都多大了。」
王承柔正好問她:「多大了?你知道我多大了嗎?」
清香:「我怎麼會不知道,上個月不是剛過了十六歲的生辰。」
「十六歲?」那豈不是還沒有遇到李肅,這可真是太好了,只要明年春天她不去參加鏢圓大賽,她就不會見到李肅。王承柔消極不見,她一下子蹦了起來,滿心的想法冒了出來。
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到了侯爺與侯夫人。
她正準備更衣,一回頭就看到枕頭邊露出了什麼東西,那東西眼熟得很,但絕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王承柔慢慢靠近,伸手把枕頭下的東西拿了出來,確定是何物后,她差點把手中的東西丟出去,竟是那把小刀。
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在管青山把這匕首給到清心手中后,王承柔確實一直有帶著它,無它,如管青山所說,防身好用。
這是,管青山把此物放在她棺木中了嗎?王承柔不知原因,她看著手中的老夥計,最終沒有扔掉,而是放在了袖中,她想著一會兒可能會用到。
倒是清香已完全不記得這個東西了,還問她,這是哪來的,她怎麼從來沒有見過,還說是不是最近睡不好,為什麼姑娘要把匕首放在枕下。
王承柔換好衣服后,就朝著父母的院落而去。在去的路上她已經想好要怎麼做怎麼說了,是以一進到屋中,看到父親母親俱在,她撲過去就開始哭。
她這一出弄得侯爺與侯夫人皆是一驚,直問:「這是怎麼了?」
王承柔一邊哭一邊道:「女兒做了個夢,夢到女兒的姻緣十分不堪,女兒問夢仙為什麼,他老人家說,人不能貪心,你生在難得富貴且和睦的家庭,已用光一生的運氣,於夫君子女上再不可能好了。父親母親,那夢十分真實,好似我真的走完了一生。」
王霜聽后道:「一場惡夢而已,要人人都把惡夢當真還用不用活了。」
王承柔這才從袖中抽出那把小刀:「可這要怎麼說?」
「這是什麼?」
「這是我在夢中生命受到威脅,用來防身的小刀,是清香給我的,」她說著看向清香,清香一臉懵,「我沒有,我不知道,我不認識此物。」
王承柔:「你當然不知道,因為那都是我預知的未來,可這本該出現在未來的東西怎麼會在我醒后出現在枕頭下,清香也是看到的,她最是知道我屋中原本沒有此物的。若說我做夢太過真實是被魘住了,那這把小刀是怎麼回事?」
侯夫人看向侯爺,道:「要不要請個人來看看,這是中了什麼邪嗎?」
侯爺搖了搖頭,問清香:「此物你真的從來沒見過,不是你們陪著小姐出去玩,別人給的或是不經意買的不記得了?」
清香肯定道:「不是,關於小姐屋中的物件,奴婢記得很清楚,絕不會出現不明來路的東西,況奴婢現在想起,小姐睡下前是奴婢鋪的床,床上絕沒有此刀,奴婢怎麼敢讓這麼危險的東西出現在小姐的床上。」
清香說著說著越發相信姑娘所言。王霜轉頭對王承柔道:「就算是真的也不用怕,這不是還沒發生嗎,那壞的咱不嫁不就行了。」
王承柔道:「嫁誰也不行,我嫁了好幾次都沒有好結果,」說著說著她心一狠,「而且女兒還是因為難產而死。」
「呸,呸,呸,快別說了,哪有自己咒自己的。」侯夫人不樂意了。
王霜聽出王承柔話里的意思,問她:「那你有什麼打算?」
王承柔:「女兒想的是,不如從今天開始,我在家閉關,一心修心養性侍候爹娘,只要爹娘與兄長不趕我,我想在侯府終老。」
「哪有不嫁人的?」侯夫人急道。
侯爺未置可否,拿著王承柔遞過來的短刀把看,這匕首絕非凡品,若真是女兒所買,她的錢恐怕連個刀鞘都買不起,只能是有人送她,可雖說她常在外面瘋玩,但她哥哥卻是一直在身邊看護著的,加上清香與清心這兩個盡心的婢女,不太可能讓她有機會收到這樣貴重的禮物。
但,世事無絕對,天地玄學不奇怪,女兒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有了小心思也不奇怪。
王霜想得通透,此事無外乎就這兩種情況,一是真有玄學一說,老天也許就是給了他女兒啟示,二是,她在外面遇到了什麼人,可能受了情傷,一時被打擊到不想見人,只想躲在父母羽翼下來療傷。
