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倖存者
向榮村,這個距離曼海市三十公裡外的小村莊,此刻正被雨幕籠罩,雨水嘩啦啦洗刷著這個黑壓壓的村莊,村口點點暗淡的路燈,依稀傳來的狗吠聲,映襯著村子死氣沉沉的氛圍。
然而,村後半山腰的一片花棚,此刻卻倔強地亮著一道光,如同撕破夜幕的流星,顯得格外扎眼。
冰冷的秋雨落在棚布頂上滴答作響。花棚建在半山腰的一片平地上,由一條土路與村口的主路相連。
說它孤獨,是因為花棚只有一戶人家相伴,與村裡的一片死寂相比,它顯得如此獨特。
棚外雨水冰冷,棚內則一片溫暖。棚頂的加濕裝置不斷噴洒著水霧,水霧下面的紅土裡生長著一簇簇百合,含苞待放。
不過,這份靜謐溫馨的畫面,很快就被一隻破土而出的手打破了。
準確的說,是一隻女人的手,突然從土裡伸了出來。女人的手像個探測器一樣試圖在地面上找個支點。
終於,這隻手找到了支撐點,緊接著另一隻手也鑽了出來,兩隻手齊心合力,將女人的頭撐出了地面。獲救的女人貪婪地呼吸著,窒息感終於得到緩解。
女人如同如逃出地獄的幸運兒,喜極而泣。但她知道,危險並未完全解除。
女人很快恢復理智,手腳並用,身體在土裡不斷用力,終於徹底從土坑裡爬了出來。
女人只穿著單薄的內衣,凍得發抖。但她顧不了這些,她用驚恐的眼神看著周圍,想搞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
可以肯定的是,女人剛剛被人活埋了。而被活埋前的記憶,卻十分模糊。
女人試著努力回憶,卻發現頭痛難忍,翻湧在嘴裡的土腥味,令她有想要嘔吐的感覺。沒工夫尋找原因了,眼下活命要緊。
花棚里只有女人一個人,整個花棚呈長條形,由紅磚牆配合塑料棚搭建,結構並不複雜。
離女人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木門,女人猜測那應該是花棚唯一的進出口了。
女人起身朝木門走去,然而剛要推開木門,卻聽見外面隱約傳來一個男人的口哨聲。
女人急忙搜索可以藏身的地方,情急之下迅速躲進了身旁的一個置物架後面。置物架旁邊放著一把鐵鍬,女人將鐵鍬握在手裡,摒住了呼吸。
棚外,一個身穿雨衣,腳踩雨靴的男人,正手持電筒,踏著泥濘的路面走向花棚。
男人來到花棚前停下腳步,他張開嘴望向天空,隨後伸出舌頭嘗了嘗了雨水的味道。
男人抹去臉上的雨水,深吸一口氣,進入花棚。
哐當!
