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前路漫漫

第三十三章 前路漫漫

「本以為出門遠行大包小包收拾起來總得費番功夫,想不到收來收去,除了三兩衣物,竟無東西可帶,將將一個行囊還裝它不滿。小二子你說咱是不是混的太差了點兒?」卧房裡的易瀾山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嘟囔著,「你那有粗繩兒沒有,借我綁一下。」

小二子莫騰此時正坐在書桌旁,望著攤開的一本已經半響沒有翻動過的《群書治要》發著呆,思緒紛飛,白紙黑字是丁點兒都看不進去。一來是因為易瀾山一整晚都在一旁翻來覆去收拾他那點可憐的行李,偏偏卻又叨擾個不休,二來最主要的還是白天母親一直拉著自己絮絮叨叨,千叮萬囑的模樣歷歷在目,著實讓他有些不舍。從小便跟著母親胡蝶相依為命,四海為家,孤兒寡母自是遭受過不少流言妄議,可無論什麼情況,總是會擋在身前的母親,在莫騰心目中一直都是個堅強的女人。直到後來在這落星鎮上落了腳,把這誠豐酒樓當成了家,母親才如那卸下甲胄的刺蝟一般,拿十分鋒芒,換盡了九分溫柔,唯獨一分留給了那厚臉皮的老廚子。如今自小到大從未分離過的娘倆,臨別在即,自是難捨,就算原本因為蘇星挽而對晏京的生活有著一絲嚮往的莫騰,回想起白天母親胡蝶那幾欲落淚的微紅眼眶,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兒。

見著莫騰在那自顧自的發著呆,沒有回應,易瀾山只好自己想辦法尋那捆系包裹之物。突然他一拍腦袋,想起了什麼,便翻身趴在地上,從床底摸出一塊已經落了些灰塵,髒兮兮的抹布,正是老廚子昨日贈與他的那塊「寶貝」。原來,易瀾山昨日回到房中,越看這塊那刻薄吝嗇的老廚子口中「壓箱底的寶貝」越是生氣,便於忿忿之際隨手扔到了床底,不想此時竟能派上用處。易瀾山撣了撣抹布上的灰塵,用它將收拾好的包裹捆系起來,隨後便拍了拍手,滿意的說道:「大功告成。」

就在此時,有人敲響了房門。易瀾山很是好奇是誰這麼晚了還沒有睡下,隨之快步上前打開門,見到來者竟是大掌柜,正背著雙手站在門口,笑容可掬的看著自己。

「咦,大掌柜您怎麼來了。」易瀾山頗有些意外。

「哈哈,今日困意不濃,想到你們明日就要走了,便過來看看你倆。」大掌柜笑道。

「見過大掌柜。」莫騰也回過神來,匆忙從桌邊站起,頷首致意。

「來來來,都坐下吧,我與你們說說話,一個兩個都傻站著作甚?」大掌柜走進屋內,緩步來到書桌前坐下,望著莫騰面前攤開的書頁,點頭讚許道,「這麼晚了還在讀書吶?不錯不錯。莫騰你這個好習慣日後去了京城也多多益善,切莫放下了。有道是:『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無一點塵。』這點啊,瀾山你可多要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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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騰學學。」

易瀾山可太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一聽這話趕緊搖頭說道:「大掌柜你可饒了我吧,那些大道理啊我只要聽上兩句就雙眼發黑,你更別說讓我耐下性子去讀這沉瓮瓮的白紙黑字了。」

莫騰則一邊坐下,一邊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的腦袋,漲紅著臉說道:「大掌柜謬讚,我看的儘是些雜書,單憑興趣所致,東瞅一眼,西瞄一下。別說先賢往聖的道理絕學,單是簡簡單單的一行話兒,我亦常常不能盡釋其意,一本書讀完往往就如未曾讀過一般,我也不知所圖為何。」

「哈哈哈哈。」大掌柜見到自個兒誠豐酒樓的兩位少年郎,一個讀不了書,一個讀了白讀,非但不生氣,反而撫掌大笑道:「妙哉妙哉。這字裡行間的道理啊,可不是關書合卷便會讓你頓悟了什麼了不得的本領,而是在你之後的歲月漫途中潛移默化,使人知對錯,辨善惡,尊四方天地,敬來去蒼生。有的人,讀書百遍,方能其意自現,可依我看啊,莫騰你所行所悟,該是早已暗合先賢之志,方才覺得百家之言與你皆無用處。既無用處,自不會強記於心,便有了這讀來未讀之感。就好比有人日日叮囑些讓你吃飯喝水,穿衣睡覺這等必做之事,那還不覺說的儘是廢話,說了等於沒說嘛。」