哪種情況王霜都能接受,往開了想,就算王承柔一輩子不嫁人,也沒什麼,他府上人員清朗,連個妾室他都沒有,哪來的那些腌漬事,承承就是一輩子生活在侯府也沒什麼,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外人的議論。但他保帝侯府,從建府之初到他不進妾室,只一兒一女就知足的現狀,哪一樣不被外人議論,他早就習慣了,不差女兒這一出。
於是從這天開始,侯府家的二小姐,那個玩心極大,因敢玩所有貴女們不敢玩之物,而被貴女們暗中羨慕表面嘲笑的王承柔,開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
都城裡好玩的事太多,各家天天都有雞飛狗跳的事,所以王承柔鬧這一出,引起了一陣議論后就銷聲匿跡,再無人說嘴。
這日,王亭真來到王承柔院內,他看著妹妹恬靜滿足的樣了,頗為不解:「一開始我以為你也就是三分鐘熱度,堅持不了多久,沒想到這都快一年了,你可真呆得住啊。」
王承柔:「兄長,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居家我是認真的。」
王亭真拿手一擋:「別,有事你好好說,還是叫我王亭真吧,真的,你現在的作派比咱爹都老,我看再呆下去,你就要廢了。」
王承柔放下手中的書,認真問道:「兄長這是嫌我吃家裡的用家裡的,怕未來嫂嫂不樂意?」
王亭真眼睛瞪得溜圓:「哪裡的話,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們同是父母的孩兒,這家本來就有你一半。」
這就是侯府沒有妾室與妾生子的好處,父母也常常跟他說,什麼時候你都要管你妹妹,我們若是去了,她是你在這世上不多的親人之一,在這樣的教育下,王亭真是真的認為,家裡的所有東西都該有王承柔一半。
王承柔不知道哥哥還會不會與上一世的嫂子在一起,但以他哥喜歡人的眼光,未來的嫂子不會差,她就呆在這一隅之地,應該也礙不了她嫂嫂的眼。
「不說這個,對了,明天是你最喜歡的鏢圓大賽,我可記得你盼此盛況可盼了好久,不會真不參加吧。」
好么,她躲的不就是這個。王承柔馬上道:「當然不參加,我連門都不出在家閉關呢。以後類似的事,哥哥不用與我相說,我不感興趣。」
王亭真是搖著腦袋走的,他說她瘋了,最喜歡最擅長的娛樂都打動不了她,他是真信了她要閉關一輩子。
為期五天的鏢圓大賽開始了,這時才有人想起王承柔來,見她果然沒來,說笑了一陣后都來了精神,今年她們終於可以有希望爭一爭冠軍,難得那個常駐第一沒來。
說來也怪,這一屆的鏢圓賽,不光女子這邊出現了新情況,男子那邊也是結果出人意料。
本是大熱奪冠的固國公府的小公爺李肅,在完美的第一賽后,後面四天表現的一天不如一天,最後竟是連前五都沒有進,引起大家的猜想,要知道他可一直是都城圈各家公子學習追隨的榜樣。
很多人都關心他是不是生病了,但見他之後行動作派不像有異,哪裡是生病的樣子,所以在鏢圓大賽上的表現,更是讓人不解。
這一切的猜測與議論都隨著鏢圓大賽的結束而結束,沒有人再特意記起這一屆,李肅前強后弱,慘烈地敗北,而女子那邊,奪冠的大熱侯府的王二連來都沒來。
但李肅記得,他沒想到,他真求來了第三世。
他同樣想不到,王承柔為了避他連家門都不出了。李肅不用去認證王承柔有沒有覺醒上一世的記憶,看她的行為就知道了。
他是在半年前重生過來的,然後他從覺醒前的記憶中挖出一個細節,影影綽綽記得,好像侯府家的二小姐宣布在家閉關,到目前一直遵守著宣言,已不出家門很久。
李肅去打聽了一番,他沒有記錯,確實有這麼一回事。當即李肅就明白了,這一次依然是王承柔比他早回來了一步,而她採取的辦法竟是再不出門。
李肅笑著搖頭,真是一點機會都不給啊,不過沒關係,山不來就他,他便去就山。
王承柔自打宣布自己從此閉關,不再出門要老死在家裡后已經一年過去了,這期間那場導致她與李肅相遇的鏢圓賽她是一丁點都沒有打聽過。她是真不敢,她太怕引起李肅的注意了,所以最安全的辦法就是呆在家裡把頭一縮,什麼都不做。
這樣封閉自己的王承柔自然沒有聽到李肅在鏢圓大賽上反常的表現,若是她打聽了,她就知道李肅應該是也來到了這一世,並記起了一切。