伴隨一記悶響,毫無準備的男人迎頭挨了一鐵鍬。
男人踉蹌著後退,用手捂住額頭上的傷口,鮮血順著指縫流淌下來。
女人扔掉鐵鍬,趁機奪門而出。她沿著通往村子的下山路,不顧一切逃命。
男人緩了一會兒,再次清醒過來。眼前一片血紅,男人用袖子擦去臉上的血,緩緩起身。
男人麻木地看著女人出逃的土坑,似乎仍然不敢相信有人居然爬了出來。
他很快走出花棚,朝著女人追了上去。
女人光腳踩在土路上,尖銳的石子將腳底板劃開了一道道口子,鑽心得疼。這讓女人跑起來十分吃力,男人很快縮短了兩人的距離。
一個獵物,一個獵人,在寂靜的夜幕里上演著一出驚心動魄的貓鼠遊戲。
女人渾身濕透,腳底血肉模糊,體力嚴重下滑。
但她不能停下來,後面那道手電筒發出的光亮,彷彿是一束催命的道符,向著自己不斷跳躍而來,她要靠意志堅持跑到村裡求救。
下山路與村子的主路接壤的地方,有一處很深的溪溝。女人沒看清,接近溪溝時腳底一滑,連滾帶爬掉進了冰冷的溪水裡。
還好溪水不是很深,女人試著撐起身體,但腳腕的關節處卻發出了一聲脆響,疼得女人大聲慘叫。偏偏在這時崴了腳,女人絕望地哭了起來。
男人離自己越來越近了,而爬出溪溝就能進入村子的地界。只有找到人求救,才能活命。女人站起身,努力爬出溪溝,忍者疼痛,繼續跑向村屋。
女人發現整個村子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亮著燈的房子。
她試著敲了幾戶人家的大門,可屋內沒有任何動靜。
女人看到男人也已跨越溪溝,正朝著自己衝刺。情急之下,女人只得穿過兩戶人家圍牆間的小路,向村后逃命。
穿過小路,映入眼帘的是成片的稻田,女人的視線越過稻田,發現遠處有一條公路卧在黑夜裡,而且不時有車輛通過。
女人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踏上田壟,朝著那個生命的光亮做最後的努力。
窮追不捨的男人也來到了田壟,他看著女人逃跑的方向,眉頭一緊,這場狩獵遊戲即將進入最後的高潮。
女人不顧腳腕的傷勢,成功來到了公路的路基。公路離地面大約有一人高,路基呈七十度的坡面,由石塊和水泥澆築而成。雖然表面粗糙,但傾斜的角度和雨水增加了攀爬的難度。
女人試了幾下,都踩不穩。她用手指死死摳住石縫,不斷嘗試向上攀爬。
就快接近頂點時,突然感覺到一股力量正在拖拽自己。回頭一瞧,原來是男人趴在坡面上,用一隻手死死抓住了自己受傷的腳腕。女人支撐不住,身體開始緩緩下滑,摳在石縫裡的指甲幾乎要斷裂開來。
「放開我!」
憤怒的女人用另一隻腳狠狠踹向男人的臉。但男人始終不肯鬆手,還加上另一隻手,一同使力。
一腳!兩腳!三腳!女人嘶吼著,將全部的憤怒都集中在了那如鐵鎚般不斷向下砸擊的腳上。
男人的額頭本就有傷,受到女人踢踹,直接皮開肉綻,湧出的鮮血再次模糊了男人的視線,男人不得已鬆開了手。
女人縱身翻越護欄,朝著迎面駛來的車輛拚命揮手,可經過的車輛狂閃大燈,從她身旁疾馳而過,並無搭救的意思。
眼看男人也要爬上路面,女人一瘸一拐穿過路面,來到了雙向車道中間的隔離帶,但女人已經無力再翻越高大的灌木,她左右看看,無奈放棄了抵抗,癱坐在地面上,準備接受命運的宣判。
公路的不遠處,一輛裝滿貨物的皮卡正在大雨中高速行駛,擋風玻璃上的雨刮器來回擺動,車內放著刺耳的音樂。
司機一邊盯著路面,一邊盯著手機屏幕,看到一張張暴露的圖片,猥瑣地對著手機留言。
「這個可以啊,一看就是小騷貓,把你掏空了吧?兄弟,大半夜的別給我發了,讓我吃不消啊!」
男人逼近女人。
「別跑了,這一刻早晚要來的!」
男人就像死神一樣下達了最後的通牒。
一聲巨大的撞擊聲,緊接著刺耳的剎車聲,男人被飛馳而來的皮卡直接撞飛數米遠,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鮮血瞬間染紅地面,伴隨雨水流向四周。
司機慌慌張張下車,一邊打電話一邊查看男人的傷勢。
「兄弟,你沒事吧!兄弟,你醒醒!」
司機看看四周,也許是盤算著要不要逃逸,但他很快注意到隔離帶旁還坐著一個女人,正看著自己。
「喂,你看到了啊,不是我故意撞的,是這個人犯渾,自己走到馬路中央的,你得給我作證啊!」
可女人已經無力回應,雨水漸漸模糊了她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