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便利店
中午,輔導員給溫瓷打了個緊急的電話:「把你的申請書也帶上,快來4教3樓的學院會議室參加貧困生的認證投票!」
溫瓷驚訝地說:「老師不是說我不夠資格,怎麼又……」
「因為有一個同學的審批材料不實,資格被篩下去了,咱們學院因此缺了一個名額。你記得準備一下資料,屆時要對領導介紹你的家庭貧困情況。」
「好的老師,這就來。」
溫瓷也來不及吃午飯了,趕緊回了宿舍,翻找出備用的申請表。
舒曼清去居委會簽字的時候,特意多簽了一張,就是擔心她不小心弄丟或者寫錯字,索性說好話求著多蓋章了一份。
上一份果真被溫瓷弄丟了,幸好媽媽做事總留後手。
她將申請表寫得滿滿當當,拿著其他一些證明文件和資料,去了4教3樓。
學校所有申請了貧困生補助的同學,都等候在教室後排,前排是校領導的位置。
不是每一位同學都能拿到貧困生補助,需要進行篩選和對比,選出最需要幫助的同學,由校外的慈善基金會和企業進行捐助。
溫瓷落座之後,莫染的簡訊發了過來:「下午三點一起綵排,別忘了時間哦。」
現在是下午一點,兩個小時,應該來得及。
溫瓷本以為這只是一個走流程的投票會,很快就可以結束。
不想即便是貧困生的補助申請,大家也是卷得不行。
有同學聲淚俱下的痛陳家境、還有同學做ppt配合圖片介紹自己家裡的簡陋、甚至還有做視頻的,配合煽情音樂,表現生活與求學的艱難……
溫瓷看看自己準備的很簡短的一段家庭陳述。
很明顯,打不過周圍這些有備而來的同學。
三點一刻,莫染又給她來了條簡訊:「到了嗎?老地方哦。」
溫瓷正在想著等會兒該如何陳述自己的家庭和經歷,才能讓領導們耳目一新,指尖快速給莫染回了信息:「抱歉,現在有點事,晚些來。」
莫染:「你確定?」
「嗯,是很重要的事。」
她不再回她了。
很快,輪到溫瓷上台演講。
她用手機打開音樂,播放了一段《漁舟唱晚》的古箏曲,然後先來了一段古典舞。
即便穿著最日常的衣服,她的動作卻如此裊娜,指尖細微的韻致、宛若幽蘭之姿,立刻將觀眾代入古風古韻的情境中…
她只做了很簡短的一段迴旋舞,也讓人回味悠長、甚是不舍。
領導們對她瞬間來了興趣,問了她許多關於舞蹈的事情,溫瓷便將自己家道中落的情況穿插其間進行了回答,並沒有刻意賣慘,也沒有裝出很可憐的樣子。
她全程不卑不亢,很有尊嚴。
在她重新落座時,聽到了身後有女生小聲議論:「都到這裡了,還裝什麼啊。」
「就是!看不慣這一臉清高。」
溫瓷沒有和她們計較。
她知道,縱使裝得很勇敢,但從她站上台的那一刻,就註定了她的卑微。
即便如此卑微了,卻也還要在卑微中爭取一星半點的尊嚴。
下午五點,總算結束了這場所謂的投票會。
結果還要過段時間才會公布,溫瓷背著書包,匆匆走出教室,一路小跑著去了鬼火音樂社。
不想他們已然將她除名了。
林羽叫來了另外一位街舞社的女生,正在激情熱辣地跳著爵士舞,一邊跳,一邊和彈貝斯的林羽他們幾個男生親熱地互動著,貼面扭腰。
傅司白沒有加入其中,他斜倚靠在樹邊,眼眸疏慢懶怠,指尖拎著一根即將燃盡的煙頭。
跳舞的女孩扭著身子來到他面前,竭力地引誘著他,試圖與他親熱互動。
傅司白卻像是沒看到她似的,視線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羽看到溫瓷走過來,故意用貝斯彈出一段高音:「小公主,我們換人了,你不用藏著掖著,可以大大方方去許嘉櫟那邊了。」
溫瓷知道最近一段時間論壇上有關於她和許嘉櫟的謠傳,沒想到他們竟也信了:「你們現在換人?可我們都練了很久了啊。」
「練了很久嗎,好像所有的排練…你也只來了一次吧。」
「我是只來了一次,可我私底下有好好練習,只是因為都有事…」
傅司白將手肘擱在了身邊女孩的肩膀上,指尖彈了彈煙灰,不耐煩地打斷了她:「老子身邊不缺女人,你倒也不必三心二意、勉強自己。」
溫瓷終於不再解釋了,點了點頭,很有脾氣地轉身離開。
身邊女孩受寵若驚,要進一步挽著傅司白,他卻很煩躁地推開了她。
她撒嬌地喊了聲:「傅哥。」
「一邊去。」
傅司白在樹榦上摁滅了煙頭,臉色低沉得可怕。
終究溫瓷還是氣不過,沒兩分鐘、又氣沖沖地叢林子里走出來,對著鬼火音樂社的成員道——
