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丁林翠第二天一早就回去了。
婆婆忙笑道:「回來了林翠?」
丁林翠看了婆婆一陣子說:「小田呢?」
「被他爺爺帶出去玩了,你渴嗎?」
「不渴。」
「嘿嘿,你咋不吭聲就走了呢,我正準備叫玉川去叫你呢?」
「好了,我回來了,也不用找了,娘,知道我咋不吭聲走了嗎?」
婆婆忙堆笑道:「不知道,你也沒說一聲。」
「不知道呀?我給你說,本來我打算去趕集,趕集不用給你說吧?」
「看你,趕集說個啥?」
「趕集時,到半路想起忘記帶錢了,就順便拐彎去西山走娘家去了,所以沒回來說。」丁林翠不冷不熱地說。
「嘿嘿,我想也是這樣!」
「娘,你真聰明!」丁林翠盯得婆婆心裡直起毛「嘿嘿,你怎麼這麼說娘呀?」
「好了娘,不給你拐彎了,你們背我做的事我都知道了。」
「啥事呀,你咋這樣說呀?」
「娘,你還裝是不?你閨女都承認了,我也聽說了,再裝我可真生氣了?」丁林翠板下了臉。
「哎呀林翠,裝啥呀,沒人裝!人家老來纏,沒辦法才讓玉秀來應付一下,當面辭掉算了,這事瞞著你,是看林柱去世不久,怕你生氣,你放心,玉秀根本就沒答應人家!真的!」
「誰纏的呀?」
「是你郭達哥,他也是沒辦法,人家和他沾點親,天天纏他,你可別怪他!」
「不敢瞞我了?我早知道是他了,他來咱家兩次我就看出來了!」
「林翠,你可千萬別不依人家呀?一家女百家問,人家也不犯法!」
「好,這次就算了,以後誰再那樣,就不中了!一是馬上辭掉,見也不讓見!二是得讓我知道!你知道嗎,你們這樣是欺負人!玉秀雖然是你閨女,但她其實是俺丁家人,不管有啥事,不能瞞那頭俺爹俺娘俺哥他們!以後再這樣,我可真翻臉!」
玉秀在河邊洗衣服時,陳香蘭端著盆子過來了,她笑道:「喲,玉秀又洗衣服呀?」
玉秀回身看了她一下說:「你也洗呀?」
「洗點兒。」
「你不是好在青龍潭洗嗎?咋也上這兒來洗了?」
「哪邊都一樣,這邊比那邊還近兩步呢?」
「這邊水沒那邊深。」
「深淺能洗就行,反正也渾不了!哎,玉秀,這幾天沒見你呀?」陳香蘭在一邊蹲下了。
「噢,這兩天沒出門。」
「在家幹啥呀?」
「給小文做鞋。」
陳香蘭停一陣回頭向上看了下,見沒人回頭說:「玉秀,那個……你和犟筋的事咋樣了?」
玉秀停下手裡的衣服盯著陳香蘭說:「香蘭嫂子,你這話我不明白什麼意思!」
「呵呵,哈哈……沒啥意思,沒啥意思。玉秀,我是說你和犟筋挺合適的,以前你們也扯過,現在這明擺著的,你們一搓就成,要不要嫂子幫忙?」陳香蘭尷尬了一下又恢復了自然。
「嫂子,你不要胡亂說。」玉秀又彎下身子去洗。
「嘿嘿……其實這也沒啥,事兒明擺著,二叔他們也都這個意思,你也不要不好意思嘛,你那同學你都辭了,現在還有啥不好意思的?嘿嘿……」
「嫂子,你還是不要胡亂猜了,事情並不像你說的那樣,我誰也不答應,我現在根本就不準備提這些事!」
「那是,那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當家,你說了算!嘿嘿嘿,哎,其實犟筋這個人也中,心腸好,挺熱心,心眼兒直,就是比你大的太多,脾氣也壞,主要是犟的太很,和誰都弄不一塊兒去!」
「……」玉秀一聽,就知她使壞。
「玉秀,你要真看不上犟筋,就再找個呀,你那個同學也不錯,我叫你慶哥問了,家裡有錢的很,還有四間大平房,小四輪拖拉機、果園,多好?特別是他家有小四輪車,你說種地多方便?人不用下勁了,又快又好,多享福呀?這事你得好好想想,你要還願意,這次嫂子給你幫忙,叫你慶哥給你牽頭!」
果然在使壞。
「嫂子,我誰也不願意,你們別再說了!」
「哎……」
麥子還在灌漿,不久以後,將是一個豐收的季節。
