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魔教妖女18 古代版楚門的世界……
復盤到最後,阿昔靠坐在床頭,用雙手環抱膝蓋,懊惱地將頭埋在膝蓋上。
就像她很喜歡複習醫書一樣,她也很喜歡復盤每一天的經歷。
但與她在學醫上的一點就通相比,她應對這些事情的能力堪稱糟糕。
一開始的時候,謝大夫也會覺得總使喚二弟子不好,謝師姐也會關心師妹,符師弟也會爭著搶著幹活賣乖。
慢慢地,謝大夫習慣了指使阿昔做這做那,謝師姐的態度也愈發輕慢刻薄,符師弟也摸透了醫館里的門道有樣學樣。
阿昔很清楚,這一切的變化,與自己的步步妥協是脫不開干係的。
只是,她知道問題在哪,卻不知道該怎麼解決。
她沒有父母,沒有記憶,在最惶恐不安的時候被送來了藥房。
聞著熟悉的草藥香味,她的心才漸漸安定下來。
所以她非常喜歡學醫,也非常喜歡伺弄草藥。
她想在藥房里長長久久待下去,所以她認真做好謝大夫交代的事情,努力交好謝師姐。
後來符師弟來了,看著符師弟局促不安地站在她面前,阿昔彷彿看到了剛來醫館的自己。於是她總想著幫符師弟搭一把手。
久而久之,她和謝大夫、謝師姐、符師弟的相處模式就這麼固定了下來。
阿昔輕輕嘆了口氣,平躺在床上,聞著空氣中淡淡的草藥香,閉眼醞釀睡意。
第二天早上,阿昔依舊是第一個到醫館。
等她處理好昨天帶回來的那筐草藥,謝大夫才到。
阿昔擦了擦指腹的灰塵,走到謝大夫面前,跟他解釋昨日晚歸的原因。
謝大夫一愣,有些後悔昨天衝動之下說的那番話,可他這個做師父的,總不能向徒弟道歉吧。
謝大夫拉不下這個臉,甚至有些埋怨地想,這孩子昨晚怎麼不解釋,非要拖到今天上午才來解釋。
當然,謝大夫也知道自己的埋怨不佔理。
所以他面上淡淡應了聲「嗯」:「下次遇到這種事情,還是先回來,你看你昨晚回到醫館都天黑了,為師也很擔心你。」
「你這些天一直在看醫書,有遇到什麼不懂的地方嗎,趁著現在有空,為師幫你看看。」
將遷怒解釋成擔心,用幫阿昔解惑來彌補阿昔,謝大夫就將這件事情輕飄飄揭了過去。
再晚些時候,符師弟和謝師姐一前一後到了。
他們今天都沒有摸魚,在醫館里忙前忙后。
「謝大夫,虹月觀有一名弟子在打鬥時腿骨折了,麻煩您過去看看吧。」一個弟子匆匆跑進醫館,高聲喊道。
身為旭陽派的大夫,謝大夫最擅長的就是跌打骨折、包紮處理傷口,聽到這話,他朝著謝師姐招了招手,謝師姐背著藥箱,跟著謝大夫出診。
他們一走,符師弟的肩膀就垮了下來。
看了看還在認真做事的阿昔,符師弟道:「阿昔師姐,明明你的醫術比謝師姐好,你說師父出去看診,為什麼都不帶你啊。」
阿昔用桿秤來計算藥量:「以往都是謝師姐跟師父出去的。」
符師弟年紀不大,心眼卻不少:「我不是說這個……」
即使謝大夫和謝師姐不在這裡,符師弟也刻意壓低了聲音:「我是覺得,多跟著師父出門,在旁邊看師父怎麼處理傷勢,能學到更多東西。」
「可別的麻煩事,師父能想到你和我,輪到這種事情就從來沒想到你和我。」
他父母爺奶尚在,又是家中獨子,跑到旭陽派拜師,常年不能回一趟家,圖的是什麼!
圖的不就是學些手藝嗎!
