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春草細還生,雛鷹養漸成(七)
李厭本沒想如此,但此間這麼多人,被發現似乎是板上釘釘的事。但既然已被發現,不如將計就計,若是被送進仙殿會省了自己很多麻煩。
「竟有如此之物?」
「不知道那人修的是什麼功法,若不取出我便會暴亡,所以師弟我才來到此處。」
「最後一個問題。」
「師兄請問。」
「古魔是何樣貌?」
李厭愣住,糟了,這古魔什麼樣自己如何知道,先前說自己是魔支教弟子,看來魔教眾人應該都是知道,這是最後的考驗,成敗在此一舉。
怎麼編呢?他甚至都沒見過長春鎮魔支教弟子出手,怎麼辦,怎麼辦……拼了!
「古魔雙眼通紅,皮膚潰爛,血氣沸騰外涌,身上散發著紅黑之氣……」
李厭記得敲緣時那隻白鹿說自己是魔,再加上之後的異變,其實一直以來他都暗自將兩件事聯繫到一起,那白鹿所說應該就是自己的異變,那今日他索性將自己的異變說了出來。
「隨我來吧……」
李厭暗驚,雖然早就聯想過,但此時還是讓他不知所措。
「張泣師弟?」
「哦,請師兄前方帶路。」
二人穿過了林子來到中間的清潭旁,清潭邊各樣的奇花異草爭奇鬥豔,香氣撲鼻,潭中之水湛藍如天,清風拂過也起不了一絲波瀾。
那人取出一枚羊脂投入了潭中,只見一圈漣漪緩緩綻開,不久潭水好似沸騰汩汩冒泡,又不多時金光大放出現一道旋渦,漩渦正中黑不見底。
「隨我來。」
「是。」
那人縱身一躍跳進旋渦,李厭也不猶豫躍進此中。
經歷短暫的降落,二人踏到了平地,只見天上的旋渦緩緩聚合又變回了平靜地潭水,此間紅光如夕陽般煞是好看,四周石壁在紅光照應下自成畫卷。
那人落地后便向前行,李厭緊緊跟隨,在走了約有一里路后,一座大殿映入眼帘。
整個大殿背靠石牆而成,由半透明的玉石與實木結構,高約十幾丈,通體晶瑩,柱上各式的藤蔓纏繞,好似一座樹宮,雕樑畫棟,富麗堂皇,殿外有一棵古樹,葉片金紅散發無限的光芒,開來此間的紅光不是由大殿發出而是這古樹。
場中幾十人在殿外站著,每個人都是隨時戰鬥的狀態,似是守護著殿內的人。
「何人?」
「我,文佑,有事稟報少主。」
「等著!」
殿外一人進入殿中稟報,文佑則讓李厭在此等候,自己去與別人聊天去了。
不多時,幾人走出殿外,正中一人英氣逼人神采奕奕,身高八尺,四周彷彿有一股強大的氣場圍繞。
此人應該是那少主了,李厭仔細觀察著他。
其實他原本打算直接出手看能不能刺殺這位少主,但仔細想了下這簡直是無用功,並且還會害的自己再死一次,在這歸去來殺人解決不了任何實際問題,他要先打探這仙殿的秘密,徐徐圖之。
「何人?」
「長春鎮魔支教張泣。」
「何事?」
「有一物要交予少主。」
「先不急。」
白如晝笑了。
「師弟愛講故事,那也聽我講一個故事。」
他一揮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李厭聞聲一愣,渾身汗毛倒樹,故事?莫不是……
「三十年前在夜區靈魔鎮附近的小村子里出生了一個孩子,他生來就不平凡,但其實也很平凡,看似是整片大陸最強盛修仙家族中的孩子,有無限的前途,但其實他是庶出中的庶出。
與這個家族中的其他孩子一樣,從出生時他的人生就已經被寫好了劇本,只不過他的這個劇本更加的枯燥無味,幾歲要到什麼樣的修為,到什麼樣的修為後接手什麼樣的仙職,他的一生就是如此,不會有任何變化。
他對仙界也沒有好感,他的那個父親,爺爺便是過著如此的一生,而他也只不過是一個他們的複製品一般,曾經想過改變,但是得來的是他整個家難以消受的懲罰罷了,自此以後他只能聽命,聽從各種安排,來到這歸去來也是一樣,只不過充當一枚棋子,和其他棋子一起將寶物運回魔密宗的工具而已。
怎麼樣,張泣師弟,或者說弗人師弟,這個故事有意思嗎?」
李厭聽罷一時無話可說。
「弗人兄,如果有所謂對抗仙界的門路也請帶我一個,如果沒有,你在這裡能得到的不會有任何變化,你帶領眾人壓制了我們,歸去來結束后,寶物真的會歸各教所有嗎?」
靈魂拷問。
「不但關鍵之物還會收回魔密宗,那些小門小派甚至還有滅頂之災,我們這些棋子也會面臨著巨大的懲罰,弗人兄,你還要如此做嗎?」
靈魂拷問。
「我可以允諾弗人兄一事,我會將一些並非重要的寶物功法分給此間兩萬多道友們,不知弗人兄可否滿意。」
靈魂拷問。
李厭長長一嘆。
「『黎明前是最暗的時刻,但不要合眼。在黑暗中移開視線是看不到明天的光明的,無論前方等待我們的夜有多深。與其想著怎麼美麗地犧牲,倒不如想著怎麼漂亮地活到最後一刻,都持著自己引以為傲的尊嚴去戰鬥吧。』這段話我很喜歡,師弟說我們是黎明前的黑暗,確是如此,我不必否認,但光明哪有那麼好得呢?引以為傲的尊嚴,我為了尊嚴努力了二十幾年,在你們看來我是高高在上的白家人,而我反倒在羨慕你們呢,你們還有自由!」
一種深深的共情感席捲了李厭,古代哲人說最是無情帝王家,這頂尖的仙家也同樣如此。
良久,李厭面對著白如晝。
「在這黑暗中,你可能忘記了太陽,無論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什麼處境都有太陽。那是存於我們心中的太陽。雖然常常會有被雲彩擋住的時候,但也一定會有從的縫隙中露出來的時候。所以,我為了不錯過那一刻,不可以停止仰望天空。我要挺直腰桿,徑直的仰望太陽!
白師兄,我就是這樣一個理想主義者,或許你這些沉重的故事會壓得人喘不上氣來,但是,我,弗人,不對,我,李厭!始終相信!影子越深,陽光越烈!在我影子最黑暗的時候,在絕望最絕望地時候,抬頭,那裡必定是最耀眼的太陽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