此時離鏢圓大賽結束已過去四月有餘,王承柔的日子過得平靜而舒適,直到不知從哪一日開始,李肅這個名字忽然開始出現在她的家中。
是她父親說起的,當時他們在吃飯,父親忽然說道:「小公爺說了什麼時候來嗎,家裡要提前準備起來,不能怠慢了客人。」
王亭真:「今日正好碰到李肅,他說後日過來。」
王霜:「不許沒規矩,他比你年長不可直呼其名。」
王承柔:「你說誰?李肅嗎?」
父女倆同時出聲,最後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王承柔身上,王亭真:「怎麼,你認識他?」
王霜也在看著王承柔,王承柔又問:「所以父親所說的小公爺也是他,固國公府的李肅?」
看得出王承柔的緊張在意,這次王霜開口了:「對,要請的客人正是固國公府的小公爺李肅,怎麼承承,你認識他?」
王承柔問:「您為什麼要請他來家裡,您不是一直對固國公府心有忌憚,躲他們都來不及嗎,怎麼還會與之交往?是他們脅迫您了嗎?」
一連串的問題朝侯爺砸了過來,王霜楞了楞,然後才道:「我以前是對這些王公貴胄敬而遠之,可最近與小公爺相識以來發現,以前是我存了偏見。」
「是啊承承,你不知道,小公爺人很好,講義氣沒那麼多公子哥身上的臭毛病,他幫了我很多,咱不能因為人家權高位貴又聰明就自慚形穢,好的朋友還是要交往的。」
「他講義氣?他幫你?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王承柔不需要得到王亭真的回復,她轉頭對父親說,「父親,我有事要與您說。就現在。」
屋中只剩下父女倆后,王承柔說:「您還記得那把不該出現在此時的短刀嗎?」
王霜:「記得。」
王承柔:「那就是李肅的。」
「小公爺的?」那東西倒像是那樣人家所擁有的。
王承柔:「害女兒姻緣不幸的就是他,父親,有沒有一種可能,他也做了那樣的夢,所以特意接近了你與哥哥。在我的夢裡,咱們家可是從來沒有與固國公府有過什麼交往。」
「這,承承,你那終究是夢,可小公爺前些日子幫了你哥哥,於咱們侯府不說有恩,也算是至誠至真了,為父自認有些看人的眼光,他是否真誠是否存了心機,我還是看得出來的。李肅這人跟他的父親截然不同,我們甚至談到了如今的局勢,他的一些」
「父親!你不要被他騙了,他哪裡與他的父親不同,他們李家是要奪位的,你若是不信就等著看吧,固國公活不長了,然後死的就是現在的皇帝,他的謚號是哀帝,李肅會把趙涌彥推上王位,不不,也有可能不是這樣的過程,第一世與第二世李肅用的奪位方式就不一樣。」
王霜看到王承柔坐立不安的樣子,他安撫道:「承承別急,我沒說不信你。」
「總之父親,不要讓李肅上門,不要與他有任何牽連。」這話王承柔說完,忽然就泄了勁,可是李肅已經找上門來,他肯定是想起了一切,而且還在很早以前就想起來了,他籌謀已久,已到了找上門的地步。
「算了父親,你還是讓他來吧……」
後日,李肅如約而至,王承柔作為女眷自然不會坐陪,她打發走了清香與清心,一個人坐在屋門口的石階上。她知道李肅一定會來,在等他的時候,她低頭看向地上的螞蟻。
上一世她在與義兄的那個小院子里,日子過得恬淡得很,閑來無事的時候,她就會像現在這樣坐在台階上看螞蟻忙來忙去。
這一世以來,她倒是把這個樂趣忘了。玩心一起,王承柔撿起個小樹枝,開始給勤勞忙碌的小螞蟻搗亂。
一片陰影罩住了所有的小螞蟻,王承柔停了手,樹枝握在手裡,她緩緩抬了頭。陽光照在李肅的臉上,他在笑,燦爛明亮。老實說,王承柔被這樣的李肅晃了眼。
他不是記憶中的樣子,陰鬱狠戾,哪怕他一直是好看的,卻也是充滿攻擊性的好看。現在的李肅,二十歲,最意氣風發的年紀,最漂亮的面容,沒有戾氣,一點都不陰鬱,他甚至與王承柔記憶中前兩世這個時期的李肅都不一樣,連他身上自帶的少年老成都消失不見了。
他更像王亭真了,如果不了解他的人乍一見,會以為這是個走馬觀花的少年,心裡裝的沒有大事,無憂無慮,只有絢爛好玩的事才能吸引他。
王承柔看著自己手中的樹枝,然而她卻變成了這樣,哪怕即將面對歸來的李肅,她都能沉穩不慌到還有閑心玩螞蟻。如今少年老成的變成了她。
「你,」
「你,」
