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一世
病床上的周安然獃獃的看著素白的天花板,聽著隔壁病床旁邊時不時響起的心率報警聲,她彷彿想起前一天下午她被推進手術室里,一個透明的呼吸面罩撲面而來,當時剛裝上的血壓儀報警聲也是這麼急促,隨後一陣窒息感,周安然身子一軟,便沒了知覺。再次醒來時,只聽到護士在耳邊輕輕喊著她的名字,周安然模模糊糊覺得渾身難受,肚子里空空的,周安然下意識的就問,「我的孩子呢?他還好不好?」護士一直安慰說,「孩子已經出來了,是個男孩,先抱出去了。」聽到這話,周安然也沒有多想,眼皮越來越重,還沒出手術室便沉沉的睡過去了。
等到再次醒來,周安然以為會聽到孩子哭聲,可是卻看到身邊空蕩蕩,身為老公的許墨也不在。周安然想起身喝口水,卻動彈不得,稍微挪動一下肚子上的傷口就撕裂般的疼,旁邊病床上好心的大姐說:「你可算醒了,我去給你喊醫生來啊。」說罷就小跑出病房叫了個護士先進來看情況。
「你可別亂動噢,你傷口比較大,血小板又低,搞不好就容易大出血的。」看著蒼白寡瘦的周安然,護士也知道她想問什麼,但是又不忍心告訴她實情,「你先顧好你自己,養好身體最重要,你家裡人剛剛去辦手續去了所以不在,你在本地可還有直系親屬嗎?」周安然落寞的沉下了頭,想了會,還是搖了搖頭說「沒有,她們都在外地,一時間趕不過來。」護士看了看她,也知道每個家都有難言之隱,但是看周安然這婆家根本不把她當自家媳婦看,只能勸著說「你出這麼大的事情最好還是娘家人來一趟,也好照顧你呀。」也許是想到自己母親耳後的些許白髮,周安然紅了眼眶。護士看她這樣也不好多說,嘆了口氣搖頭就出去了。
大概等了半小時,許墨拿著一堆發票跟住院用品進了病房,周安然眼睛一亮,「你回來了啊,你看到孩子了嗎?在哪裡,是送到新生兒科嗎?」許墨陰沉著臉,不帶絲毫感情的說,「你好意思提孩子,要不是你跟媽爭執,孩子怎麼會早產,怎麼會受那麼多罪?怎麼會沒了?」
彷彿被雷擊中了一樣,周安然傻傻的看著眼前的丈夫,「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沒有了,我的孩子…」邊念叨著,手掌邊撫摸著滿是傷口的肚子,好像孩子還在肚子里一樣,這個唯一跟孩子接觸過的地方。
許墨看著眼前這個頭髮枯黃,面色蒼白,瘦的只剩下骨架的女人,只覺得她是世上最愚蠢的女人,回想當初自己當時怎麼會看上她。放下了東西就走出病房找地方抽煙了。
周安然依舊不能相信,那個在她肚子里蹦跳了幾個月的小生命說沒就沒了,前天晚上她還感受到他在肚子里吃飽打嗝,睡覺前還能感覺到他的小腳踢她。這幾個月有這個小生命的陪伴,是周安然這十幾年來最開心的時候了,好像一想到寶寶,她所受所有折磨都不重要,她也不在意了。
現在孩子沒有了,她這世上唯一的光都沒有了。她連許墨的冤枉,婆婆的陷害都沒有精力反駁了。她只覺得,她對這世上一點眷念都沒有了。
側過頭看向窗外,醫院的窗戶總是只能開一點縫……看著外面的天空慢慢從藍色變灰再變黑,就跟她的心一樣,從滿懷期待的憧憬逐漸變換成毫無生機的黑夜。幾個小時了,許墨都沒有回來,周安然就這樣躺在病床上發獃,「也許他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吧,也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所以這個小生命才狠心離開我這個錯誤的母親。」周安然慢慢合上眼眸,她自己暗自下了決心,她在等,等一個可以自己選擇的時機。
夜深人靜,周安然慢慢睜開眼,許墨已經躺在家屬病床上睡著了。周安然瞟了一眼許墨,看著他熟睡的臉頰,她突然覺得如此陌生。馬上就要走了,對於這個結婚六年的男人,自己竟然沒有一絲留戀。
周安然撐著身體緩慢下床,輕手輕腳的往病房外走去。看著空無一人的走廊,這個時候也只有護士站有人吧。周安然轉身就往樓梯走去,還好病房在樓梯跟護士站的中間,不然她這一走肯定是會被發現的。五層樓的樓梯對於一個健康女性,走下來自然不會費力,但是對於剛失去孩子的周安然來說,簡直就是不可能堅持的下去。她也不著急,扶著扶手,一步步往下走,她知道,現在誰也不會來找她,那她又著急什麼,反正也不會比現在更糟了。
走出了住院部大樓,周安然深吸了一口氣,她覺得無比舒暢,路程完成了一半了,再有一會就能解脫了。瞬間,周安然覺得身上有力氣了,她逐漸像個正常人一樣往前大步走去,走出醫院大門,穿過馬路,走過橋,下步梯,一切都如此順暢,她覺得好像她這一生都沒有如此順利過,這是不是代表其實早就該結束這種日子了。
站在湖邊,從前的事情一幕幕像放電影一樣在眼前滑過,少年相識,背著父母談戀愛,異地戀,誤會分開,結婚,失望,苦澀……
終其一生,始終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看著湖邊即將升起的朝陽,周安然閉上眼,「若重來一遍,我一定不會錯過你。」縱身一躍,深秋早上冰涼的湖水逐漸淹沒這具毫無生機的身體………
------題外話------
第一本小說,希望不要辜負自己。希望能把現實的夢一筆筆記下來,走過路過的小朋友喜歡的話給個支持,不喜歡的話給點小建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