接著大掌柜又轉過頭,對易瀾山笑容和煦的說道:「至於瀾山你嘛,既然實在對這讀書起不來半點興緻,那也不必強求,順應本心便好。你自小雖脾氣倔強,但本性善良,不單有著一顆赤子之心,更難為可貴之處,便是你事事以此心為鑒,心之所想,行之所向,從心所欲而不逾矩。這顆不因外界紛擾而改變初衷的不動之心,才是如今這世道之上,最為彌足珍貴之物了。」

聽完大掌柜的一席話,莫騰低下頭若有所思,覺得自己就像在一座小山之中,正從那山澗小溪里摘下一片鏡花水月一般,好像抓住了些什麼,卻又什麼都沒抓住。而一旁易瀾山聽完,更是連那山澗小溪都未曾尋著,腦海中直接如這山中起的霧氣,朦朦朧朧,混沌非常。好在易瀾山就是個隨性之人,想不明白的事從不糾結,更何況他明白一個道理,只要大掌柜說的話,不用多想,反正日後總會在不經意間蹦躂出來,在各種人或事上一一應驗,絕無例外。

大掌柜見到二人些許困惑的表情,卻也沒繼續往深了說,而是微微一笑,話鋒一轉道:「瀾山,莫騰啊,你們此去晏京城,路途遙遠,走的又這般倉促,我們幾個老傢伙其實很是不捨得。也許是年紀大了,總希望晚輩多在身邊陪陪自己,就連平時嘴巴最硬的朝北,也為此私底下沒少責怪我,更別說莫騰你娘親了。但蝶兒確確實實是個女中豪傑,深明大義,不讓鬚眉。雖是萬般不舍,但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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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兒志在四方,豈能久困於家,終是和我定下了你們這趟千里之行。」

說到這裡,臉上永遠掛著那和藹可親笑容的大掌柜神情稍微有了些許嚴肅,隨後緩緩站起身,背起了雙手,在房中不急不緩地一邊踱步一邊說道:「我們這些長輩,不求你們日後功成名就,但望你們問心無愧,年年皆勝意,歲歲常歡愉便好。旁雜之事,我就不與你們一一叮囑了,既然從我誠豐酒樓出去,我相信不管前路有何等困難,你們自是會處理妥當。但有一事還望銘記於心,你二人日後不單在那晏京城,而是無論身處何方何地,我張詠睿都希望我誠豐酒樓出來的孩子,同進退,共患難,絕不妄自菲薄,敢於日月爭輝。」

易瀾山和莫騰同時站起身,拱手抱拳道:「悉聽大掌柜教誨。」

大掌柜點了點頭,隨之停下腳步說道:「此行更是你們開闊眼界,拓展見識的大好機會,讀萬卷書終不如行萬里路,不單要多見天地遼闊,多見世道無常,更要...」

大掌柜頓了頓,然後用著易瀾山從未見過的嚴肅表情認認真真的說道:「多見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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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吉爾戈壁灘頭的微風已經帶上了三分暖意,徐徐吹過這萬里晴空之下的落星小鎮,這般惠風和暢的好天氣不禁讓人覺得萬物復甦的春日就在前方。

小鎮的城門口,正有三騎不急不緩得的欲向東出城而去。為首之人手拿一柄珠光寶氣的名劍「抱煙波」,於前方開道,正是那以大俠自居的「澄嵐劍」柳緒風。隨後緊緊跟著的便是一席白衣白袍,白馬白鞍,很是英姿颯爽的莫騰。而和這兩人落得有些距離的最後一騎,則是挑著個竹竿兒,用一塊兒髒兮兮的抹布捆系著包裹行囊的易瀾山。由於沒怎麼騎過馬,不善騎術的他總覺得胯下的馬兒不走直線,便亂扯韁繩,反而顛的他在馬背上歪歪扭扭,很是滑稽。

就這樣,一行三人的旅程便拉開了帷幕。

而沿著他們的身影,順著街道向城中看去,那塊藍底彩邊兒,用楷書金漆大大方方寫著「誠豐酒樓」四個大字的牌匾下面,大掌柜和賬房先生正墊著腳尖兒向著三人遠去的方向矚目遠眺,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一旁的胡蝶更是用衣袖掩住臉頰,默默的擦去眼角掛著的那晶瑩剔透的淚珠。

而後院之中,有個蓬頭垢面,一頭散亂長發的老頭兒,爬上了屋頂,學者易瀾山平時最愛的姿勢,斜躺在那隆起的屋脊之上,翹起二郎腿,一邊望著那遠去的三人,一邊嚼著嘴中的蒜葉兒自言自語道:

「小兔崽子,可別給我丟人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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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豐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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