阿昔分好一副葯,三兩下將它包紮好:「師父覺得時機到了,就會教我們的。」
符師弟撇撇嘴,覺得阿昔沒成算,只會埋頭幹活,卻不知道自己做得再多,也比不上親女兒在謝大夫心目中的份量。
阿昔走去後院,坐在太陽底下挑選紅毛草。
正挑得入神,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陰影。
阿昔抬頭,平靜的臉上露出一絲淺淺笑意:「慕師兄,你怎麼有空過來?」
來人正是旭陽派掌門之子慕文軒。
慕文軒今年二十歲出頭,已經是年輕一輩里赫赫有名的少俠。
他使得一手好劍術,又生得瀟洒風流,在旭陽派乃至整個武林的人氣都很高。
「我過來你這裡躲躲清閑。」慕文軒撩起衣袍,在阿昔身後的石階坐下,「這些天門派來了很多客人,我要負責接待他們。」
阿昔手裡挑揀草藥的動作不停:「這不是好事嗎?」
慕文軒露出一絲苦惱之色:「我在江湖裡有一些名氣,那些聽過我名聲的人,總是要拉著我決鬥,兩三天就打了十幾場架。」
「你們醫館最近這麼忙,也有我一份功勞。」
阿昔被他逗得又是一笑:「幫他們療傷,又不能收他們的診金,我倒寧願這兩天清閑些。」
阿昔將草藥放回太陽底下繼續晾曬,問慕文軒要喝些什麼。
片刻,阿昔端著兩碗薄荷水回來。
在炎炎烈日里喝著薄荷水,慕文軒心頭的浮躁彷彿也隨著沉沉浮浮的薄荷葉沉澱下去了:「為了感謝你幫我泡水,我給你說些江湖逸事解悶吧。」
阿昔是個喜靜的性子,平時的興趣愛好就是看看醫書、打理葯圃。她雖是江湖之人,卻離江湖很遠,從加入旭陽派后從來沒有跨出過門派半步,對江湖之事知之甚少,所以很喜歡聽慕文軒說這些。
慕文軒一開始說的,都是各大門派的八卦,不過很快,他話鋒一轉,又提到了魔教種種。
慕文軒不知道有一個詞叫「洗腦」,但他顯然深知洗腦的套路。
聊了小半個時辰,慕文軒起身:「瞧我,每次跟你聊天,都忘了時辰。」
阿昔道:「慕師兄,你快去忙吧。」
慕文軒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個貝殼打磨成的手鏈:「前段時間下山,看到了有人在賣貝殼手鏈。這東西不貴重,但因著我們這裡不靠近海,比較難得。你若是喜歡,就留著戴來玩玩。」
阿昔剛想說話,有腳步聲風風火火闖入後院。
謝師姐面容含笑,手指別了別頭髮:「慕師兄,你這個大忙人來醫館啦!」
彷彿沒看見慕文軒正在和阿昔聊天,謝師姐硬拉著慕文軒走到了一邊。
阿昔笑了笑,轉身回了醫館,沒留在這裡礙謝師姐的眼。
小半刻鐘后,慕文軒和謝師姐也回到醫館。
慕文軒將貝殼手鏈遞給阿昔:「這條貝殼手鏈是買給你的,你若是不好意思收,就當它是我補給你的生辰禮。」
說這話時,其實慕文軒心裡有些懊悔。
在旭陽派里,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阿昔的真實身份。
連阿昔的師父謝大夫都不知道。
謝大夫只是聽從掌門的命令,收阿昔為徒,給阿昔灌輸各種有利於旭陽派的觀念。
不過因為旭陽派掌門需要慕文軒來接近阿昔,所以慕文軒成為了知情者。
這些年裡,慕文軒一直在刻意接近阿昔。
阿昔性子溫柔,說話也綿軟柔和,隨著年歲的增長,容貌越髮長開,所以慕文軒並不排斥與阿昔相處。
但前段時間,慕掌門說計劃要收網了,再加上慕文軒要忙論劍大會的事情,他就一直沒來找阿昔,甚至錯過了阿昔的生辰。
誰知道,計劃還沒開展就出現了變故,慕掌門要求慕文軒重新恢復和阿昔的聯繫,繼續給阿昔洗腦。
所以慕文軒今日才會出現在醫館里。
等慕文軒走了,謝師姐低低哼了一聲,把玩著纖細的手指:「慕師兄性格好,對一些家世不好的弟子就多照顧了些,某些人可別自作多情了。」
阿昔將貝殼手鏈放進荷包里。
雖然知道謝師姐是在諷刺她,但阿昔覺得謝師姐沒說錯。
她不記得自己的出生日期,就把恢復記憶的日子當做是自己的生辰。
原本她以為……
以為慕師兄這麼關心她,時不時就來跟她分享日常生活,她在他眼裡定是不同的。
直到她十六歲生辰那天,在醫館里坐了整整一天,盼了整整一天,卻聽說慕師兄和其他同門下山喝酒,全然不像以前一樣記得她的生辰……
謝師姐見阿昔一句話也不回應,不由有些氣悶,恨恨甩袖,轉身離開。
阿昔很快也沒時間胡思亂想了。
謝大夫讓阿昔多采些紅毛草回來,免得要用的時候突然發現沒有。
阿昔原本想叫上符師弟一起去,但符師弟正在幫徐長老煎藥,她想了想,還是自己去了。
反正現在天色還早,大不了就多跑兩三趟。
***
昨夜下了一場大雨,山路變得難走了許多。
