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幸還是不幸

八十年代初期，昊天出生在華夏一個偏僻的小山村。

那個時候，華夏剛剛開始改革開放，社會各個方面都比較落後，小山村地處偏僻，更是將落後發揮得淋漓盡致，全村不通電，當然也就沒有電燈、電視、電話之類的東西，也沒有公路，若是要去趟縣城，先得翻山越嶺走上幾十里的山路，然後才能搭上破破爛爛的中巴車去縣城。

所以，很多村民從出生至死亡都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見到的就是小山村上面那塊巴掌大的天，至於娛樂什麼的，白天就是話長里短，晚上斷黑就是睡覺。

但是，昊天是去過縣城的，而且不止一次，當然他去縣城不是逛街，而是去醫治反覆發作的中耳炎。

昊天很小就患上了中耳炎，最初的時候，村上的赤腳醫生還能勉強應付，時間一久，赤腳醫生那點蹩腳的醫術就無能為力了。不得已，昊天的父親只能忍痛搭上那點可憐的存款，帶著他來到縣醫院就醫。

在昊天的父親看來，縣醫院是個藥到病除、起死回生的地方，醫好兒子的中耳炎自然也不在話下。的確，幾顆藥力稍強的抗生素一下去，昊天的中耳炎就好了。但是，這種好卻不是永久性的，每過得一段時間，中耳炎就會捲土重來，意味著又得光顧一次縣醫院。兩三年下來，昊天父母那點靠著省吃儉用攢下的存款已經歸零。

終於，在又一次光顧縣醫院之時，昊天的父親忍不住說道：「醫生，我兒這病怎麼總是不能斷根呢，能不能給點好葯？讓我兒這病不再複發。」

這話原本沒什麼毛病，只是這個老實巴交莊稼漢子的哀求，誰知道，女醫生聽后勃然大怒，認為這是在質疑她的醫術，咆哮著將昊天父子趕了出去。

喜歡看別人的出醜，這是人的本性。看著昊天父子被女醫生掃地出門，整層樓的醫生、護士、患者一擁而上看笑話，更有多事的患者為了拍醫生馬屁，當場辱罵昊天父子。

昊天的父親只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面對眾人的嘲笑辱罵，哪敢爭辯半句，一張黑黝黝的臉憋得通紅，帶著昊天灰溜溜的回了家。

昊天的父親恨那個女醫生的蠻不講理，但更震撼於那個女醫生的不可一世，於是乎，醫生這個行當在他的心中悄然紮下了根。

說也奇怪，回到家后，昊天的中耳炎不醫自愈，而且再也沒有發作過，似乎女醫生的咆哮比抗生素的作用還更強悍一些。

那個年代，小山村的孩子都是在附近的村小讀得幾年書後，就是回家幫助父母幹些農活，做些家務，再過得幾年，有個十六七歲，就該談婚論嫁，接過傳宗接代的重任，一代一代周而復始，循環往複。

當然，偶爾會有成績稍好的、家庭條件也允許的孩子，在小學畢業后，會被送到鎮上的完小，再讀三年初中，至於高中生、大學生，解放幾十年來，小山村就沒出過一個。所以，在村民看來，讀高中、考大學是遙不可及的，只存在於傳說之中。

但是，這個幾十年的慣例很快被人打破了，打破慣例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昊天。

按照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的道理，昊天的父親老實木訥，昊天也該憨實笨拙才對，但是恰恰相反，歪筍子長出了直竹子，昊天自小就聰明過人，不用多少的努力，學習成績始終是全校第一，小學如此，初中也是如此，而後更是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縣城的高中，一時之間，全村震動，都說昊家的祖宗詐屍了。

到了高中，有了那些城裡孩子的加入，昊天自然不能還是全校第一，不過成績仍然名列前茅，按照班主任的估計，只要高考發揮正常，昊天考上個二一一重點大學問題不大。

終於到了填報志願的關鍵時刻。那個時候，通信、互聯網技術爆炸式發展，昊天在縣城讀了三年高中，接觸到了這些技術，他很感興趣，打算填報相關的專業。

但是，當昊天將這個打算告知父親的時候，卻遭到了激烈的反對，一向逆來順受的父親老母雞變鴨，要求昊天必須全部填報醫學有關的專業，至於原因，就是醫生這個行當永遠不會失業，而且年齡越老越吃香。

在昊天父親看來，只要是醫學專業，將來都是當醫生。

昊天也是個倔驢脾氣，對於父親的安排，自然不會同意，父子二人之間陷入了拉鋸戰。最終，父子二人在母親的眼淚下，各退一步，第一志願全部填報醫學專業，第二志願由昊天自由發揮，至於第三志願，鑒於昊天優秀的成績，根本就不用考慮。

昊天之所以妥協，不僅僅是因為母親的眼淚，父親有張良計，他也有過牆梯，他打算考試的時候放水，這樣自然就考不上第一志願，順理成章的落到第二志願。

誰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昊天的班主任在看了他的志願卡后，偷偷的在「服從調配」一欄上劃了勾。這樣，即使昊天考試發揮失常，少考些分數，考不上他填報的專業，但只要達到了院校的最低調檔線，也能被其它專業錄取。

昊天的班主任之所以如此做，不是擔心昊天考不上大學，他是擔心昊天考試發揮失常，考不上第一志願的重點大學，他的獎金會因此而縮水，畢竟考上一個重點大學和考上一個普通大學相比，他的獎金是有很大差別的。

因為這個，昊天恨死了這個班主任，高中畢業后，再也沒有回去見過他一面。

高考結束，成績下發，果真比平時少考了三十來分，昊天明面上悶悶不樂，暗地裡卻是興高采烈，自以為計謀得逞，他父親自然是高興不起來，但也是無可奈何。

昊天的錄取通知書，是村長親自送到家中的，還連帶著奉上了一百塊錢禮金，理由是昊天考上大學，是全村的驕傲，他作為村長理當如此。

村長是村裡的首富之人，放在以前，他正眼也不會夾一下昊天一家人，此時之所以如此做，是有打算的，他在暗中託人說媒，要將自家那剛滿十四歲的小姑娘說給昊天當媳婦，以後昊天發達了他就發達了，昊天當鄉長，他就是鄉長的老丈人，昊天當縣長，他就是縣長的老丈人。

收到錄取通知書，昊天還是很激動的，他顫抖著手撕開郵寄件，抽出那張人人夢寐以求的錄取通知書，張開一看，卻是眼前一黑，愣在了原地作聲不得，什麼鬼？預防醫學，我沒有填報這個專業啊，怎麼會被錄取的？

昊天的父親接過一看，卻是激動得不行，反反覆復說著老天開眼、祖宗保佑之類的話，他自然不知道預防醫學是什麼專業，但只要是醫學專業，將來就是當醫生。

在參加同學會的時候，昊天終於明白了為何沒填報預防醫學卻被錄取的原因，而且班上不止他一個人的志願書被串改。所以，班長提議大家一起前往班主任家中拜訪的時候，昊天毫不猶豫的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