李學堂和另外一個人騎車去雙河趕集,高庄到了,李學堂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他下意識地向前邊路口看了下,沒有高庄那個禿頂的影子。
他說:「騎快點兒吧,早去早回。」加快了速度。
「走!」同夥也騎快了。
路口過去了,第一個小商店也過去了。
李學堂暗自笑了下,低頭前騎。
忽然,第二個小商店走出一個,這人正是張偉,他一出門就看見李學堂,他少怔了下,沖向了李學堂。
李學堂覺得有個人跑了過來,剛看清是張偉時,張偉已到了近前。
李學堂驚得剛「哎」了下,車子已被張偉抓住了。
「下來!」張偉拉住甩了下。
「哎,兄弟!」李學堂被架在了車樑上。
「你下來吧!」張偉拉住車后架猛地又拉了一下。
李學堂忙鬆開了手,車子歪在了公路上,李學堂被拌得跑了幾步才站住,還差點兒沒摔倒。
李學堂的同伴忙拐了個彎回來了,商店和飯店裡也跑出了幾個人。
李學堂剛站直,張偉叉起胳膊笑道:「老哥,又見面了吧?」
李學堂的同伴放穩了車子問:「學堂哥,咋回事呀?」
李學堂沒理他,忙笑道:「哎呀,是兄弟你呀,來來,先抽支煙!」
他向張偉走了兩步忙掏出了煙。
張偉胳膊一抬冷笑道:「對不想,不會抽!老哥,哎呀,遇見你真難呀,一個月了,今天才遇見你!」
「對不起,對不起,兄弟,你抽支煙吧,有啥話一會兒再說好不好?那天是誤會!」
圍觀的人問道:「張偉,咋回事兒呀?」
「問他,上次我從他庄前過時,他要收拾我!」
「哎呀兄弟,誤會、誤會、那次真是誤會!那次是因為我和劉玉秀有點兒矛盾,我想氣她一下才裝著和你過不去的,真的!」李學堂忙對張偉叫道。
「誤會?咱那是誤會呀?我差點兒沒挨身上還誤會?說吧,今兒個怎麼辦?」
「別和他說了,揍他!」有人叫道。
張偉笑道:「聽見了嗎?」
「哎,兄弟,你聽我說好不好?我說了之後你再動手行嗎?」
李學堂的同伴忙上前說:「兄弟,就算了吧,你們不是以前不也沒真動手嗎,現在他給你賠禮認個錯,你們算交個朋友,你說行嗎?」
「這個兄弟說的挺好呀,挺簡單呀,一邊兒去!」張偉板起了臉。
「揍他,他倆一塊兒揍!」又有人叫道。
李學堂看了一下圍觀的人,對張偉笑道:「兄弟,別和他一般見識,我和他只是一個村的,路上碰見一塊兒走了,你別理會他!」
之後忙對同伴叫道:「你不是辦事嗎,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先去辦事兒吧?」
張偉笑道:「喲,挺講義氣的嘛,好,給你個面子,小子,有事就辦事兒去,沒事就往一邊站!」
同伴沒走,他看了他們一下,向後退了幾步站住了。
李學堂忙又把煙遞向張偉:「兄弟,你哥上次我錯了,你先接住煙,咱的事兒等會兒再說,我先給這幾個兄弟散幾支煙!」
「誰抽你的煙呀!」張偉一把打掉了他的煙抓住了他的前胸,「哎,說,今兒還有什麼可說的!「
李學堂臉色一變,他忙笑道:「好好,我沒啥說的了,你先鬆手,我給這幾個兄弟抽幾支煙。」他指了一下四周。
「行,抽去吧!」張偉竟真的鬆開了手。
李學堂忙抽出幾支煙去散,邊散邊說:「兄弟,請抽煙,我和那兄弟確實有過一點兒誤會。」他顯出一副十分誠肯的樣子。
接煙的人看了他下說:「只要你給俺這個兄弟有個交待,誰也不打你!」
「是是!」他往下散,「事情是這樣的,前一段,我給一個女的介紹個對象,當時我不知那女的和這個兄弟好,那天見這個兄弟和那女的一塊兒,我有點兒生那女的氣,就想氣她一下,就去攔他們,故意裝著和這兄弟過不去,當時說話有點兒過,但也真沒發生什麼事,不信你們問問他,誰連一指頭也沒碰過他,真的!」
近前的人散過煙后,還有幾支煙,李學堂向外圈看了一下,想給幾個老年人敬,他剛想走,張偉叫道:「好了,別再拍馬屁了,過來給我解釋吧!」
「這……好好!」李學堂只好轉回身到張偉跟前。
