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創可貼
夜間,舞蹈課下課了。
黑色舞服的女孩們三五成群地走在林蔭路上,靈動的身形宛如夜間的精靈。
經過露天籃球場時,喬汐汐一眼就望見了她男朋友,連忙對林羽揮手加油。
溫瓷也被她拉到了籃球場邊。
白光探照燈下,溫瓷望見了場上那個穿著黑球服的少年。
他那一頭奶奶灰,在高強度白燈的照耀下,彷彿發著光。
少年的皮膚也泛著冷白色,在所有同齡人中,他手臂的肌肉是最優美流暢的一個,不魯莽、也不誇張。
林羽看到喬汐汐來了,連忙迎上來,她給他擦了汗,倆人說了一會兒親熱的話,便一起朝著小樹林方向走去了。
溫瓷喊了她一聲:「誒,宿舍要關門了。」
「沒關係,我不回來。」
「……」
呃,好吧。
就在這時,奶奶灰的少年拎著籃球走了過來,和她站在一條線上。
籃球時不時落地,又彈起來,被他那漂亮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把玩著。
「你朋友沒事吧。」他假惺惺地問。
溫瓷知道這傢伙事貓哭耗子假慈悲,諷刺道:「拜你所賜,音樂節也泡湯咯。」
「果然,不正當競爭、早晚自食其果。」傅司白淡笑道,「這件事告訴我們,做人要誠信,不然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這難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是我啊,我代替老天爺懲罰他。」
「……」
她打了個呵欠,全身乏極了,轉身朝宿舍方向走去。
傅司白追了上去,望著女孩黑色緊緻舞服包裹的柔美輪廓,問道:「你們練舞都要穿這麼緊的衣服?」
「是啊。」
「不覺得難受?」
「習慣了。」
「我聽說衣服穿的太緊、不利於身體發育。」
「……」
他繼續道:「頭髮也扎這麼緊,頭皮不綳嗎,看著都疼。」
「我頭髮我衣服惹你了。」溫瓷望他一眼,有聲無氣道,「你是不是沒話找話?」
傅司白不是沒話找話,而是捨不得這麼快放她離開。
如此良辰如此夜,他只想和她多相處哪怕一分鐘的時間。
「你還有創可貼?」他翻了翻手臂,露出昨的傷口處,「我這裡…好像不黏了。」
溫瓷看著昨天她貼上去的那個卡通創可貼,可憐兮兮地粘在他手臂上,都掉了一半了。
「傅司白,你是不是蠢啊,你洗澡也戴著嗎?」
「沒有,洗澡摘了。」傅司白回答道,「洗完又戴上,所以黏性不夠了。」
「……」
」誰讓你重複利用啊。」溫瓷極度無語,「路口隨便一家藥店,五毛錢一張,傅少不會窮的連五毛錢的創可貼都買不起吧。」
傅司白卻咧嘴一笑:「你還有不有,給我換一張。」
溫瓷只能從身後的書包里摸出了一張創可貼,撕了紙,走過去給他貼在了手臂上。
傅司白很享受小姑娘給他貼創可貼的感覺,死皮白賴道:「記得每天來給我換藥。」
她翻了個白眼:「就一點兒小破口,都快好的差不多了。」
「會感染,得破傷風。」
「什麼破傷風啊,這就擦破一點皮,明天就能結痂了。」
「我是為你受傷的。」
「……」
溫瓷嘴角抽抽了一下。
怎麼覺得這位太子爺,有那麼億點點不要臉呢。
*
音樂節這一天,真是狀況頻頻。
本來鬼火音樂社這邊莫染已經在社聯那裡訂好了大禮堂的場地,不想臨到頭來,讓古典音樂系的同學佔去了。
社聯主席說是古典系辦公室主任親自過來說的,不能不給老師面子,只能把大禮堂讓給他們。
莫染在社聯處發了一通脾氣,卻也無可奈何。
屋漏偏逢連夜雨,林羽一臉無奈地掛斷了電話,回身對大家道:「跳開場舞的來不了了。」
莫染一聽都要暈過去了:「又怎麼了?」
「說是來姨媽了,在寢室躺著呢,下床都困難。」
「……」
絕了。
他們準備了大半個月的演出,眼看著就要打水漂了,怎麼能不著急。
傅司白剛睡醒,那一頭奶奶灰還有些凌亂,身上掛著吉他,漫不經心地調著弦。
他一開始真沒太把打擂台的事情放在心上,加入鬼火樂隊玩音樂,也純屬愛好。
但許嘉櫟,明顯是和他杠上了。
段飛揚猶豫地問:「傅哥,今天的演出,是不是要取消了啊?」
他頎長骨感的手指撥出了幾個隨意的調子,淡淡道:「沒場地就不唱了?」
「那…」
「誰規定了必須在舞台上唱?」
莫染明白了傅司白的意思,嘴角綻開了笑意:「來,帶上傢伙,我們去廣場上唱歌!他不是發奶茶券吸引觀眾嗎,我們就搞露天演出,看誰的觀眾多!」
段飛揚和林羽對視了一眼,頓時來了興緻,大家拿著樂器盒,走出了鐵皮集裝箱,朝著學生生活廣場走去。
然而剛走沒幾步,只聽「嘩啦」一聲。