兩個人同時開口,卻都欲言又止。
李肅:「我是來聽故事的。原來人死後是什麼都不會知道的,所以,說來給我聽聽吧。」
王承柔把樹枝一丟,拍掉手指上的那點土,道:「你那麼會算,還不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李肅:「看來他們真是一點新意都沒有,我有點失望。」
李肅蹲了下來,與王承柔平視:「那你呢,我死後過得開不開心,管青山有盡到職責嗎?」
王承柔:「平安快樂,壽終正寢。」
李肅臉上的笑意加深:「好,好。」
「我們說正事吧,這一世我也不要原諒你,不想與你有任何糾纏。我不會嫁人,我會一輩子呆在侯府,我父兄沒有大志,更沒有野心,你不要拖他們入局,我們會老實地呆在保帝侯府,誰也不招惹。」
李肅:「我若說這一世,我對你、對侯府里的任何人都沒有起過算計之心,你信嗎。」
「不信,你特意接近了我的父兄,特意讓他們對你改觀。你不是沒起算計之心,你的算計布局得更深更早,我知道就算我留意,很多也不是我能看明白想清楚的。」
李肅:「不要這樣預判我,我是真的受到了教訓想要改變。承承,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我只要一個機會。」
王承柔堅定地搖頭:「不給。李肅,你離我遠點,離我家人遠點,這樣我才會真的少恨你一些。否則的話,我保證,我們的結局會比上一世還要慘烈。」
李肅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王承柔死咬住不鬆口,一點希望都不給他。李肅沒有說過激的話,做過激的事,他自己離開了。
在他徹底走出王承柔的院子后,王承柔側身回了下頭:「您都聽見了吧。」
王霜從牆後走了出來,今日宴席過後,李肅由王亭真送出府,趁這檔口王霜朝王承柔的院中而來,藏在與王承柔提前商量好的藏身之處,心存忐忑與疑惑地等著。
沒想到,還真等來了李肅,聽到了一場顛覆王霜四十來年認知的談話。
他許久沒有說話,心中的震驚怎麼都緩和不下去,最後千言萬語他只道出一句:「承承,上一世你過得很苦嗎?他傷害了你嗎?」
王承柔:「父親只要記得他不是個好人,所謂義氣擔當不與他父同流合污都是假相,但他也算不上極惡之人,若他把精力都放在大業上,他是百年難遇的梟雄。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顧得上兒女情長,是女兒以前把事想岔了,我們本不是一類人,追求的本就不同。所以我們在一起,受傷害的只能是我。」
王霜:「我看他挺通情達理的,也許這一世不會找你的麻煩。」
王承柔:「不會的,只是表面溫和,他骨子裡是個狠人,改不了的。這一世的重啟,很難說不是因他執念而起,他都追到了這裡來,又怎麼會輕易放手。父親,我被他算計了太多次,我根本不會去猜他的心思,只要記得別信他就好。」
如果剛才的那一幕不是夢境,王霜沒有不聽女兒話的道理,他點了點頭,聽取了她的意見。
這事過於玄幻,王霜怕王亭真年輕不經事,沒有把此事告訴他。只是不讓他再與李肅來往,給出的理由是,固國公府與皇室終有一斗,像他們這樣居中圓滑的還是不要摻和進去的好。外人不知你與李肅只是交友,他們會認為咱們是在站隊。
王亭真雖不信,那固國公府看上去可是很得聖意,一直以來都表現的忠心耿耿,怎麼會有爭鬥呢,但他是知分寸的,也知自己腦子不如父親好使,所以還算聽話,從此與李肅保持著距離,但心裡卻存了一份愧疚,面對李肅的坦然與不怪罪,更加欣賞於他。
從李肅第一次登門侯府後,他倒是再沒有上門過。只是在合適的時節,給侯府送上一些禮品,侯夫人看了,都是些給女孩的東西,精緻漂亮並不貴重,看得出來送禮人很用心,件件都是經心挑選過的。
固國公府放下姿態願與保帝侯府交好,侯夫人不能直接拒了,讓人家抬回去,只能叫了王承柔來看。王承柔卻是連看都不看,每次都讓管家退回去。
這樣的情況一多,都城內是個人都知道,小公爺好像看上了侯府家的二小姐。很不可思議,但除此解釋再無別的可能。
都城內想嫁進固國公府的人家都坐不住了,直接問的、旁敲側擊的,都得到了李肅肯定的回答:「我鐘意王家二小姐,想與之結百年之好,除了她我誰都不要。」