「我沒有三心二意,也沒有答應許嘉櫟,他的確邀請過我,但我不想食言。我下午是去參加貧困生投票會了,你們知道貧困生投票會嗎,就是要不斷說自己多慘多慘,還要哭,要和別人比慘,才能爭到一個可憐的名額。」
「對,這個鋼管舞我的確不擅長、也不是很喜歡。但我答應的事就會認真做好,也沒有三天打魚、兩天晒網,我再忙、每天都有抽時間好好練習。不是我不想融入你們的團隊,是你們不信任我,那還跳什麼。」
她對著懵逼的林羽和莫染他們,好一頓輸出,總算將心裡的鬱憤和壓抑發泄了出來。
痛快地說完這番話,她才轉身離開。
段飛揚率先反應過來,感嘆道:「我去…這乖乖女平時不聲不響,脾氣還挺大啊。」
莫染抱著手臂,懶洋洋地聳肩:「兔子急了還咬人。」
一直主張換人的林羽開始愧疚了,轉向傅司白,結巴地問:「要不要把她叫回來啊?」
傅司白的五臟六腑都擰在一起了,不爽地舔了舔唇:「沒聽她說,她不喜歡這舞,那還跳個屁。」
隨她。
*
深夜,只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燈火通明。
溫瓷翻開四級英文單詞本,用紅色的記號筆將不會的單詞勾畫下來。
門邊智能音箱傳來「歡迎光臨」的女聲,幾個落拓不羈的少年走了進來,買了幾包煙。
溫瓷闔上單詞本,給他們一一打價:「一共98。」
「誒?這不是溫瓷嗎?」
聞言,溫瓷抬起疲憊的眼睛,看到面前乾瘦的黃毛,一時想不起他是誰了。
「你認識我?」
「你可是當年南市一中的女神啊。」黃毛嘴角咧開不懷好意的笑:「老子還追過你,不過你眼高於頂,哪兒看得上我。」
溫瓷頓覺不妙,禮貌道:「抱歉。」
「聽說你家裡破產了,怎麼混成這樣啊,都來便利店打工了。」
她不再回答他的話。
黃毛見她即便落魄了,也還是這副清高模樣,心裡有點不爽,又見她衣領下光滑白皙的頸部皮膚,心裡一陣痒痒的,伸手摸了摸她的下頜。
溫瓷驚得連忙後退,一陣噁心之感湧上來。
黃毛捏了捏指尖,嘴角綻開壞笑:「你要是缺錢就和哥哥說,哥哥有的是錢,養得起你。」
「請你離開。」溫瓷默默地握緊了包里的手機。
「女神,你還是這麼絕情啊。」
當年黃毛便對她肖想已久、此刻好不容易遇到了,哪能這麼輕易放過。
他伸手去拉溫瓷的手,溫瓷連忙後退,背抵靠在了煙柜上,摸出手機顫抖地按下緊急呼叫的報警鍵。
黃毛直接跨入了櫃檯,利落地奪過了她的手機:「老朋友見面敘敘舊,報什麼警啊,走走走,咱們去唱歌喝酒。」
說完,幾個男人便拉扯著溫瓷、將她拖出便利店,往附近巷子里拉拽。
此刻大街上夜闌人靜,偶爾有人推著燒烤攤經過,卻也不敢招惹這些流氓。
溫瓷拚命掙扎著,單薄的襯衣紐扣被扯壞,露出了裡面的蕾絲邊白內衣。
屈辱的眼淚含在了眼眶裡。
落魄至此、沒有力量,沒有人保護,就是會任人欺凌啊!
忽然,她感覺手臂一松,緊接著便聽到男人傳來低沉痛苦的悶哼。
幾個拉扯她的男人全鬆開了手,她下意識地抱住了身體,瑟瑟發抖地蹲在了牆角。
抬起頭,透過凌亂的劉海髮絲,溫瓷看到了少年黑色的身影。
一身黑衣黑褲的傅司白,如黑夜裡驀然降臨的修羅,眼神似鋒利的刃,憤怒地要將他們凌遲。
小混混們連連後退。
傅司白抓起了禍首黃毛,掐著他的脖子,將他單手提了起來。
瘦弱的黃毛在他面前宛如任人宰割的小雞仔似的,毫無反抗之力。
在他面色通紅、即將窒息的時候,傅司白用力將他擲在地上。
黃毛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掙扎著後退,躲開面前這個惡魔般可怕的少年。
傅司白輪廓鋒利、五官冷硬,眼底盛著濃烈的戾氣,抓起黃毛剛剛對溫瓷侵犯的左手,一掰一折,只聽咔嚓一聲,左手直接脫臼。
他疼得快要暈厥了,慘叫不已,連連告饒。
幾個小流氓見這人實在過於暴戾,也都不敢再和他對線,扶著黃毛、跌跌撞撞跑出了小巷。
傅司白壓著急促的呼吸,揉了揉手腕,望向了角落裡的少女。
她髮絲凌亂、衣衫不整,雪白的肌膚大片裸||露著。
她用力抱緊了自己,瑟瑟發著抖,臉上淚痕被野風吹乾,宛如受傷的小獸。
「傅…」
顫慄的嗓音,只喊出了一個字,但傅司白聽出來了,這是她在向他的求助。
五臟六腑都擰到了一起。
他脫下自己的黑色衝鋒衣外套,緊緊地將她包裹住,然後用力將她護入懷中。
「我在,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