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六 不識抬舉

一百六十六 不識抬舉

也許是擔心遲則生變,太史昆將儀式進程安排的非常緊湊。按照他的計劃,趙佶與耶律延禧兩路人馬在巳時於大同府南城門儀式現場會合,在這之前,兩方人馬都是在不停的趕路。這樣眼花繚亂的快節奏會讓任何一個反對者都來不及做出反應。

趙佶在萬眾矚目之下登上了舉行儀式的舞台,於此同時,儀式現場的另一端也揚起塵囂,押送著耶律延禧的馬車已經進入了人們的視線。

台上的趙佶喃喃道:「昆哥,你都沒告訴我應該做些什麼!需要我做個演講嗎?」

太史昆聳聳肩膀,道:「可供你發揮的餘地並不大,在耶律延禧投降完之後,緊接著還有下一步棋要走呢。」

兩人低聲交談的工夫,從鎮州一路飛馳而來的馬車也在舞台下停穩。早已在台下恭候的欒廷玉、史文恭兩人身著華麗的禮儀鎧甲,第一時間鑽進了車廂。他們的職責,乃是將耶律延禧帶到舞台上去。

不過,兩個人在馬車廂內停留片刻,卻又兩手空空的退了出來。二人面色蒼白,在萬千觀禮者的注視下,低著頭匆匆的奔上舞台,來到了太史昆、趙佶面前。面對著昆哥詢問的目光,欒廷玉艱難答道:「昆哥,不好了,耶律延禧在車內自盡了!」

「自盡?」太史昆大為光火,因為在歷史上,耶律延禧與徽欽二帝是一般無二的下場,都是被女真人捉去當奴隸了。他們在女真人的手下受盡了凌辱都沒有勇氣自殺成全節氣,今日只不過是參加天京城主辦的一個走秀節目,就受不了自殺了?這也太不給面子了!

史文恭答道:「車廂里儘是些嘔出來的血漿,看樣應該是吞金自殺!人已經涼透了,約莫已經死了兩個時辰了。」

太史昆一陣氣悶,道:「多大點兒事!怎麼就想不開自殺了呢?二郎不是說,這傢伙願意投降保命嗎?」

欒廷玉一拍大腿,道:「之前耶律延禧也就是願意在秘密場合代表契丹人簽署投降書而已,可沒說要下跪磕頭丟這麼大的人啊!」

史文恭亦是解釋道:「就是,為了防止走漏風聲,投降儀式的流程也是昨天晚上才告知耶律延禧的。這不,做了一晚上的思想鬥爭,他還是自盡了。車廂的牆壁上留著他用鮮血寫下的遺言呢!『逼人太甚,苟且難安;子子孫孫,莫忘雪恥。』」

太史昆惱怒下令道:「這個什麼遺書就只能咱們四個人知道,絕對不能傳出去!去,說是耶律延禧暈車嘔吐的太厲害,不能參加儀式,須得先去療養幾日!而後……安排一場女真人唯恐宋遼聯合之類因而刺殺之類的表演,細節就不必我囑咐了!還有,馬車務必要在第一時間燒掉!懂了嗎?」

欒廷玉、史文恭二人唱了一聲喏,乾淨利落的行禮告退。一眨眼的工夫,那輛承載著耶律延禧的馬車又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中。

太史昆望著漸漸遠去的馬車背影,深深嘆了一口氣,滿面愁容。

趙佶當然能夠理解太史昆的鬱悶,算計了這麼久,居然在最關鍵的時候功虧一簣,換做是誰都會憂愁的。趙佶拍了拍太史昆的肩膀,安慰道:「算了,一個不識抬舉的人而已,不值得為此氣壞了身子嘛!對了昆哥,沒準備個替補?」

太史昆滿臉苦澀,沒有答話。趙佶見狀,點點頭表示理解,道:「我明白,可以作為替補的耶律淳父子也好,耶律骨玉母子也好,都不是省油的燈。讓他們做契丹人的代表,很有可能會搞出事端來。耶律延禧好漁獵荒政務,本是一個難得的昏君,可沒想到,此人竟然有勇氣自殺。」

太史昆搖頭嘆氣,似是頗有同感。

「昆哥,昨晚我想了一夜,有些漸漸明白你的治國之策了。歷來一個王室的覆滅無非三點:一、國家衰敗、內亂外侵;二、王子奪嫡、自相殘殺;三、奸臣權相,篡朝謀位。而你給出的解決方式則是民富則國強、民法律王規、民權避專權。」趙佶道:「初聞昆哥治國之策的時候,的確有一種皇權旁落的感覺,可是經我深思熟路之後,卻發現還可以用另外一個角度來權衡此事。」