李肅這樣明了地宣言后,更無忌憚地往侯府送東西,但依然每次都被退了回去。
都城裡這一戲碼隔三差五地上演著,觀眾們倒是看不膩。有人終於發出恍然大悟的感慨:「原來那二小姐忽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是為了躲小公爺啊。」
聞此言者,紛紛表示贊同,有人附和:「是個狠人,真有毅力,換我三天不出門都做不到。」
還有人說:「現在想想,那王承柔一直都是特立獨行之人,連李肅都看不上,還能這樣決絕地拒絕,好特別啊。」
有人不同意了:「你是不知,小公爺雖長得漂亮,王承柔也不差啊,真是可惜了,若是郎有情妾有意,可謂天生一對。」
「還得說是小公爺,這樣獨特的美人被他慧眼識珠。」
隨著這句話,話風一轉,這些平常就把李肅當榜樣的公子哥們,又紛紛誇起李肅來。
這些事情王承柔都不知道,她只關心李肅反沒反,因為她難免好奇,李肅這一世會怎麼做事業,他不是說帝位不再是他的追求,於他不再重要嗎,她倒要看看,是不是這樣。
若他真不稱帝了,王承柔還能少忌憚他一些,畢竟用一輩子來防一個人還是會感到疲憊的。
王承柔並沒有等太久,轉過年來,老國公還沒有過世之時,李家就成為了皇宮新的主人。最高坐到首鋪之位的李寬澤,終於拖著垂垂病體登上了皇位。
新皇在位一個月都不到就病逝了,李肅自然而然地成為了繼任者。在他成為皇帝后,新朝才開始走上正軌,先前扶父親上位,完全是為了圓先父的帝王夢。
李肅開始了大刀疾斧的封賞與懲戒。他最先封的就是他的兩位將軍,嚴濤與張憲空。
兩位將軍,義勇將軍出自世家,與聖上一起長大,還一起上過戰場,情同手足。另一位忠義將軍,平民出身,在被皇上賞識前,只是兵馬司的一個副指揮,后被聖上收入麾下,據說二人十分投脾氣,在聖上登基前,曾稱聖上為大哥,這樣看來自然也是情同手足。
有這樣兩位驍勇善戰的好兄弟,聖上自然是所向披靡,戰無不勝。此刻大功告成,自然是要對兩位大大地封賞。
除此之外,聖上對選擇前朝的官員們,也是能從輕處理就從輕處理,像對一直暗中與他作對的一根筋的趙陸趙大人,所有人以為這位曾當眾辱罵過皇上的前朝六品小官,這次一定會被皇上狠狠處罰,弄不好命都要不保。
但聖上不僅沒怪罪趙陸,還讓他在新朝當個言官,聖上的原話是:「趙大人,以後你若有什麼看不過眼的,如實說來就好,朕不會怪罪。」
但趙大人再次不知好賴,直接辭官而去,叫囂著一臣不侍二主。聖上依然沒有生氣,放他離去,可謂異常大度。
王承柔在聽到父親與她說這些事的時候,她震驚,不解,但她沒有打斷父親,待把有關李肅登基前後的事情全部聽完,王承柔沉默了好久。
果然,李肅第三次奪得帝位的方式又變了,他竟然啟用了張憲空。她是沒有辦法想像張憲空叫李肅大哥的場面。看著曾經的敵人不再與自己作對,而是被自己的人格魅力所折服,讓昔日仇人臣服於己,這可能才是李肅想要的真正的勝利吧。
王承柔在家閉關的這三年,她從沒有打聽過張憲空以及趙陸的消息,她雖還是掛心義兄,但知道沒有自己他會生活得很好,至於張憲空,他本是個有大抱負的人,在政局混亂之際,如果沒有她如果沒有被李肅盯上,他可能也會博出一個天地。
如今看來,果然如此,雖是出人意料地成為了李肅的左膀右臂,但至少張憲空實現了他的人生目標。比起做皇帝,其實他更適合做大將,若是李肅沒存什麼壞心思,這個結果對於張憲空來說屬實不錯。
皇宮甬道上,張憲空與嚴濤相遇,二人才知他們同時被皇上召進宮來。
兩人並肩而行,忽聽張憲空道:「那保帝侯府家的二小姐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讓聖上惦記到現在,竟要為了她連後宮都不設立。」
嚴濤道:「我也沒見過,也許小時候見過但沒有印象了,你也知道,我打小就在邊關打仗,還是最近從龍打到都城,我往哪裡見去。不過聽說,長得很漂亮,行事比起大家閨秀略有出格。」
說著話就到了聖康殿,稟報后二人入了殿,這話題也就結束了。
二人出殿後,一時沒有人說話,走出一段距離后,張憲空才道:「不是啊,比起咱二人,聖上的婚事不才該是最該解決的嗎,他比咱們還都大呢。」