阿昔折了根粗直的樹枝當做駐步工具,慢慢爬上了山。
不時有殘留的水滴從樹梢滴落下來,打濕阿昔的衣服。
采第一趟時還算順利,在阿昔第二次到達那片野生紅毛草地,蹲下身采割時,原本放晴的天再次陰沉,彷彿隨時都要落下雨來。
阿昔帶了傘,但雨要是太大了,有傘也沒什麼用。
她連忙停下手裡的動作,背起小半筐草藥往回趕。
才走了一小段路,豆大的雨水不帶絲毫過渡地砸了下來。
阿昔急著趕回去,腳步加快了許多,但原本就泥濘的山路越發濕滑,她一個不留神,就滑倒在了一旁,跌進一個淺淺的泥潭裡。
油紙傘和樹枝同時脫手。
呼嘯的風將油紙傘掛向遠處。
阿昔顧不上沾滿黃泥的裙擺,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走去追油紙傘。
好不容易追回了傘,她身上的衣服也被雨打濕了大半。
阿昔以前經常來這座山採藥,知道不遠處有一個可以躲雨的山洞,現在這個情況,走山路回旭陽派太危險了,猶豫了幾秒,阿昔就下定決心,背著竹筐,一瘸一拐地向山洞走去。
好不容易抵達山洞,阿昔身上也愈發狼狽。
她收起油紙傘,看著外面越下越大的雨,臉上難掩憂色。
不過再擔憂也無濟於事,大雨不會因為她的個人意志而轉移,阿昔走進山洞裡面,找到一塊比較平整的避風處坐下。
她用手摸了摸隱隱作痛的右腳踝,知道剛剛那一跤扭到了她的右腳。後來她沒有停下休息,而是堅持繼續趕路,又讓右腳傷上加傷。
忙了一天的身體散發出疲倦,雨水敲打山壁,草藥散發清香,阿昔實在有些撐不住了,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阿昔是被冷醒的。
半濕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不僅沒起到任何保暖的作用,反倒在不斷汲取她的體溫。
只是現在沒有條件生火,更不可能脫下外衣不穿,阿昔扶著牆站起身,挪動到外面。
雨變小了,但洞穴外的天徹底黑透了。
月亮和星星隱沒不見,洞穴里的能見度非常低,阿昔甚至能聽見山林中野獸的嚎叫活動聲。
她雙手互相摩擦,又往手心不斷哈氣,試圖用這種方式來取暖。
身體還沒回暖,肚子又開始發出抗議。
阿昔捂著肚子,情緒難得有些崩潰。
看來她要又冷又餓又傷,在這個洞穴里待一晚上了。
雖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當野獸鬧出的動靜越來越頻繁時,阿昔還是忍不住升起一絲希冀:如果有人能來找她,那該有多好啊。
師父他們都知道她來了這座山峰採藥,如果一直沒看到她回去,會不會過來找她呢?
***
夜色完美隱藏了姚容的身影。
她穿著一身黑衣,頭戴斗笠,輕鬆避開巡邏的隊伍,潛入了旭陽派。
絕仙閣早就探明了旭陽派的內部構造,姚容十分熟悉旭陽派的布局,很快就來到了醫館,幾個起落,輕輕貼在醫館屋頂上,伸手揭開一片瓦。
「爹,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剩下的東西明天再收拾。」
「紅毛草太少了,阿昔還沒回來嗎?」
「阿昔師姐未時初扛了一筐紅毛草回來,後來又背著空竹筐出去採藥了,到現在都沒見人。師父,你說,阿昔師姐是不是被大雨困在路上了?」
「我們習武之人,什麼情況沒遇到過,區區一點雨也能把她困住?再說了,這麼黑的天,難道符師弟你要自告奮勇去找她?說不定她現在已經回到了住處,洗了個熱水澡,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了。」
「我……天太黑了……」
「行了行了,阿昔這麼大的人了,難道還能丟了不成?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別耽誤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屋裡的三人關好窗,熄滅蠟燭,很快就出了醫館。
……
姚容將瓦片挪回原位,望著三人遠去的背影,眼眸微微眯起。
阿溪在未時出去採藥,到現在都沒回來?
要知道,現在已經是亥時過半。
這中間整整過去了四個時辰。
想到他們剛剛說,阿溪可能被大雨困在半路上,姚容連忙將系統叫了出來:「快幫我查查阿溪現在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