趙佶繼續說道:「征來的稅款,當真之只是供皇帝享用嗎?養一群無法無天的兒子,當真會覺得很美滿嗎?聽聞奸臣的拍須溜馬,皇帝當真甘心沉醉於謊言之中嗎?反正征來的稅款會落入別人的口袋,兒子管教不好會忤逆反噬,皇宮之外的權利皇帝也根本無暇顧及,還不如將這一切交給國家的百姓去打理呢!最起碼,皇帝有著與百姓一樣的訴求——國家強盛富裕、皇子孝順謙良、權利平衡而不**。」

太史昆目光深邃,似乎鼓勵著趙佶繼續說下去。

趙佶微微一笑,道:「我發現,昆哥你治國之策的根本,就在於每一個百姓都是自由、平等、擁有人權的,只有這樣,百姓們才能夠大膽的選擇自己需要的代言人,國家的命運,才會掌握在大多數人手中。想要讓自己的自由受到尊重,那麼就必須尊重別人的自由,當這個社會的每一個人都學會尊重他人自由的時候,這個社會就會變得無比團結。人們敢於為自由而戰,人們也甘願受到法律的約束。」

「既然自由、平等是基本國策,那麼加入大宋帝國的契丹人、高麗人早晚也會像漢人一樣,取得自由、平等、與人權。假以時日,隨著大宋的腳步,甚至普天下所有的人都能夠擁有一樣的自由與平等。」趙佶侃侃而談:「但是,漢人與契丹人、高麗人之間需要一個相互認可、相互妥協的過程,尤其是契丹人,他們需要一個品嘗恥辱、繁榮與溫飽之後,再去反思的一個必經之路。也就是說,需要時間。」

趙佶微笑著一眼太史昆,他發現昆哥雙眉緊鎖,似是在慎重的思考。自己說的話能夠引發他人的思考,對於發言者來說顯然是個莫大的激勵,趙佶心頭一暖,又是說道:「草原上民族習俗,牧民就是奴隸,部落首領就是奴隸主。戰爭,只是奴隸主的選擇,好戰的民風,也是奴隸主可以灌輸給奴隸的。奴隸們在戰場上用生命為代價體奴隸主掠奪財物,往往只為了一個理由——你們是狼,你們是雄鷹,你們是戰士!最終,奴隸們成了吃糠咽菜傷痕纍纍的草原英雄,掠奪來的財物都歸奴隸主享用。因而,奴隸主們才會頻頻的發動戰爭。可想而知,若是草原的牧民們有了商業的扶持,有了獨立的思想,有了抉擇自己命運的機會,他們不見得想要戰爭。」趙佶吐出一口濁氣,道:「為什麼,以德服人就是行不通!一個獨裁者通過品德來勸服另一個獨裁者,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我現在才想通,聖人說的以德服人,說的是一個以相互尊重為基礎的社會!」

「所以,你現在需要一個可以當做傀儡的契丹王,一個窩囊沒骨氣的人做契丹王!耶律延禧是最好的人選,但是他卻不給面子自盡了!」趙佶捏了捏太史昆的肩膀,道:「這一切我都明白!所以我理解你苦楚!」

太史昆痴痴回過頭來,恍惚問道:「咦?原來是你啊!對了兄弟,剛才我好想聽見你說了許多話?」

「什麼?」趙佶一雙小眼裡頓時有了殺氣:「昆哥,剛才你沒聽我說話?」

「哎,實在抱歉啊!」太史昆道:「剛才我再想著棘手的事情,所以忽略你啦!」

「算了,都說了理解你了么!」趙佶撇撇嘴,道:「尋不到契丹傀儡的事兒,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哦,這倒不是,什麼同化契丹族之類的都是小事兒!」太史昆滿臉便秘的表情,道:「兄弟,我遇上了一件為難事兒啊!你也幫我拿拿主意!」

趙佶納悶不已,道:「昆哥,啥事兒啊?」

太史昆撓頭道:「我逼死了人家的爹爹,再怎麼與人家的一對女兒交往呢?就是……那個小貂小蠻了!你見過的對不對?」

「你……」趙佶遲疑問道:「你的意思是,這麼重要的時刻,你擔心的是怎麼泡妞?」

太史昆一擺手,道:「換個說法行嗎?畢竟我的老丈人剛剛吞金自殺耶!」

「這……」趙佶愣了一愣,突然哈哈大笑,道:「昆哥,恭喜了啊!」

太史昆一攤雙手,道:「何喜之有?老丈人四十歲多一點的年紀,遠遠達不到喜喪的要求啊!」

趙佶道:「你可以借著緬懷老丈人的由頭,將今日的儀式改天舉行嘛!我想失望很久的觀眾們,會原諒你的!又看了一章廢話的讀者,也會原諒你的。」

太史昆聳了聳肩膀,道:「來不及了呢!因為今天的第二步棋,已經開始挪子兒啦!」

趙佶跟隨著太史昆的視線抬頭一看,果然就聽到大同府城牆上一聲炮響,寬闊的南城門轟然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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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傭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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