嚴濤也這麼覺得,但他一向聽皇上的話,他道:「若不是打仗,咱們這個年紀也早該成親了,聖上選的人不會差,尤其是你,更需要一個閑內助,你府邸都是聖上新賜的,沒有個坐得住陣的當家主母從一開始立好規矩,以後恐小樹長歪。」
張憲空未置可否,只是小聲道:「可我從來沒與女子有過接觸,就這麼娶老婆了?」
嚴濤其實也是這樣想的,但他覺得這點遺憾算不得什麼,興許聖上給找的女子十分可心呢。
義勇與忠義兩位將軍的婚事進行的十分著急,從聖上賜婚開始,只給他們一個月的準備時間,然後在同一日,在宮中由聖上親自為他們舉行了婚儀大典。
當日都城破天荒地被允許放花放炮,好不熱鬧,好像所有人都在為兩位將軍慶祝一樣。
王承柔呆在她的房間里,抬頭就能看到遠處星星點點的煙花,聽到時不時的炮竹聲。這份熱鬧鬧到了很晚,待星空不再被煙火點亮,歸於黑寂后,李肅出現在她的屋外。
「我不進去,你別緊張,你那兩丫環睡得很熟,不用怕吵醒她們,我就是想與你說說話。」
王承柔說:「我知道你會來。」
「哦,怎麼猜到的?」
王承柔:「你是來告訴我,張憲空娶妻了,他永遠不可能像上一世那樣,至死都只有我一人。我知道了李肅,全城的煙花都在告訴我。待他喜得麟兒的時候,不用再來特意告訴我了。」
李肅悶悶地笑,笑得有點壞。他說:「還要我怎麼樣,不殺他,給他榮華富貴,你是不知道,在一場戰鬥中,我還救了他一命,那聲大哥,可不是那麼好得的。」
李肅坐到窗框上,又說:「還有趙陸,我本想著上輩子欠了他雙眼睛,這輩子讓他當言官,隨便的罵,可他不幹,只能好好送回府上去。什麼職務都不擔,俸祿卻是一品大員才有的,也算是提前養老了。」
「我不關心他們的事,」
「真的不關心嗎,還是不敢?」李肅打斷她,「別不敢,你想知道什麼,想要誰這輩子好這輩子壞,都可告訴我,我幫你一一實現。」
王承柔:「我只想知道,如今你大權在握,你要如何對我?如何對侯府?」
李肅無奈道:「我連痛恨之人都不敢對付,又怎麼會對你如何,我唯一自私的地方就是,在所有人面前宣布了我對你的情意,讓任何人都不敢覬覦你。」
王承柔:「你多慮了,我早說過,我這輩子不會嫁,不會出侯府。」
李肅臉上一直掛著的笑意這時才消失,他道:「別這樣承承,我並不想拘著你,如今天下都是我的,不管你認不認,它也是你的,你可以以任何姿態去任何地方,想玩什麼想吃什麼想做什麼都可以,我不會強娶你,也不會總來你面前打擾你,只求偶爾能讓我見見你,說說話就好。」
「若我說不呢,若我從此再不想見你呢,不想與你說話呢?」
李肅垂了頭,他沉默了很久,然後才抬起頭來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自語道:「比登天摘月還難啊。」
說完他從窗框上跳下,看著王承柔,那目光深沉且溫柔,他道:「那就,就此別過,你,好好的。」
他越說聲越小,王承柔看著他的口形,忽然明白過來,上一世李肅死前最後喃喃的是什麼了,原來是「好好的。」
李肅說完就離開了,窗外除了偶爾的蟲鳴,什麼聲音都沒有了,周圍一下子變得很靜。
以前的王承柔可能不喜靜,但現在的王承柔對此求之不得,她希望她的院子里不要再有訪客,她慶幸兩世的經歷讓她活了很多年,可以面對日後這種足不出戶的日子而不被憋壞。比起上兩世,這樣的日子已經很好了。
李肅說到做到,至少在王承柔看來是這樣的,但她不知道的是,有無數個夜晚,在她熟睡后,有一道身影會出現在她床前。他什麼都不會做,只是看著她,他會在適當的時間離開,絕不留下任何痕迹。
李肅這一世在政事上十分勤勉,但他依然會被詬病,他不納嬪妃,不立后,不近女色,他活得像個苦行僧。他是個好皇帝,但他也不是個好皇帝,他沒有子嗣,他讓新朝面對沒有必要的不穩定。
所以人一邊感慨能有這樣的帝王是何其幸也,也在擔心著若有一天聖上薨了會怎樣。
這一天終是到來了,聖上在御花園頭暈了一下,然後被送回聖康殿馬上召了太醫,太醫言此病來得急,很是兇險,一時重臣都聚到了聖前。
李肅躺在那張寬大的龍塌上,他朝張憲空招了招手。此刻只有嚴濤與張憲空明白他要做什麼,聖上於自己沒有子嗣一事早有預案,他一邊拉著張憲空的手,一邊對著下面的臣子道:「朕死後,忠義將軍,朕這個義弟將繼承大典。遺詔在此,眾臣聽令不得有異。」