天空下起了陣雨,雨勢還不小,分分鐘把幾人的衣服都淋濕透了。
「……」
段飛揚都要哭了:「傅哥,現、現在去哪兒唱啊?」
傅司白舌尖抵了抵左臉頰:「KTV。」
*
溫瓷本來在上形體課,看著落地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應該沒關係吧,她記得鬼火音樂社申請了大禮堂,當時還是她和莫染一起去社聯交的材料。
卻不想,手機里班級群消息,輔導員艾特全體成員,讓大家下課後都去大禮堂觀看《漢宮飛燕》的演出。
溫瓷放大了輔導員發來的圖片,看過大禮堂的舞台、果然被布置成了《漢宮飛燕》的古裝造型。
她給莫染髮了簡訊:「在哪兒?」
莫染:「基地。」
溫瓷:「沒有演出么?」
莫染:「沒場地,又在下雨,沒得玩了,準備收拾收拾去ktv唱。」
「……」
溫瓷下課後,連衣服都來不及換,撐了傘匆匆來到了鐵皮集裝箱。
見推門而入的人是她,傅司白立刻摁滅了手裡的煙頭,打開了窗戶。
「小叛徒怎麼來了?」
溫瓷懶得搭理他的調侃,對大家說道:「還要演出么?」
「沒場地啊。」段飛揚撓撓頭,「這雨越下越大了。」
「我找到一個地方,可以避雨,也適合演出。」
此言一出,除了傅司白以外的所有人都來了興緻:「真的,在哪兒啊?」
「跟我來吧。」
「等一下。」傅司白懶洋洋站了起來,挑眉望向她,「為什麼要巴巴冒雨跑過來幫忙。」
「隨手而已。」
「隨手?」
溫瓷想到了那五萬的提成,還有那次便利店的幫忙,如實道:「還你的人情,以後兩不相欠。」
果然。
傅司白眼角勾起一抹冷冽的意味:「就這…想跟我扯平,還差得遠。」
溫瓷輕微地咬了咬唇:「反正在我這裡,算兩清了。」
「清不了。」
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再一次疏遠,「溫瓷,想都別想。」
「你倆清不清的事,以後再說,行嗎。」莫染無奈道,「現在演出更重要吧,咱們今年要是辦不成,以後就更難招新了。」
作為社長的莫染,還是要以大局為重。
溫瓷也不再和他拌嘴,只說道:「跟我來吧。」
「等下,溫瓷,你要跳舞嗎?」
溫瓷想了想,點頭道:「可以。」
「那我多帶幾件漂亮的衣服,咱倆尺碼差不多,你到那邊去換。」
「嗯。」
幾人冒雨穿過了校園,來到了貝殼體育館。
這裡是兩面貝殼的造型,中間鏤空,正好可以遮風擋雨,但同時貝殼的半露天的設計,正好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擴音機,可以將音樂聲傳出去。
溫瓷用鑰匙開了門,進去打開了頭頂的高光探照燈,整個體育光明亮了起來。
莫染驚喜道:「行啊溫瓷,居然能想到這種地方!這可比大禮堂有排面多了,完全是開演唱會的感覺啊!」
段飛揚也感嘆道:「更厲害的是,居然能搞到鑰匙,管貝殼體育館那老頭凶得很,你怎麼搞到鑰匙的?偷的?」
「不是。」溫瓷說道,「管鑰匙劉爺爺喜歡聽崑曲,我小時候跟媽媽學過一段《牡丹亭》的驚夢,就隨便唱了幾句,他一高興就把鑰匙給我了。」
「哇!你還會唱戲?」
「一點點而已。」
「你們搞藝術的十項全能啊!」
「真是深藏不露。」
「讓你來跳鋼管舞,我現在是真的感覺到sorry了,是我們不配。」
幾人紛紛向溫瓷豎起了大拇指,當然,除了傅司白。
他拎著吉他倚著牆,嘴角勾著淺淡的笑。
很驕傲。
林羽和段飛揚他們忙著布置場景。
體育館正好有幾個雙杠和單杠,用來當鋼管舞道具再適合不過了,所以就把樂隊主場景設計在這裡。
架子鼓和鍵盤也都通了電,音響也招呼了起來,這場館用來做樂隊演出實在無可指摘,儼然就是小型演唱會的架勢了。
溫瓷既然要跳舞,便拿著莫染帶來的衣服去後台更換。
後台走廊空無一人,白慘慘的燈光閃爍著,還有些滲人。
她在環形走廊兜了一圈,沒找到適合換衣服的地方,只有一個簡陋的儲物室,連門都沒有,只有一個布帘子飄飄忽忽。
溫瓷本來想去女廁換,又怕莫染的衣服蹭髒了,只好提著衣服來到儲物室門口。
卻不想,一進去就撞上了赤著上半身的傅司白。
男人熊背蜂腰,上身肌肉無比流暢,腹部是完美的六塊巧克力狀腹肌,人魚線延伸往下,性感至極。
顯然,他也是過來換衣服的。
倆人大眼瞪小眼,四目相對。
傅司白顯然也愣了一下,落在皮帶上的手頓了頓。
「……」
溫瓷臉頰驀然脹紅,呼吸都要停滯了。
見她這般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傅司白眼角輕佻地提了提,低笑一聲——
「有這麼好看?」