張偉說:「說吧,我今兒讓你使勁說,說不好咱再說!」
李學堂忙靠近他低聲說:「兄弟,咱倆上一邊兒說行不?」
「行,我還依你,找地方吧!」張偉盯著他大聲冷笑著。
李學堂低聲笑道:「來,咱上南邊這牆角說,小群,你把車子推一邊兒,別擋著人家的路。」
他看了他同伴一下,向南邊走去。
到了牆角處張偉說:「說吧!」
李學堂回再拉了他一下笑道:「來來,兄弟,咱蹲下說。」
張偉冷笑了下,蹲下了。
李學堂往他跟前靠了下低聲說:「兄弟,其實那天,我也並不全為了氣那劉玉秀,也不是為了和你過不去,我呀,我是為了氣劉玉秀婆家的大伯子哥!嘿嘿,我不說明白,可能你也不知道咋回事,劉玉秀有個二哥叫丁犟筋,不知你知道不知道,那傢伙是個絆腳石,不管誰想娶劉玉秀,他都得和你過不去。
那傢伙又犟又二杆子,不講理,想娶劉玉秀,得先過了他那關。為啥呢,因為他也是個光棍兒,他想娶劉玉秀,所以我想給劉玉秀介紹對象,目的就是不讓丁犟筋得到劉玉秀!嘿嘿,我和丁犟筋有仇,去年冬天修路時,俺倆干架了,我煩他,就給劉玉秀說媒,目的是讓了犟筋得不到劉玉秀!誰知劉玉秀不吃我那一套,給我弄得下不了台,還罵我。
後來,嘿嘿,就是咱倆之間的事了,我看你們一塊兒挺親熱的,就想到了劉玉秀給我的難堪,我生她的氣,就想過去搗亂你們,我主要想氣她一下,嘿嘿,真沒啥意思。其實事後我就後悔了,劉玉秀有你,不也一樣氣死丁犟筋嗎?不過明白過來都晚了,誤會也產生了,你看這……兄弟,我真對不起你,希望你別介意。」
張偉不住地點頭,他說:「嗯,丁犟筋。」
李學堂忙笑道:「對,丁犟筋,不知你聽說過沒有,這傢伙最不是個東西了,他非要和劉玉秀過,劉玉秀和你說過嗎?」
「聽說過。」
李0學堂終於找到了脫困的辦法。
他急忙說:「丁犟筋可是個二杆子,辦什麼事都不問青紅皂白,我是不再給劉玉秀扯了,但你們的事只怕有他不會太順!這樣吧,咱的事今天就算了,以後我給你幫忙辦你的事!我在青龍灣,多少也是個小人物,俺也兄弟好幾個,我不怕丁犟筋,你以後去辦啥事時,只要你張嘴,我一定全力幫你!」
「哼,你咋給我幫忙呀?劉玉秀不理你,丁犟筋和你也是仇人,你離得又遠,你一點兒忙也幫不上!」
「看你說的,我覺得我能幫你不少忙,因為啥呢?丁犟筋一心想和劉玉秀過,他肯定反對你們,最後估計得鬧僵,萬一鬧僵,你就不會暗中把劉玉秀領走?到時候我幫著你,咱把她哄出來不就行了?俺庄有摩托,我送你們走!還有你平時去時,我那兒也能為你提供幾次歇腳機會,咱倆再喝幾盅,對,下次去時拐我那兒,我請酒賠罪!」
張偉站了起來,他說:「你算了吧,我要想那樣做,也用不了你幫忙,你們村支書、會計和我都有關係,也有摩托,就是劉玉秀身邊家裡,我也有關係。想請酒今兒就請吧,別等以後了,今兒喝了酒咱以後就算朋友了!」
「喝酒好說!兄弟,你和俺村的支書他們都認識?」李學堂驚喜地問。
「當然了!」
「那太好了,我和他們也不錯,我是坡李庄的隊長,俺幾個天天在村裡是玩呢?」
「你還是個幹部呀?」
「啥幹部呀,是那回事算了!」
「看來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了!」
「也算是吧,也叫不打不相識!」
「那好,今兒這事咱就算了,給你個面子!」
「好好,謝謝兄弟!」李學堂抓住了張偉的手。
「沒事兒,好了,你走吧!」
「好,兄弟,咱後會有期……」
這時丁犟筋騎車從高庄村委大院里出來了,李學堂看見了他,忙低聲對張偉說:「南邊騎車過來這個,就是丁犟筋!」
「噢?」張偉忙仔細去看。
丁犟筋長得真比他還強一點兒,虎背雄腰,看樣子個子也不低,年紀有三十齣頭。
丁犟筋先看見了公路上有不少人,那些人都在向南邊牆角看,他又看到了牆角處的李學堂和張偉,這兩個人正盯著他看。
咋回事,這麼多人好像有什麼事?