眾臣雖驚訝,但覺得這確實是個可行的法子,忠義大將軍有勇有謀,為人厚正,他成為新帝幾乎沒有人反對。
眾臣退下后,李肅把張憲空單獨留下,彌留之際,他對張憲空道:「朕這輩子只有一個念想,你知道吧?」
張憲空忍著眼淚道:「保帝侯府家的王二姑娘。」
「就是她,她日後不管出不出府,嫁不嫁人,你都不要管,朕要她好好的,一輩子平安喜樂。你做得到嗎?」
張憲空:「臣遵旨,臣會敬她如皇嫂,護她一輩子的平安喜樂。」
李肅:「有你這句話,朕就放心了。憲空,你行的,這萬里江山就交給你了。」
張憲空再忍不住,落下淚來,他低聲喚了一聲:「大哥,」
李肅笑了,笑的流出了眼淚,沒有人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他想的是,張憲空,你想不到吧,你會伏在我腳下為我流淚,你也有今天!他還想的是,承承,這一世我還是錯了,害你連門都不敢出,那麼好的年華全都蹉跎了。唉,我又錯了。
喪鐘響起,整個都城被素白籠罩,新帝下令,全國百姓為先帝服喪,不許娛樂奏樂一百日。
王承柔剛穿上喪服,就聽外面有聖旨到。是新帝宣她進宮。
十九年,王承柔把自己拘在保帝侯府已經十九年了,這還是第一次邁出家門,明明是一樣的日光,卻感覺比她院中的要刺目。
她坐著新帝特意派人來接她的轎子進了宮,熟悉的聖康殿,也因為許多年不來而看上去有了那麼一點陌生。
她進殿給新帝行禮,新帝親自走下來,扶了她起來。四目相對時,張憲空楞住了,他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先帝會為這個女子守身一生。
想到先帝,他馬上回過神來,他在想什麼,這是他心中的先皇后,他的皇嫂。
張憲空親自賜座,然後他道:「你不要有什麼顧慮,不要緊張,朕就是想跟你說一下,先帝對你的這份情。你可能不知,這些年他是怎麼過的,他心裡只有你一人,為你守身守心,一個人過得很苦。朕總覺得,就是這樣苦在心裡的日子過得久了,才讓他那麼早就去了。」
王承柔抬頭看他,張憲空馬上道:「朕沒有在怪你,朕只是想讓你知道。還有,有些東西要交給你。」
王承柔見張憲空起身去到書架處,沒一會兒他捧著個匣子走回來,他說:「這雖然是先帝的東西,但都是與你有關的,朕覺得該是由你保管為好。」
她面前的是張憲空也是皇帝,她恭敬地接過來,謝了恩。
張憲空又道:「先帝口諭,你從此願意去哪裡,願意嫁給任何人都可以,他令朕保你一生平安喜樂。」
王承柔再次謝恩,張憲空不理解她的冷漠,如此狠心冷情的女子,真是世間難見。
王承柔捧著那個匣子回到了侯府,一進大門,她就對婢女道:「放進庫房。」
從這日開始,王承柔離開了侯府,她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她告訴王亭真,她要去遠遊,去遠方看一看。從此她再沒回過都城,但大漠有她騎馬的倩影,江河湖畔有她蕩船的身影……
上一世她被困在一個院子里,雖過得恬靜安穩,但終是少了些什麼,還好,這一世她在中年的時候,還有縱情翱翔的一天。
王承柔因有上一世的經驗,這一世在她時日無多的時候,她早早為自己的身後事做了打算。
第一世她跳下城牆,應是被葬在了李肅的墓中,第二世,那個埋身的地方她是知道的,她親手在那裡埋葬了義兄。而這一世,她為自己選了風景秀麗的地方,她在這裡閉上了眼,卻意外地在這最後時刻,她忽然想到,那個匣子里裝的到底是什麼?
王承柔像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的情節是什麼她全不記得,她好像飄在水上,浮浮沉沉,漂不到終點。慢慢地她覺得手能動了,腦袋開始昏昏,耳中出現吵鬧聲。
一陣眩暈后她睜開眼,然後更大的眩暈來襲,真是天玄地轉啊,她被旁邊人扶住,那人關心地問:「王姑娘,你還好吧?你先別暈啊,去看看有沒有打壞人。」
王承柔看向聲音來源,說話的是個女子,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是誰了,被對方扶著的她不暈了,她站定看向周圍,怎麼這麼多人啊?
這是武場,夏風微躁,耳邊都是鏢圓墜子的聲音,而她手中拿著的是擊桿。
周圍人好像都在看她,身邊那姑娘又說話了:「王姑娘你打到人了,好像是小公爺。」
是的,她打到人了,在鏢圓大賽上打到了李肅。王承柔朝打出鏢圓的方向看去,一個熟悉又陌生的李肅站在那裡,熟悉的是他那一身衣服,陌生的是他又恢復了滿是戾氣的臉。
這是,又開始了?王承柔沒有任何情緒,也沒想著躲李肅。她朝李肅走去,只是因為眾目睽睽下,她需要為打到人道個歉。
她走到李肅身前,看著他,還沒等道歉的話說出口,李肅不耐地道:「姑娘下回還是小心點的好,技術不行就回去再練練,這是我身手快,若是打到別人可是會要人命的。」
他言詞犀利,語氣不善,任誰聽到這番話都不會舒服,但王承柔卻沒有,她甚至有些高興,她對李肅道:「是,是我的錯,這位公子,我給您賠罪了。」
李肅把鏢圓扔回給她,什麼都沒說地黑著臉走了。王承柔回到坐席,她記得後面該是還有她出場的機會。
鏢圓,她很久沒打過了,但這東西就像拿筷子一樣,只要會了就永遠不會忘記。既然李肅不記得她,那她可以放心地把這場賽事比完。
女子賽場那邊傳來了呼叫聲,所以公子都朝那裡望去,只見一女子,長得漂亮桿擊得也漂亮,最後一球定了勝負,她贏了。她笑得是那樣的燦爛,沒有一點女子該有的矜持,但公子們卻移不開眼。
李肅垂目,嘴角卻翹了起來,但他很快就把這點幅度壓了下去。他沒想到,她會回到這裡來,從她走向他時的表情他就知道,他眼前的王承柔是擁有全部記憶的王承柔。
看來這一次是他先於她回來的。這樣很好,就讓她以為自己沒有記起,並且這一世他已決定,他會一輩子都裝出不記得她的樣子。他要把她的人生還給她,把完整的人生還給她。
李肅依然奪得了皇位,因為只有擁有絕對的權力才可保她萬無一失的一生。
李肅給了管青山同樣的命令,只不過這一世命令提前了,他令管青山不露痕迹地保護王承柔一生。
管青山時不時給他傳回王承柔的消息,她這一次更早地去遊山玩水了,李肅為她高興。但在某一日,管青山傳來的消息中,王承柔竟在旅途中與趙陸相遇了,不止相遇他們還結伴了,最後他們成親了。
李肅此時手中的密報內容是,王承柔生下了第二個孩子,是個女兒,現在她兒女雙全了。
李肅瘋狂地嫉妒,他甚至為此自,。殘過,但他只傷害自己,沒有想過破壞她的生活,那一封封密報里,管青山記錄的她快樂幸福的生活,才是李肅想要看到的。
李肅早就知道自己愛她至深至濃,但這一刻才明白,原來真愛一個人是希望對方幸福,而這份幸福可以與自己無關。誰說愛一定是自私的,他對王承柔有瘋狂嫉妒的小愛,也有繼續看著她幸福地與別人生活下去的大愛。他愛慘了她。
這一世李肅並沒在意自己的身體,他的生活很無趣,他早早地隨便指了個李家子侄為繼承人,然後就靠著管青山那一封封密信活著了。
終於身體更早地垮了,彌留之際他遲遲不閉眼睛,沒有人知道聖上在等什麼,直到每月今日管青山的那封信送到他的手上,他根本看不了了,只是摸著這信封就能讓他感到快樂與安心,他是笑著閉上眼的。
李肅再一睜眼,他又回到了舉辦鏢圓大賽的武場,耳邊忽然響起怪聲,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麼,是那顆第四次砸向他的鏢圓。
李肅熟練地把鏢圓接到手中,然後他就見,遠處一個滿身紅衣的女子朝他跑了過來。
李肅能聽到自己心跳加快的聲音,心臟好像要跳出來一般,眼前的女子,額上冒著汗,臉蛋粉撲撲地,她在看到自己后,眼晴一下子就亮了,李肅的手捂住了心臟,他覺得他要死了,就是這個眼神,被她愛慕著的眼神,他以為再也看不到了。
李肅不僅能聽到心跳的聲音,還能聽到全身血液往心臟處擠壓的聲音,他剋制著激動的心情,盡量把手中的鏢圓穩穩地遞過去,可手是抖的,聲音也是抖的,但語氣是堅定的,他說:「姑娘,我是固國公府的李肅,能否請你送我回府,你好像打到我了。」
夏風微躁,萬里晴空,原來他們最初相遇的時候是這麼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