丁犟筋又看了李學堂和張偉一下,心裡哼了一下,騎上公路拐彎走了。
李學堂望著回去的丁犟筋,對張偉說:「兄弟,這傢伙很橫,你看剛才他看咱的樣子,有點兒挑戰的味道,你找劉玉秀,弄不好就鬧僵!」
「不怕!」
「兄弟,這弄了半天還不知道你名字,我叫李學堂。你,剛才聽他們叫你什麼,我忘了!」
「張偉!」
「對對,張偉。那好,張偉兄弟,要不我走吧?」
「走吧!」
天已近中午了,高子成正在燒一條蛇,他把火灰蓋在了蛇身上,過了一會兒,他又扒開蛇翻了下,蛇縮成一團,一面已燒焦了,等了又一會兒,蛇燒好了。
高子成伸手捏出蛇放在石頭上,用腳踩滅了死灰,開始蹲下去吃蛇肉。他小心地揭去外層焦黑的皮,露出了鮮美的蛇肉,很香,他輕輕啃著。
吃完了蛇肉,高子成在石頭上擦了擦手,又踩了一下火堆,把一點火星踩滅后,扛起袋子開始下山,回到自己住的山坡前時,他已衣服濕透了,他擦了下臉,慢慢把袋子換了下肩。
丁姍、丁超正在高子成的菜地邊站著,高子成看見了他們有點兒意外,這倆孩子咋來了?
他停了下,斜著向上走去。
丁超和丁姍說話時,忽然看見高子成回來了,對丁姍說:「姐,他回來了。」
丁姍沖高子成擺了下手叫道:「回來了叔?」
「哎。」高子成應了下。
「走!」丁姍忙領了丁超向他跑去。
到了跟前丁姍叫道:「子成叔,來,我扛著!」
說完伸手就要抓高子成肩上的袋子。
高子成閃了下說:「你扛不動,你拿著葯鋤吧!」
「我扛動了,葯鋤讓丁超拿,給我吧!」
高子成向後退了一步說:「到家了,又不重,給葯鋤!」
「好吧。」丁姍只好接過了葯鋤。
「你們來是星期天了吧?」
「是的,俺媽,俺爺讓來看看你!」丁姍笑道。
丁超說:「叔,你咋老回來這麼晚呀?」
「嘿嘿,出去的晚,回來就晚唄。」
丁姍說:「子成叔,你怎麼會想到在這裡養羊呢?這裡白天就有可能有狼,幾隻羊你又不能天天守著,萬一出事咋辦?」
「是呀,這裡還真不行,就只好給你們家了!」
「那隻大母羊都快下仔了,肚子很大,我媽說了,等小羊長大后,賣了就給你錢!」
他們已到了院子前,高子成站住說:「回去給你媽他們說一下,不用著急給我錢,我不急用錢,羊長大后你們就多留些吧,多發展一些羊,好供你們倆上學,上院里吧。」他扔下藥袋子。
丁姍說:「我媽不讓欠你的錢,有錢了就還你!」
丁超說:「我們不用,錢得先還你!」
「嘿嘿,你媽真是的,讓她放心吧,我的錢什麼時候給就行,我不向她要!回去給她說一下,兩年後再還我,讓她用賣羊的錢,再買幾隻母羊,讓你家多養些羊,等你家錢多了再給我!」
他們進了屋。
「嘿嘿……,俺家不會欠你那麼久的!叔,我們來時給你帶了幾個饃,剛才我想給你做點兒麵條兒,可你咋什麼也沒有呀?」丁姍望著高子成叫道。
「噢,我的麵條昨天吃完,還沒來得及買,明天我打算賣拳菜,出去就多買些回來!咋又給我送東西呀?」
「子成叔,你騙我們吧,你從來不捨得花錢買東西吃,你天天套兔子吃,套不住時就煮野菜吃!」
「嘿嘿,哪有哇,你沒看見我屋裡有空速食麵箱子和空挂面箱子嗎?我常買東西吃的!」
「你別蒙俺倆了,倆倆都大了,都有頭腦,你來三年了,就只兩個空箱子,這兩個空箱子也是去年的!子成叔,雖然你能套兔子,但也不是天天都能套到的,你可不能太捨不得了呀,可不能餓壞了肚子呀?」
「沒事的,其實我天天都是零買的,一次買的夠吃十天八天的,所以沒紙箱。」
丁超介面笑了下說:「子成叔,你幾個月才出去一次,你買一次只夠吃那幾天,剩下的日子吃啥?」
「不是,我常去王崗買的,賣葯時也捎回來一些,我會不買東西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